當迭戈直接點明他是在幫捷德對抗聯邦的入侵後,捷德方面依舊不肯給予他任何一點經濟上的援助時,他就知道,有些事情雖然還沒有結束,但結果已經很明確了。
他只能給藍斯打電話,因爲他不想死。
不想死,成爲了他現階段最迫切渴求的東西。
只是他並不知道,此時的藍斯正在參加亞瑟的婚禮,並不知道他打電話來。
兩人實現通話,還是藍斯在晚餐參加了亞瑟的家宴之後——
威廉姆斯市長在新金市給他買了一棟新的別墅,花了接近大概五萬五千塊。
他還向藍斯抱怨,兩年多之前同樣的社區內,一棟別墅的價格只要三萬塊錢左右,如果是位置或者戶型不那麼好的,兩萬多也能買到。
但就是兩年多時間之後,戰爭經濟帶來的全方位的經濟復甦,讓這些房子的價格再次回到了它們原本該在的地方。
不過這點錢對於威廉姆斯市長來說,其實也不算是什麼,他只是抱怨了一下聯邦房地產產業的巨大波動。
花了更多的錢買下這個房子讓他有一種自己被人宰了一刀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不喜歡。
晚餐是由亞瑟的母親和他妻子的母親共同準備的,按道理來說今天晚上這頓飯是不應該有藍斯這樣一個外人在場的。
但是雙方都不介意有藍斯在這裡,而且他們也盛情的邀請藍斯就愛如,藍斯只能勉爲其難的坐在了沙發上和先生們聊着一些政治,軍事,世界範圍內發生的那些事情。
“我最近聽說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說話的是人法爾曼,也就是亞瑟妻子的父親,法爾曼·愛德華茲。
他表現得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社會黨中層該有的樣子,比如說他一點也不冷漠,還很熱情,並且非常的善談,和新聞中報道的那些中層政客的冷漠,不近人情,完全不一樣。
他們最好的一面永遠都不是給他們下面的那些人看的,那些人不配。
這或許就是爲什麼越往上的人,也越是覺得這個世界充滿美好,因爲他像是一輪懸掛在天空中散發着無窮無盡威力的太陽。
而在他之下的那些人,都是向日葵,永遠用最好的一面面向他。
藍斯和威廉姆斯市長都露出了傾聽的神情,這讓法爾曼略微有些得意。
他們在政壇上到處打聽亂七八糟的消息,不就是爲了在這一刻,在需要他能拿出一些話題證明某些事情的時候拿出來嗎?
“他們說聯邦現在的經濟全面復甦完全是依賴於世界一團糟,戰爭,毀滅,人們失去家園,失去糧食,失去一切。”
“世界越痛苦,聯邦越幸福!”
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藍斯和威廉姆斯市長明顯的都愣了一下,然後陷入到深思當中。
這是一句乍一聽好像沒有什麼太大內容的短語,但是仔細琢磨之後,就能察覺出這些話背後隱藏着的內容。
聯邦就像是一個可怕的吸血鬼,伏在這個世界的傷口上吸血,現在聯邦的經濟復甦,生產力全面的提升,社會就業問題空前的緩和,不是因爲聯邦政府和聯邦人民足夠努力。
僅僅是因爲這個世界正在遭受傷痛,並且他們遭受的傷痛越嚴重,聯邦從這裡面獲得的財富,利益,也就越多,人民自然也就越幸福。
“聯邦就像是一個毒瘤一樣,影響着這個世界!”,藍斯爲法爾曼先生的話做了一個總結。
威廉姆斯市長聽着不斷的點着頭,“很形象,我們正在危害整個世界!”
對於自己的話題能夠引起兩人的共鳴,法爾曼先生也是非常滿意的,“所以這些大人物們不太想要停下這場戰爭。”
“瞧,一旦停下了戰爭,就意味着那些正在變成怪物的軍工集團沒有那麼多的訂單,很多新開的流水線都會失去生產停下來,失業的人口又會重新變多。”
“國際各種訂單的減少會讓大量的工廠成片成片的倒閉,聯邦的經濟就算不衰退,也會進入一個盤恆階段,不會進步,也不會退步,但對於不斷進步的世界來說,不進步,就是退步!”
這種觀點在主流主戰派政客中非常的流行,因爲戰爭切切實實帶來的變化是肉眼可見的,否則爲什麼人民會支持戰爭?
僅僅是聯邦政府表示……我們要維護世界的和平?
於是人們就支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戰場上去,打一場生死難料的戰爭?
不!
聯邦的人民沒有那麼的偉大,他們支持戰爭的原因,就是經濟開始快速的復甦,工廠開足馬力生產都無法生產完所有的訂單。
過去三年沒有漲過工資的聯邦,在過去兩年裡收入增加了接近百分之五十,這是一個巨大的增長!
