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門被打開，霍連城臉上帶着怒意而出，擡眸，便見到不知何時在外面等候的明浩。
大約在半個多月之前，也就是明浩帶着若藍到他們家作客的時候，霍連城便將自己身體不適的事情告訴了明浩。
他決定到明心醫院治療，連對陳醫生都保密。
做了一次徹底的檢查才得知，霍連城上次的車禍留下了後遺症，左腦里長了一顆腫瘤，而且還是惡性的。
所有明心醫院的名醫，以及專門外聘回來治療霍連城這個病的醫學界名醫，都認爲，除了切除手術，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可是，這個手術風險也十分的高，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哪怕成功，也會可能導致失明、失憶，還有其它說不定的症狀。
“連城”
“如果你是要勸我做手術的，那麼你不必浪費脣舌，我不會做。”
霍連城開口打斷明浩未曾說出來的話，顯得有些焦躁。
明浩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還有時間，好好考慮考慮，連城……有時候，可晴和嘟嘟都需要你。”
“我知道，他們需要我，所以我才更不能讓自己隨便陷入那種危險裡。”
國外最先進的保守治療術，他想試一試，如果真的可以，他就不必冒那種被切開了腦袋，仍要死在手術檯上的危險。
他怕死，很怕死，因爲，他不能讓自己死。
如果他就那麼撒手人寰，那麼他的老婆，他的孩子，該怎麼辦？
方可晴和嘟嘟，他不能拋下他們自己先走一步。
以前的他無畏無懼，現在的他，是一個家庭的頂樑柱，是他們的依靠，他要爲他們遮風擋雨，又怎能離開人世？
爲了方可晴和嘟嘟，他比原來的自己更惜命如金。
“可是連城，你現在的病情，恐怕不適合保守治療方案了。”
剛剛在會議室裡，沒有人敢對霍連城說這一句大實話，也沒有人有機會暗示，現在，由明浩告訴他，會更容易讓他接受。
“你說什麼？”霍連城挑了挑眉，覺得他說的彷彿是笑話。
明浩黑白分明的星眸裡，帶着一絲憂傷與悲哀。
霍連城冷哼一聲：“浩子，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他從來都那麼的運籌帷幄，似乎將所有事都把握在自己的手掌心裡，他習慣了那些高處不勝寒、自己掌握一切的感覺。
沒想到有一天，病魔，會以這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的生命裡囂張地掠奪了他的主權。
不，他還是他。
如果他倒在這顆腫瘤下，那麼，他就不是霍連城了。
霍連城的心情，明浩很明白，自己唯一的好兄弟遇上這樣的事，他心裡也不好受。
“連城，我覺得，你還是對可晴坦白吧。”有方可晴勸解他，對他的病情反而會好些。
霍連城眼神黯然下去：“先不要讓她知道。”
“你以後可不許再瞞我任何事。”耳朵裡似乎響起方可晴叮囑的話，霍連城眉頭緊擰。
他答應過不瞞她事情，可是，這病情還沒有得到遏止之前，他不想讓她知道了，那麼擔心憂慮。
明浩看着他，表情認真嚴肅：“連城，你有沒有想過，可晴她需要你的坦白，而不是一味地隱瞞，她這樣，不會過得開心，她是你的枕邊人的，你的情況，她真的會一點都察覺不到嗎？她是喜歡胡思亂想的人，如果你不將實情告訴她，她”
“好了，浩子，你說的，我都明白。”
他不想告訴她，只是想要留給她一條後路。
萬一，他的病真的治不好……
“連城，你一定會好的，你十歲那年，那麼艱難的逆境下，不是一樣捱過來了嗎？你是老天爺的寵兒，它捨不得就這樣帶走你。”
霍連城輕笑了一聲，看不出他的情緒：“浩子，謝謝你，我的身體，還是由我來決定吧。”
他想知道，到底怎樣做，才能夠將對他們母子的傷害降到最低。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老婆，你會怎麼樣？”
牀上的人兒已經沉沉地入睡，凌晨一點，霍連城才從書房裡出來，回到他們的臥房。
這些天一直那麼忙碌，並非真的公司繁忙成了重荷，包括辭掉商會會長的職務，也都是因爲他身體出了問題的原因。
不想讓她察覺他身體的異樣，所以儘量縮少倆個人窩在一起的時間，因爲發作的時候手會無力，會微微發抖、頭暈腦眩的，所以他抱嘟嘟的次數越來越少，最近，發作的次數越發頻繁，而且頭快要繃了一樣的痛。
有幾次在方可晴面前，他都用他的意志力去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爲的就是不露餡。
再這樣下去，他的視力就會越來越差，醫生說，腫瘤會慢慢地將他的視覺神經壓迫住……
他不想離他們母子而去。
以前他曾經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是原來在疾病的面前，連他霍連城，都那麼的無能爲力。
現在，是他應該抉擇的時候。
到底是開顱，還是保守治療，如果動刀子的話，他有可能會永遠失去生命，或許失明，或許失憶。
霍連城在心裡自嘲地笑，想不到，他也有這麼狼狽窩囊的一天。
就連自己的生命，都沒有辦法百分百地把握住，何以去掌握別人的？
兒子躺在媽咪的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他瞪着大大的眼睛，水靈得如方可晴那雙眼睛的翻版，手腳揮動了幾下，從媽咪身旁爬到了霍連城的身邊，孩子真懂事，竟然還知道要繞着媽咪爬，不把媽咪吵醒。
“嘻嘻。”嘟嘟擡頭盯住爹地，笑了出聲。
“噓”霍連城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嘟嘟真的不作聲了，只是看着他笑，要爹地抱抱。
霍連城一把撈起自己的兒子，抱着他，掂手掂腳地走到窗前。
寶貝，快快長大吧，作爲媽咪的支撐。
萬一哪一天，他真的……
嘟嘟一雙肉肉的手緊緊地抱住他，小嘴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霍連城慈愛地笑了笑，親吻他的臉蛋，兩手抓住他的胳膊底下將他捧起來：“寶貝，得快點學會喊爹地媽咪，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