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想給楊再新打電話，張繼光都忍住了。不能啊。
縣長石東富的意思很明白，自己目前就是聽不聽的選擇。縣長的意思，是縣裡的意思還是石東富個人想法？
這對張繼光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但不是絕對，在長坪縣除了章童俊發話，誰還能與石東富抗衡？不管對錯，張繼光都明白，以後在懷仁鎮會有更復雜的事情。
不僅是他對石東富有不錯的印象，整個長坪縣的領導、幹部們對石東富的印象都很好。可這次石東富爲張文輝發大火，可能不僅只找自己吧。
對懷仁鎮而言，張繼光還是希望往好的一面發展，但是，有時候卻不能完全由自己來決定。張繼光也不想在縣裡多呆，便回懷仁鎮。心事重重，回到鎮上之後，也不敢去見人，溜回自己住處，一支接一支地抽菸。
在體制裡，陣營的存在這是常識，不是說不加入就可不加入的。對於這一點，張繼光有較深的理解，他之所以如今還留在懷仁鎮，確實是因爲以前不肯加入陣營，但也因爲傾向於楊再新，目前在懷仁鎮的話語權逐漸大起來。
這時候，轉而支持張文輝，是縣長的要求。自己又該如何選擇？心裡是清楚該怎麼做的，可事實上，要不要去做，還得等等看。
張文輝在張繼光離開不久，就進了縣正府，兩人恰好沒碰面而已。接到劉正明電話，張文輝也有些懵，不知爲什麼縣長會通知自己立即趕往縣裡。
一路上也在反思近期的工作，這幾天，楊再新回到鎮上，彼此之間的關係顯得融洽，他知道，這不過是彼此做出來的表面文章而已。
從另一個角度說，在沒有涉及到工作的大方向、工作的根本利益，楊再新這個人也不會計較，或說不屑於計較。
這讓張文輝在懷仁鎮的感覺稍微好受的同時，也有一種更深的痛。這都他媽什麼事啊，非得要讓自己沒臉面在單位呆！
有時候就想，自己乾脆請病假或者同哪位領導說說，調回文聯，幹自己老本行舒服多了。只是，即使自己目前回文聯，還能像之前那樣見人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對石東富縣長，張文輝也有自己的判斷，自己在懷仁鎮幾次都沒表現好，這位雖沒直接表示過什麼，但絕對不會幫自己。
今天，這樣緊急讓自己趕來縣裡見面，是爲什麼？懷仁鎮目前的工作，張文輝還是非常熟悉的。秋收工作已經到尾聲，各村農戶顆粒歸倉庫；和美家庭創建活動還有一個月才結束，懷仁鎮的評比進展不錯；刺梨種植項目的推進工作，始終處在全縣前列；還有哪些工作值得縣長親自過問？
是要追責自己還是要告誡自己？張文輝走進縣正府後，心裡更苦。
上五樓，到秘書劉正明辦公室前敲了敲門，見劉正明看自己，張文輝忙往裡走一步，“劉秘書好。”
劉正明是從鄉鎮才弄上來的，跟在縣長身邊幾個月來也適應自己的角色，笑着站起來，“張書好，辛苦了。走，我帶你去見老闆。”
劉正明的態度顯得好，不過，之前張文輝沒同劉正明直接打過交道，也不知這位大秘會是什麼態度。從熱情度看，今天難道不是壞事？
張文輝心裡猜想了下，又覺得不可能，還會有好事落到自己頭上？又不是抽獎，難道還有運氣一說？
縣長辦公室就在隔壁，張文輝跟在劉正明身後，不敢跟太近，保留着一個半身位的樣子。看劉正明敲門，進去，然後出來叫自己進辦公室，張文輝深吸一口氣，知道是禍躲不過。
進門，見縣長已經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張文輝看一眼，覺得領導神態還行。忙緊走幾步到石東富身前，說，“縣長好。”
“文輝書記，來了，好。”石東富也不顧張文輝有什麼情緒、表情，直接走到沙發那邊坐了。劉正明給自家老闆端茶杯，隨後給張文輝也泡一杯茶，纔出去。
石東富不急着說話，喝茶。張文輝看着面前的茶，也在思索，到底是爲什麼？見到領導之後，顯然不是要罵人的情形。這一點，張文輝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但他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從何說起。等石東富喝了幾口茶，杯子裡的水見少了，張文輝站起來，給石東富的杯子續水。石東富也不說，等張文輝重新坐下，才說，“文輝書記，茶怎麼樣？”
“縣長，好茶、好茶。入口微苦，細品卻甘醇，勁力足。”張文輝對品茶倒是很有一套，但他不敢在石東富面前顯擺。因爲品茶這種事，完全是閒情逸致，與鄉鎮的工作處在不同頻道。
石東富笑了笑，說，“最近在懷仁鎮怎麼樣？”
這又是一個大題目，張文輝聽了後，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纔好。標準答案難找，因爲他對石東富不瞭解，今天找自己來的意圖也不清楚，自然不敢亂說。
“縣長……”張文輝知道不能不說，很小心地邊說邊試探，“懷仁鎮目前的工作很順利，可說是上下齊心，擰成一股繩……”
“是嗎？”石東富對這個張文輝確實不滿意，但如今卻沒有選擇，看着面前的張文輝，不知自己這樣選擇，會有什麼結果。
“縣長……”張文輝想解釋一下，又覺得不好說。
“我沒時間聽你說那些沒的有的，我就問你，鄉鎮裡的工作該圍繞什麼來開展？”石東富語氣不惡，但卻有種力量。
張文輝感覺到似乎有些不同，怔一下，說，“縣長，我工作沒做好……”
“文輝書記，你也是老同志了。我怎麼說你纔好？”石東富語重心長起來，“不管哪一級行政機構，一切工作都是圍繞黨的這個核心而開展的。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吧。”
“縣長……”張文輝被這句話說到痛點，都有哭的衝動。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說到底，自己在懷仁鎮的失敗，還是自己沒做好工作。
“我沒做好工作……讓縣長失望了。”
“這不是我怎麼看，而是你該怎麼做，懷仁鎮又該怎麼做的問題，是一個原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