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蚍蜉心中無悲無喜,提着刀就往天邊衝飛而去。
戰鬥嘛,強敵嘛,絕境嘛,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這些罷了,搞得好像他沒經歷過一樣。
人啊,就是這樣,第一次經歷絕境可以叫做死中求活,第二次經歷絕境可以說是拼死一戰,第三次經歷絕境還可以勉強叫做奮力一搏,這他孃的都四次五次六次經歷絕境了……吳蚍蜉甚至開始習慣眼前這種情況。
“不過也好……總是要揮刀向強者纔對吧。”
吳蚍蜉看着天邊外的迷霧,他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來。
濃霧遮天蔽日,在天空數千米高度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看去,所能夠看到的都是直達天頂的厚重濃霧。
那怕是普通人也都可以看得出來這些濃霧絕非善類,稍微靈覺靈敏一些的甚至可以看出其中的大恐怖與惡意來,這對普通人來說就是真正的天災了,那怕是看出來了這些濃霧有着大恐怖,這時候也是無法可想,只能夠原地待死而已。
吳蚍蜉在天空飛過,飛行的同時也時不時將內力灌注入海洋之中,改變着海洋的洋流方向,而這種舉動也讓他感知到了許多有人小島,港口,還有海面上船隻的情況,他們面對着滾滾而來的濃霧時,驚慌失措,恐慌絕望,乃至是內亂的都不少,但是吳蚍蜉也發現了有極少數的人卻在這一刻逆流而上。
他們駕馭着自己的船隻,召集着身邊的夥伴,呼喊着口號,吹響了號角,那怕在千帆遠去時,他們依然義無反顧的往着迷霧涌來處衝去,吳蚍蜉一路飛來,看到了不下十艘類似的船隻,不下千名類似的人物,而當他們看到天上飛過的吳蚍蜉時,無不是鳴炮致敬,那怕吳蚍蜉飛得極快,天上轟鳴而過,連炮聲都甩在了身後,但是那大炮炸起的雲煙,依然彷彿是爲赴死者致敬的禮花!
大刀赴死,亦如吳蚍蜉此刻的心情一般。
他沒有徐詩蘭和楚瑜言那樣的管理才能,也沒有楚明浩和樑敏,或許還要加上徐萬方那樣的雄才大略,他也沒有知與迷的足智多謀……但他願意爲了他們能夠發揮他們的才能而去赴死戰鬥。
吳蚍蜉忽然想起了二十一世紀時,他殘存的零散記憶。
那時候他還小,被父母帶着回了農村老家,他朦朧記憶中,和老家小夥伴們玩耍時,經常看到村口有一耄耋呆坐村口,連站立都很是困難,到了黃昏時,老人的子女纔將其攙扶回家。
吳蚍蜉當時就很好奇的問父母,是那老人的子女不孝順嗎?
他父親沉默良久後才告訴他,那老人是當時國家建立之初,最危難時奔赴鄰國冰天雪地之中,於九死一生裡倖存下來的老兵,他子女很孝順,他一家的家風都很好,在當地非常受人尊敬。
“那他爲什麼要在村口看着大路呢?在等什麼人嗎?”
幼小的吳蚍蜉好奇的問着。
“……在等他赴死的戰友們。”
父親嚴肅的說道:“在我還小時,聽我的父親告訴我,當時奔赴邊疆時,這老人還很小,算是個娃娃兵,但是卻識得幾個字,會做一些加減乘除,算是他所在連隊裡的一個寶貝,我父親告訴我,當時村裡和村子周圍都有人奔赴邊疆,他和村子裡幾個熟悉的夥伴也在那隻隊伍裡,當時戰鬥最爲激烈時,連隊都打沒了,只剩下最後幾個人時,政委叫過了他,委派了他一個艱鉅而重要的任務,讓他護送戰旗回指揮部,然後再趕來一起赴死,他們會等到他回來再衝鋒。”
“軍隊可以滅,但是軍魂不能丟,隊伍的旗幟是隊伍重建的核心,他信以爲真,冰天雪地裡,茫茫雪原上,他跑了一整晚,將旗幟帶回了指揮部,然後還沒等他回去,他就知道了隊伍已經徹底打沒了的消息……他的戰友,他的夥伴,他的老連長,他所熟悉的一切都沒了,他們拋下了他獨自去赴死……”
“……後來戰爭結束,師長告訴他,隨着旗幟而來的還有一張小紙條,是他們連長偷偷藏在裡面的,希望指揮部能夠將這個小戰士安頓回後方,他是個讀書人,他識字,他以後可以爲祖國做出更多的貢獻,可以建設好祖國,再也不讓祖國被那些外敵欺負。”
“他們願意赴死,就是爲了保護這些他們覺得應該保護的人。”
“而他,在等待着赴死的夥伴回來接他。”
那時候的吳蚍蜉沒心沒肺,父親的話被他當成了某種話本里的故事,知道了,聽了,然後忘卻了,卻是直到現在,人格迭代了無數回的他卻重新想了起來。
亦如此刻的他,願意爲了值得保護的人而赴死!
吳蚍蜉的速度極快,這一次他沒有帶上小動物和盆栽,有了夥伴就是這點好,他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去戰鬥。
要麼敵死,要麼他亡!
