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番波折之後，士兵海曼早已把伊莎貝拉當成了最可怕的魔鬼，對她深感畏懼。
雖然他體型魁梧，身高接近兩米，但這一晚上，他就一直蜷縮成一團，待在距離伊莎貝拉最遠的角落裡，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看上去弱小、可憐又無助。
他非常害怕，萬一自己再次惹惱了伊莎貝拉，被她又一次變成女人，甚至變成一頭母豬，後果將不堪設想。
伊莎貝拉則待在巖洞的另一邊，看着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角落裡畏畏縮縮的模樣，只覺得有些可笑。
在吩咐海曼看守洞門之後，伊莎貝拉終於可以打個盹，稍稍放鬆一下。
不過，或許是因爲她過於疲憊的緣故，她一覺醒來後，時間便到了第二天清晨。
這一天天氣晴朗，溫暖宜人。
陽光透過灌木叢的枝葉照了進來，把這低矮的巖洞照得亮堂堂的。
此時此刻，她終於可以把洞**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士兵海曼四仰八叉地躺在洞口，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喊聲，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有血漬、泥巴和油污，還瀰漫着汗臭味，顯然已經好幾天沒洗了。
而在洞穴最深處的石板上，昏迷中的使者大人靜靜地躺在那裡。他蓋着斗篷，膚色蒼白，神色安寧，看上去彷彿是童話裡英俊的睡王子，等待着某一位勇敢的公主將其吻醒。
每當看見沉睡不醒的使者，伊莎貝拉都會深感揪心。
伊莎貝拉清楚地記得，使者大人是聽從了她的話，爲了救出大祭司德爾菲，才與降臨天使烏列展開正面對決……
“抱歉，使者大人，”望着使者那張俊朗的面孔，伊莎貝拉低下頭，默默在心頭道，“都是因爲我過於無能，沒能幫得上您。”
然而，正當伊莎貝拉深感愧疚之際，她身後的士兵海曼卻突然醒了過來。
“伊莎貝拉小姐，您確定不打算給使者大人找一位醫生來嗎？”海曼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自然也看見了躺在巨石上的艾倫。
“這不關你的事。”伊莎貝拉冷冷說道。
見討好不成，海曼立即閉嘴。
昨天晚上，海曼做了一個噩夢，他夢見伊莎貝拉把他變成一個妖嬈嫵媚的女人，帶着他去灰鷹堡遊街。周圍的男人，包括他的戰友們，都在用餓狼般的眼神盯着他，對他指指點點。
那感覺簡直太可怕了。
而且海曼相信，以伊莎貝拉這個魔鬼的作風，如果他惹惱了她，她一定會這麼做的。
於是，海曼便乖巧地站在牆角，再也不敢主動跟伊莎貝拉講話。
他只敢轉動着眼珠子，看着伊莎貝拉給昏迷中的使者大人擦拭臉上的血跡。
實話實說，當海曼看到身份神秘、實力強大的使者大人，像一具屍體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牆角，還是感到非常驚訝的。
作爲鐵血大公爵麾下的士兵，海曼無疑參與隕星平原之戰，看到了一座黑色拱橋橫貫長空、使者大人和鐵血大公爵在天空中並肩而行；他也參與了薩洛斯城的攻城戰役，看到使者大人張弓搭箭，以一種詭異的力量，把薩洛斯城那道看似堅不可摧的城門瞬間化作液體。
這些場景曾經使海曼深感震撼。
在他內心深處，他把這位來歷神秘的使者當做了無敵的神話。
只要使者大人能夠與他們站在一起，他們就將戰無不勝。
正因如此，當海曼看見那個揮舞火焰巨劍的降臨天使時，他一點也不慌張——因爲神秘的使者還沒有出手。
一旦使者出手，天使也會落敗。
海曼的猜測當然沒錯。
問題只在於，他沒想到這場戰鬥的結局竟會是兩敗俱傷。
至於海曼爲什麼在夜裡跟蹤聖女伊莎貝拉……
很顯然，這是鐵血大公爵的安排。
事實上，當灰鷹堡舉城投降、大祭司德爾菲陷入昏迷、使者大人久久不歸之後，鐵血大公爵似乎就開始對黑暗神殿產生了猜忌，雙方的關係產生了一絲裂痕。
