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連忙撂下自己的碗筷,過去接了江夏手中的碗來,一邊低聲將那小子的姓名來歷跟江夏回報了。
江夏點點頭,示意他將那碗藥放進茶窠子裡溫着。她自己端了一碗粥送到劉水生面前:“先不用管旁的,你且用被子蓋好了,別再受了涼……先把這碗粥喝了,再喝藥。”
劉水生依言將腿放回被窩裡,又將手下意識在身上蹭了蹭,這才伸手過來接碗。
手伸出來,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的髒污腌臢都不見了,一雙手洗的乾乾淨淨,顯得手背上一片青紫傷痕特別醒目。
愣了愣,劉水生將粥碗往旁邊一放,爬起來,跪在牀上鄭重地磕下頭去:“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江夏微微仰着頭,努力地眨眨眼,將眼底的水汽掩下去,是以長貴將劉水生拉起來,又將粥碗遞到他手裡:“趕緊吃吧……你餓的狠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先吃一碗粥墊墊,好把藥喝了。鍋裡還有粥,不急,緩一緩再吃。”
“嗯。”劉水生答應着,捧了碗,用筷子扒着香濃的米粥,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一碗粥不過眨眼功夫就吃完了,劉水生將碗底上的米粒兒打掃的一顆不剩,這才很有些意猶未盡地將碗放下。
長貴過來接了他的碗筷過去,笑着道:“別急,鍋裡還有好些粥呢。姑娘剛纔不是說了,你餓的狠了,不能一下吃太多,你先把湯藥喝了,略略緩一緩,我再給你盛粥去。”
劉水生喝完藥沒多會兒,小丫頭也終於醒轉過來。江夏同樣給小丫頭備了一碗藥,並且爲了哄小丫頭吃飯,還從荷包裡摸出一塊糖來,“你想不想吃糖?想吃糖,就先把這藥喝了,姐姐就把糖給你吃!”
小丫頭看看哥哥,再看看江夏,乖乖地讓哥哥端了碗,喂着她喝了藥。爲了吃糖,即使那藥苦的她只想嘔,小丫頭也沒有哭,努力將一盞藥喝了個精光。
唉,窮人的孩子早懂事啊!
江夏暗暗感嘆着,將那顆糖放在小丫頭的手心裡。然後,看着小丫頭滴溜溜地睜着大眼睛看了又看,然後送到她哥哥的嘴邊……
接下來的,江夏沒有繼續看下去,她抽身出來,往廚房裡看燉的大骨湯去了。
長貴和車伕吃過飯就先離開了。
徐襄那邊說是吃過午飯去接的,下着雨,可不能讓他淋了雨受了寒,長貴兩個人得去伺候着,先將徐襄接回去才行。
沒多久,長貴又轉回來,並且說二少爺吩咐了,讓他在這裡守着劉水生兄妹倆,江夏可以回去了。
又去看了看劉水生兄妹的情況,診了診脈,細細地叮囑了長貴一番,用藥、進食的注意事項,江夏這才撐了傘出了小院。
走到巷子口,車伕已經放好了凳子,站在車轅旁等着她了。江夏緊走幾步過去,向車伕道了謝,自己踩着凳子上了車。
一進車廂,就看見徐襄坐在裡邊。她發愣的功夫,徐襄伸手過來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將她拉了進去。
“下着雨呢,發什麼愣啊?”徐襄拿着帕子替她擦着頭髮、額角的雨水,一邊微微皺了眉頭責備着。
江夏回神,感情徐襄還沒回去,繞路過來帶她一起了。
眨眨眼,江夏覷着他嚴肅的臉色,還是決定主動坦白,爭取從寬。簡單地交待了一下救人的事情,江夏又解釋道:“那兩個孩子進了院子,小的才那麼丁點兒大……實在是不忍心不管。”
徐襄擡眼看向她,神色嚴肅道:“救人沒錯,只是,你不該自己去小院……今日暴民犯事日漸增多,你不該以身犯險,而不自知。”
江夏對上徐襄的目光,平日裡平靜無波的眼底,透着明顯的關切和薄薄的責備,江夏癟癟嘴,垂着頭答應:“嗯,是我太大意了。”
徐襄這番話,江夏信,也服氣。
她之前一個人進小院,是有些大意了。萬一,今日潛進廚房的不是兩個孩子,而是什麼窮兇極惡的歹徒暴民呢?哪怕她仍舊時時盼着回現代去,也不敢拿着自己的性命胡亂冒險!
她很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保證再不會犯,徐襄也不多追究,話題一轉,道;“以後出門,身邊帶個丫頭!”
帶個丫頭,萬一有個事,至少能夠報個信什麼的。
江夏當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往天她也是帶着的,只是今日因爲與徐襄同車,怕車廂裡擁擠這纔沒帶,誰想到就遇上了事。
吃過晚飯,徐襄就打發江夏早去休息:“今兒一天也累了,明兒一早還要去接越哥兒,早去歇息吧!”
江夏答應着,將徐襄的藥放進茶窠子裡溫着,囑咐道:“你看書也別太晚,身子要緊。”
想想,又叮囑道:“喝了藥漱漱口就好,別多喝水了,起夜容易受涼。”
徐襄一一點頭應了,看着江夏要走,又開口道:“明兒從賬上支二十兩銀子,該添置什麼都添置上,別委屈了越哥兒。”
前幾日買宅子什麼的,她那幾兩月銀估計沒剩了吧?
江夏笑了笑,下意識地想拒絕,卻在對上徐襄的湛湛目光後,略一遲疑,還是答應了下來:“那我就替越哥兒謝過了。”
說着,半真半假地拱手一揖,惹得徐襄也忍不住搖頭失笑起來。
哎呦,這病好了,氣色也好了,這笑起來也更勾人了有木有!虧得他不長笑,不然得添多少桃花債啊!
江夏腹誹着,按捺着砰砰砰的小心跳,樂顛顛地回房了。又多了二十兩銀子吶,再攢上一些,她開爿小店的銀子就有了!嘿嘿……
江夏走後,徐襄依坐在牀頭,手裡握着一卷書,卻沒有看進去,那一雙緊緊擰到一起的眉毛,顯示着他心中的算計與糾結。
唉,以他如今之力,去做那件事,終究有些力不從心啊!
第二日,越哥兒的休沐日。
江夏一大早起來,走到正屋去,開口就問;“長貴沒有送信回來吧?”
徐襄擡頭瞟了她一眼,淡淡地搖搖頭,連吭都沒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