帶着這種激昂與爽利,吳蚍蜉在大約四十分鐘後飛臨了濃霧邊緣,而隨着他的靠近,這濃霧猛的變得了更加沸騰,彼此之間還有至少萬米距離時,濃霧彷彿匯聚成了實體一般,化爲一個朦朧形態的蛇頭,龐然大物,遮天蔽日,如同一座山脈一般往吳蚍蜉碾壓而來。
面對這自然之威,吳蚍蜉只是舉刀,往前,一往無前。
在刀身與濃霧接觸的一瞬間,一道巨大的衝擊波橫掃天地,吳蚍蜉滿身是血的砸落大海,橫劃海面至少數萬米開外,將這數萬米的大海表面都給劃破,掀起的巨浪高達數百米,而那片凝聚起來的濃霧也整個爆碎,同時構成這濃霧的霧氣居然直接消散不少,這一大片海域上籠罩的迷霧頓時變淡了許多。 吳蚍蜉從海底裡一飛而起,身上崩裂的傷痕都已全數癒合,他也不多話,剛剛那一擊中,敵人的信息已經有所瞭解,對於接下來的戰鬥也有了一些打算。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這濃霧並不是什麼單純奇詭,和船隻詛咒時所遇到的那些迷霧不同,這濃霧應該是某個強大昇華體的一部分。
這隻昇華體遠超過他曾經遇到的一切昇華體,若是其全盛時期,這昇華體的實力遠比金身羅漢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彼此之間甚至沒有可比性,差距之大,吳蚍蜉甚至懷疑眼前這昇華體全盛時期或許就是所謂的極道昇華體。
眼前的濃霧看似玄奧,但是說穿了反倒一文不值,而且對這昇華體而言反是一個巨大的悲劇。
這是物化天地的逆轉啊!
吳蚍蜉明悟瞭如何從凡物化爲昇華體,自身的完美只是先決條件之一,真正的關鍵就是物化天地,將自身展開,以完美爲核心錨定點來保存自我,然後儘可能的轉化所能夠抵達的世界極限,囊括越多的世界範圍,囊括越多的真實份額,那麼昇華後的昇華體也就越強。
那如果一個昇華體的“完美”被破壞了呢?
極大可能會當場暴斃,無法容納與掌控昇華時所侵化的世界份額,當場灰飛煙滅了。
但是也有極少的一種可能性出現,那就是一個昇華體完美的本質太過強大了,那怕其完美被打破,甚至本質都被抹去,殘存下來的物化天地之軀依然具備着活性,帶着那個昇華體的某種本能,某些能力,然後化爲物化天地時的狀態……
換句話說,眼前這濃霧,就是一個極爲強大的昇華體,從凡物昇華過程中,物化天地時的模樣,或者也可以將其稱呼爲……其本質跟腳!
只要化爲昇華體了,凡物時的模樣狀態已經不再是其本質,反倒是物化天地時的模樣與狀態纔是其生命的本質所在!
感受到這濃霧的本質,吳蚍蜉心頭鬆了口氣,但是又感覺到一種悲涼。
這濃霧的本體若是全盛之時,不知道多麼強大,甚至可能比亞空間後面的那個根源都只強不弱,但是現在卻只能夠化身這濃霧,既非生,又非死,困頓於此,若非被什麼“東西”給驚醒,恐怕億萬年都不會有所變化,這真是比死亡還要讓人難受。
至於到底是什麼“東西”將其給驚醒的,吳蚍蜉這時候心裡已經是有了數。
“我錯怪你了啊,知,你還是個好孩子,反倒是你……”
“反倒是你……主腦,草泥馬!你所謂的判定,就是直接從別人植物人身上扣器官下來,是吧!?”
吳蚍蜉掏出了半顆夢想羅盤,果不其然,這半顆夢想羅盤上有某種牽引力,而其牽引力的來源正是這片濃霧深處,他甚至都可以想象這夢想羅盤必然是這濃霧本體至關重要的至寶,這濃霧本體估計不是人類,而是某種別的生物,所以將夢想羅盤與自身器官融合在了一起,或者是深藏在了體內,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就被主腦給掏了去。
然後,恰好又遇到他感悟霸王色霸氣,展開了靈魂本質,雖然還不算物化天地,但卻有了物化天地的雛形,也恰似凡物昇華的過程,這就引動了本已經復甦的濃霧潛意識,使得其徹底暴走了。
既是爲了夢想羅盤被掏之仇,同樣也是昇華體對另一個可能存在的昇華體警惕,兩者一合,哦豁,本來的悠閒時光立刻又變成了生死時刻……
“命運反噬嗎?”
吳蚍蜉收回了夢想羅盤,這玩意事關他未來的根基與路途,萬萬放棄不得,不但不能放棄,眼前另一半的夢想羅盤他也要獲得!
看着天邊本來變淡的濃霧再度變得濃烈,濃霧又開始了凝聚,而且這一次從濃霧中傳來了獸吼,更還有着別的什麼東西正在復甦,很顯然的,這濃霧被徹底激怒了。
但是……
那又如何?
吳蚍蜉一震赴死大刀,率先向着濃霧反衝而去。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