而巨大的增長背後,則是數不清的訂單和更高的利潤率。
這一切,都是因爲戰爭。
不願意讓戰爭停下,只是爲了更好的從那些被戰爭波及的國家持續的吸血。
“戰爭總會結束的。”,藍斯輕聲發表了自己的觀點,“無論它能夠給我們帶來怎麼樣的好處,戰爭終究會有結束的一天。”
“我相信我們的總統先生,我們的國會議員老爺們,已經有了足夠好的對策來面對後戰爭經濟時期我們要面對的那些問題和痛點。”
“經濟增長的放緩,還有國際社會關係的變化。”
威廉姆斯市長在這種比較宏大問題上的思維模式並不如藍斯,他只是附和藍斯的觀點,反倒是法爾曼先生會有一些自己的見解。
“實際上如果非要說還有什麼方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和帝國開戰。”
威廉姆斯市長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他,隨後又轉頭看向藍斯。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藍斯就是土生土長的聯邦人,而且有十分傳奇且充滿了冒險的童年。
被拐賣,黑工,被解救,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他的這短短二十多年裡所經歷的一切光是一部電影都拍不完,得好幾部,這也是普通羣體把他視作爲偶像的原因之一。
這或許就是最原始的“意淫”,一個出身比自己還要悽慘的人卻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走得更高,把自己帶入進去,就像是精神止痛藥一樣,能讓一些人晚上睡得更香甜。
但威廉姆斯市長知道,藍斯是帝國人,法爾曼先生說的這個話題,他覺得稍微有些敏感了。
藍斯其實沒有這樣的想法,他雖然是帝國人的血統,但是他“醒來”的時候就在船上,帝國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在他的記憶裡。
每當他回想起那些事情的時候,就像是看了一場電影,做了一場夢,並不真實。
他對帝國也沒有什麼明確的歸屬感,否則他就不會在帝國也支持小伯爵的反抗。
對帝國開戰只要有好處,他也是支持的。
他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後說道,“這是一個不錯的方向,但是如果我們和帝國開戰,要麼戰爭的強度可能不會像是現在的戰爭那麼的高。”
“要麼就是一場全面戰爭。”
“兩個強大的國家之間發生的碰撞,會動搖世界政治格局的根本,它的確能夠帶來如同現在這樣的戰爭經濟增長,但也有可能會帶來不確定的東西。”
“比如說,毀滅。”
法爾曼先生聽完後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點道理,這個想法現在看起來還是太幼稚了。”
他接受了藍斯的觀點,藍斯笑着繼續說道,“而且現在我們和帝國之間還沒有什麼實際上的衝突,所以想要掀起戰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就算我們想要發動這場戰爭,帝國那位皇帝也未必會應戰,他們國內的很多危機還沒有解除呢!”
男人們總是喜歡聊這些事情,不管是總統先生和他的幕僚朋友們,還是參議員的老爺們坐在一起時,又或者如同街頭那些坐在一起的流浪漢們。
他們討論的東西往往都離不開政治,以及和政治有關係的東西。
人們都愛討論這些!
四個男人坐在客廳裡聊着完全都是不着邊際的話題,剛纔他們還在討論戰爭對聯邦帶來的一些正面的效果,後面就開始聊起一些政客的隱私,醜聞什麼的。
這些都是非常吸引人們去討論探索的話題,不只是流浪漢,街頭巷尾的潑婦喜歡,這裡的政客老爺們也喜歡。晚餐非常的豐盛,三位女性和亞瑟在廚房裡一同忙碌之後,他們帶來的廚子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當然她們自己製作的食物也保留了一小份,只是一小份,作爲一種……點綴,或者裝飾。
對於她們來說做晚餐,而且是要做豐盛的大餐,太難了。
因爲這棟房子是亞瑟的別墅,所以吃完晚飯後他們就主動離開了,他們都要回自己的家。
等藍斯回到了別墅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拉帕時間倒是不晚,還是晚上八點。
他們告訴藍斯,迭戈來了一通電話後,藍斯立刻就回撥了回去。
迭戈其實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最近他特別嗜睡,特別是吃完了午餐或者晚餐之後,他就會忍不住的打瞌睡。
實在是困的不行了,他就會躺在牀上睡一會。
睡覺不是什麼問題,所以他也沒有找過醫生,而且他覺得自己最近瘦了這麼多,一定是沒有休息好的原因。
加上睡覺本身也的確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所以他不排斥在吃完東西之後睡一覺。
本來他都要睡着了,被管家吵醒,自然而然的帶着一絲不滿的怒氣。
作爲這個國家的總統,統治者,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打擾他休息了。
“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你是知道我的!”,他一邊搓揉着臉頰,一邊用斜眼看着管家。
管家從容不迫的彎腰欠身,“老爺,藍斯·懷特先生的電話。”
迭戈愣了一下,連忙就站了起來,“把電話轉接到書房。”
很快他就來到了書房裡,書房離他的臥室並不遠,就一分鐘左右的距離。
等他坐穩喝了一杯冰鎮果汁之後,他才接起電話。
在這個時候喝冰鎮果汁帶來的刺激讓他睡意都消散了不少,他把話筒放在了耳邊之後問道,“藍斯?”
