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的價格又在下跌。
攥着一沓最新的彙總報告，聞風統領走進了大維術爾的書房。
這間房間位於大圖書館的西廂，四壁的架上都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和卷軸，讓中間那小小的起居空間飄着一絲黴味，聞起來就像是一座已經封閉了幾個世紀的陵墓一樣。
“這個房間，真的應該安上一兩扇窗戶。”
聞風統領暗暗想道，不過他很清楚，這建議會違背歷代阿蘭的傳統，大維術爾不會採納。
而且除此之外，這書房佈置得其實還算不錯。
房間中陳列的傢俱很少，而且都是十分樸實。木椅雕工精美，但卻質地堅硬，坐起來不甚舒服。中心處擺有一張矮几，上面沒有任何的裝飾，光滑的黑色表面上只反射着螢石吊燈的光芒。
這每樣東西都井然有序。即便是爐邊的柴火——奧帕特節之後一段時間，正好處於美帝奇帝雨水最多的時節，爲了讓書籍卷冊不至於受潮，還是需要時不時燒火進行烘烤——也都整整齊齊。
“尊敬的大維術爾，”剛剛推門進入書房，聞風統領就聽到有人正在同大維術爾進行交談，他抿起了嘴巴，露出了一絲微笑，“您要的報告，我已經收集妥當，也許您想先聽聽我的彙報。”
正與大維術爾交談的扎甘，初聽有人出言打斷自己的話語，面上稍稍升起些不悅的神色。
可是當其回過頭，看清來者何人之後，這位帕夏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燦爛的微笑，“唔，那是自然，”他得眯起了雙眼，“原來是統領閣下，您肯定與大維術爾有要事相商。我……”
“……你不需要回避，這件事也與你有關係，或者說‘非你莫屬’也不爲過。”
大維術爾的話語讓扎甘一愣，然後便是一陣竊喜，他沒想到自己這個一直被排斥在美帝奇權力中心之外的帕夏，今日也會有機會被帝國的宰相委以重任。
“只要您吩咐，我一定照做。”
扎甘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悄悄看了一眼聞風統領，想看看這位大維術爾心腹的神色——會不會因此而產生寫變化——結果卻令人失望。
聞風統領並沒有亂動、不安，或是瞪向牆角的水力定時器。他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裡，站在一把坐上去之後會感覺不舒服的木椅旁邊。用清澈、明亮的雙眼看着書房正中的大維術爾，彷彿一切都理應如此似的。
“這是一份關於近一個月來，黃金價格走勢的統計報告。”
也不見大維術爾有何動作，被聞風統領捧在懷中的一沓莎草紙就如同一隻只蝴蝶似的，翩翩飛舞着盤旋在扎甘帕夏的身邊，將他環繞了起來。
這位羣島領的統治者爲之驚奇，想要觸碰一下那繪有一幅幅折線圖，標註有許多一時難以弄懂數字符號的莎草紙，可是這些紙張卻像真的蝴蝶似地躲開了他的手指。
“看看就可以了。莎草紙容易破損，而且這份統計結果來之不易，之後還要存檔。”
“這是自然，自然……”扎甘訕訕回答道，他不再擡手，只是低頭湊近了那些莎草紙，看了半天之後露出了一臉茫然。“百年之前，灰燼世界的黃金就幾乎被挖掘殆盡。一百年來，隨着這種貴金屬越發稀缺，其價格也愈發地昂貴……可是，爲何最近的黃金價格卻一直下跌？難道又有人發現了新的礦藏，還是說有人從地下挖掘出大量古代留存的黃金，並且大肆販賣？”
不得不承認，這位羣島領帕夏的分析能力，還是比較縝密的。只不過他此前並未和永序之鱗商會有過任何接觸，亦因此沒有機會獲得該商會用來交割結算的黃金貨幣。
當然，大維術爾並不想考校他猜測的能力，所以直截了當地告訴了他答案：“是那位巨龍帕夏的永序之鱗商會，”他解釋道，“那個商會在過去一段時間，對外採購貨物時，通常都會用自己壓制的黃金貨幣進行結算。其黃金的來源，有可能是藍龍巢穴之中留存的財寶——雖然這個可能性並不大——也有可能他發現了新的金礦，或者從地下挖出了古代寶藏。”
“那……”
扎甘遲疑了一下。
他很清楚無論對誰來說，擁有如此大量的黃金，或者只是可能擁有大量的黃金，那個人的人身安全都會收到威脅。
即便是對一頭巨龍來說，也並不能夠例外。
但是這與他有什麼關係？
大維術爾此次召喚自己前來，難道是爲了密謀奪取那位巨龍帕夏的財產？
“……您可能對我有所誤解，”扎甘斟酌着詞句，儘量不讓自己顯得虛僞，“羣島領是一片非常貧瘠的土地，那裡也從來沒出現過強大的戰士或者施法者……”
“只要您吩咐，我一定照做，”大維術爾用扎甘之前說出的話語，揶揄了他一下，但也是僅此而已，“扎甘帕夏，您的想象力有些太過於豐富了。我找你來的目的，只是希望你能夠在向巨龍帕夏採購商品來解決倭桑奴隸帶來的問題時，能夠向其順便借貸一些黃金，理由最好要充分些。”
扎甘驚訝道：“借貸？”
“黃金，”大維術爾點了點頭，“最近一段時間，只有你和哈利勒帕夏，前去接觸那位巨龍帕夏纔不會顯得有些奇怪。我會按照那份統計文件上現在的實時金價，向你支付與所需歸還黃金借貸的本金……大約五十萬因凱特，應該就足夠了。”
“至於說利息部分，”大維術爾補充道：“倭桑奴隸運來之後，其管理權限我會爲你盡力爭取。”
直到大維術爾做出了這番保證，扎甘帕夏緊蹙的眉頭才舒緩開來。
兩人繼續聊了一些話題，不過大多都圍繞着“如何與奎斯打交道”這個問題。
當扎甘離開大維術爾書房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瞥了眼那位一直如木雕石塑一般的聞風統領，只見其還是站在原地，沒有挪開哪怕半步。
“真是個怪人。”扎甘小聲地嘀咕着，隨後便徑直離去。
“貪婪使人目盲。”
“你這是在提醒我麼？”
“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