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頓時打開了牀頭燈,不大的臥室立刻被我盡收眼底,看見並沒有其他人,或者不是人的東西,才鬆了口氣。因爲手機被我扔到了客廳,所以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時候,喝了口水,打算繼續睡,卻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了嗩吶的聲音。
我心裡有些奇怪,這大半夜的,怎麼還有人放這種音樂。不過我並不想理會,心裡打定了主意明天要跟房東投訴一下,畢竟我們這個小區已經非常老了,物業也早已經不見蹤影。
然而我越是不想理會,這聲音就越是跟我作對,越來越大不說,還像是慢慢地往我所租住的這棟樓靠近。
靠近?我打了一個寒戰,想起前幾天的遭遇,立刻縮進了被子裡。可嗩吶的聲音漸漸的吵鬧起來,照這麼下去,我根本別想睡着,所以只能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下看。
纔看了一眼,我心裡立刻生出了無盡的恐懼。外面原本做白事搭的棚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撤了白布,換上紅布,佈置成了喜堂的模樣,一支長長的隊伍正逐漸進入那喜堂之中,隊伍中間有一頂花轎,八擡大轎,擡轎子的全都是紅衣紅褲紅腰帶,臉蛋塗紅了看不清面目的男人,然而我的目光卻凝固在他們頭上戴的黑帽子上,在我老家,那是死人才戴的帽子。
我心裡一突,知道自己是遇見鬼娶親了。
鬼娶親,貓吃人,千萬不要看,看了成新娘,看了成死人。
在我老家,這是三歲孩子們傳唱的歌謠,小時候我也唱過,所以印象格外深刻。我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立刻轉過身,鬼娶親千萬不能看,看了就會成爲鬼新娘,然而不知道爲什麼,我卻一動也不能動,甚至連眼睛都不能轉一下。
長長的隊伍已經有一半都進了喜堂,明明只是一個不到七平方米的小棚子,但是卻塞下了那麼多的人,或者說……鬼。
最後,花轎終於停在喜堂前了,這花轎太高太大,進不去喜堂。連嗩吶聲也停了下來,所有鬼都看着花轎,表情莊重。
一個穿紅戴綠的媒婆鬼上前拉開花轎的簾子,隨後,一雙纖細素白的手伸了出來,扶在那花轎上。
我心裡突然一突,不知道什麼時候,有許多鬼,擡起臉來,注視着我的方向,我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然而我還是一動也不能動,只能被迫注視着它們。
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鬼新娘已經出了花轎,她穿着鳳冠霞帔,站在地上,頭上的鳳冠微微晃動。一開始她是低着頭的,可是後來她就緩緩擡起頭來。
她擡頭的方式很怪異,像是頭頂上的鳳冠太沉重了,墜着她的頭不停往後仰。我看見她擡頭的方式,心裡一陣不安,等到她終於仰起臉來,我心裡的不安達到了頂點。
因爲那張被塗滿了*,嘴脣卻殷紅如血的臉,跟我的臉一模一樣!
我再也受不了,尖叫一聲,猛地坐起身來。
等等……我怎麼是在牀上?
看來剛纔是做了一個夢,我鬆了口氣,環顧四周,心裡卻有點發憷。夜色深沉,跟剛纔夢中所見一模一樣。我打開牀頭燈,赤腳走到窗邊。窗簾上微微透着亮光,看起來像是一張張大的巨口,在等着我投身過去。
我立刻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咬了咬牙,猛地拉開窗簾。
看見樓下的情景,我鬆了一口氣。果然剛纔那只是我做的夢而已,樓下一片平靜,甚至還有過路的夜車經過。對面也有兩個窗口還亮着燈,一切看起來都如同平時一樣平靜。
我將散落在額前的頭髮勾到耳後,想到明天就要回家,心裡止不住地感傷,大學畢業已經有兩年了,自從大學畢業之後,我就從來沒有回過家,生活不易,我只能在過年的時候在家裡擺上三副碗筷,當做拜祭父母。
我父母在我初中的時候遇見空難去世了,從此以後,我家祖宅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讓我害怕的鬼屋。
一想到我家那年代古老的祖宅裡發生的那些詭異事情,我就渾身發寒,頭髮不知不覺地又滑到臉前,我不耐煩地伸手撩了撩,隨後拉上窗簾。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卻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可究竟是哪裡不對勁,我也說不出來。
想了想,我將雙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心裡咯噔一聲,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