“是我,我在外面有事,剛回來。”
“發生了什麼?”
聽到藍斯的聲音時,迭戈總統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意味着他至少能活到年後。
但同時又有些痛恨,要不是這些人,他現在的日子也不會至於如此的難熬。
反政府武裝,那些自稱是起義者的人們的出現,以及他們現在所取得的戰略戰術上的優勢,正在快速的形成一個風暴,一個思想風暴!
在過去拉帕人的心目中,統治者神聖且不可侵犯,他們之所以能夠成爲統治者,這全都是神明的旨意!
雖然在拉帕神權早就旁落了,但是人們的思想卻沒有怎麼發生變化,因爲他們與生俱來就擁有統治人民的權力,所以他們是統治者。
而人民自己,則與生俱來就擁有被人統治的命運,所以他們是人民,他們不反抗,不掙扎,就是因爲一切都是已經註定的了。
可能之前有些人反抗過,但最終事實證明,反抗是徒勞的。
很多年以來拉帕人一直堅信這一點,直到這一次,大量的起義軍在聯邦人的扶持下崛起,能夠正面對抗政府軍並且開始佔據優勢。
這就會給人們一種巨大的思想反差,他們開始思考,統治者的權力,真的是與生俱來的嗎?
真的是不可侵犯的嗎?
如果這些起義軍再進一步呢?
如果他們真的打到了卓蘭去,把迭戈抓起來,把絞索套在他幾乎看不到的脖子上,然後推動機關,他會死嗎?
他的統治,拉維拉家族的統治,會到此完全的結束嗎?
以前他們可能會覺得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但現在,他們卻在思考,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們要怎麼做。
這種思想上的風暴讓統治階層不再被人們所敬畏,他們看向統治者的目光也變得有些驚疑不定,有些困惑,還有些貪婪!
這都是糟糕的變化,迭戈有一種感覺,就算他能度過這次危機,他也會死在下一次的危機當中。
聯邦人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但他現在又不得不去依靠聯邦人,來解決眼前的麻煩,聯邦人的幫助就像是一碗碗有劇毒的水。
不喝水會渴死,但是喝了水,還是會死。
“我們最近遭遇了一次戰鬥上的失敗,損失慘重,他們正在逼近卓蘭。”
“我需要幫助。”
“武器,彈藥,藥品,錢,各個方面的。”
他甚至用了一些請求的語氣說道,“我可以用我自己賬戶裡的錢……”
有時候他會非常的懊惱,後悔,後悔爲什麼會因爲一時間的貪念讓一切都崩壞至此。
如果當時他沒有受到聯邦人的誘惑,把所有的糧食都賣掉了,就不會發生如此可怕的饑荒。
沒有饑荒,人們也就依舊能夠忍受他們世代都經歷的一切,不會有起義軍,他們不會拿着武器朝着卓蘭進發,而他,也依舊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
可惜沒有如果。
藍斯聽完之後笑了兩聲,“你的什麼錢?”
“那些賬戶涉及了一些法律上的和道德上的風險,暫時被封停了。”
“具體什麼時候能夠啓用,你問我是沒有意義的,你得問聯邦銀行,或者問問總統先生。”
迭戈沉默不語,他其實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開口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
“我需要錢,藍斯,還有武器彈藥,所有東西來應付即將到來的危機。”
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上,藍斯也沒有繼續和他說一些和這件事沒關係的,直接問道,“你要多少?”
“我要至少二十萬的武器,和足夠它們使用的子彈,最好還有其他的一些裝備,藥劑,糧食。”
“總預算在一億左右。”
上次他就感覺自己要少了,所以這次他主動要得多一點。
反正,他已經買過單了。
藍斯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也沒有回絕,“我要和國會方面彙報一下這件事,畢竟一個億,我也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來。”
其實他可以,但這筆錢顯然不會是由他來出,這得走聯邦財政撥款。
迭戈聽完之後忍不住催促道,“那麼你得快點,我都不知道我還能撐多久。”
藍斯放下了電話後揉了揉太陽穴,晚上他喝了一點酒,現在有些微醺,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就不能當作不知道。
他撥通了克利夫蘭參議員的電話號碼,克利夫蘭參議員還沒有到家。
等過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再次聯繫時,才接通了克利夫蘭參議員。
他把迭戈的一些訴求說了一遍後,又提到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克利夫蘭參議員表示會盡快在國會中提起這件事。
畢竟涉及到一個億的財政撥款,總要走一個流程,走一個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