鐵血大公爵一邊迫不及待地讓手下籌備自己的加冕儀式，一邊讓身邊的侍衛們暗中盯住黑暗神殿的核心成員們，如伊莎貝拉、埃里爾、雷·芬特、肖恩·德里克等人，似乎想要趁此機會，從黑暗神殿手中奪走主動權。
而海曼作爲深得鐵血大公爵的侍衛，便被派去暗中盯着聖女伊莎貝拉。
因爲聖女擁有改變容貌的能力，所以這個任務對海曼來說並不容易，險些在出城門的時候跟丟了她。
所幸夜深人靜，戰場上一片空曠，海曼並沒有花費多大力氣，就重新找到了聖女，然後一路跟着她來到了這處洞穴。
之後便有了昨晚上那噩夢般的經歷。
海曼盯着躺在岩石上的艾倫，不由得在心頭默默感嘆，只覺得那位神秘莫測的使者大人，本質上也不過是強一點的普通人罷了。
曾經的距離感、敬畏感，瞬間消退了不少。
甚至，當伊莎貝拉這個漂亮姑娘跪在那塊石頭旁邊悉心照料躺在石頭上的使者大人的時候，海曼還對安然享受這一切的使者有些嫉妒。
當然，海曼可不敢把這樣的想法表露出來。
畢竟，伊莎貝拉雖然長得漂亮，筆直的銀色長髮配上挺拔的身姿，使她的氣質飄渺空靈，好似山野間的精靈——可她骨子裡，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一個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魔鬼。
“海曼？”就在這時候，伊莎貝拉突然喊了海曼一聲。
“您找我有什麼事兒，伊莎貝拉小姐？”海曼立即恭恭敬敬地迴應道。
“替我出去隨便抓幾隻野獸來，”伊莎貝拉淡淡道，“數量不限，種類不限，能填飽肚子就行。但我只給你三十分鐘時間，如果你在規定時間內回不來，我就——”
“——伊莎貝拉小姐請放心，我一定會按照您的要求及時回來的！”海曼嚇了一跳，立即拍着胸脯、語速極快地說道。
伊莎貝拉笑着搖搖頭，似乎被他的應激反應給逗樂了。
“那就快去快回吧！”她說。
…………
同一時間，灰鷹堡內。
最近這幾天，這城裡最開心的人，無疑就是鐵血大公爵梅菲爾德·麥克尼爾了。
灰鷹王國國王查理二世死在了戰場上，灰鷹堡的臣民們向他投降，這個王國的王冠很快就要落在他的腦袋上。
與此同時，黑暗神殿的大祭司重傷昏迷，那個討厭的使者大人也久久不歸，而昨天晚上，就連聖女伊莎貝拉也跟着消失了。
而在剩下的人中，埃里爾有勇無謀，雷·芬特缺乏閱歷和經驗，肖恩·德里克就是一個純粹的醫生。
也就是說，在黑暗神殿說得上話的人，要麼昏迷要麼失蹤。
至於德爾菲的學生凡恩·伊格尼爾……
拜託，那是公爵自己人。
鐵血大公爵早就受夠了有個使者大人待在他身邊，整天對他指指點點，但因爲打不過對方，還根本不敢反抗的感覺。
失去了黑暗神殿的桎梏後，鐵血大公爵終於體會到了難得的自由。
他喜歡這種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決策的感覺。
爲了好好獎勵一下自己，他吩咐手下重新裝修灰鷹堡的王宮，將其修繕得煥然一新。
撤下了城中所有的灰鷹旗幟，換成了自己的血色戰旗。
除此之外，還在灰鷹堡到處掛滿了五顏六色的昂貴的絲綢裝飾，把這座丘陵上的城市裝扮得彷彿過節一樣。
鐵血大公爵對此解釋說：“這個國家換了新的君主，就要有新的氣象。”
不過如果艾倫在這裡的話，他一定會吐槽一句：“幼稚的小屁孩，又在玩過家家的遊戲了。”
他說的沒錯。鐵血大公爵確實只是個不到十五歲的小屁孩。
或許他在指揮軍隊的時候，不比任何成年人遜色。
但當他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這座城市中的時候，他的小孩子心性就暴露出來了。
此時此刻，鐵血大公爵終於卸下了自己厚重的鎧甲，四仰八叉地躺在灰鷹堡王宮中的一張寬敞的大牀上。
這屋子原本是國王查理二世的寢室，現在卻被鐵血大公爵堂而皇之地佔爲己有。
就在這時候，公爵突然聽見了一陣敲門聲。
“誰？”他仍然躺在牀上，大聲地問道。
“是我，公爵大人。”
公爵聽出來，這個聲音屬於凡恩·伊格尼爾，伊格尼爾侯爵的兒子，大祭司德爾菲的學生。
“進來吧。”公爵吩咐道，同時從牀上坐了起來，坐直身子。
凡恩·伊格尼爾走了進來，搬了把椅子坐在公爵的對面。
“大祭司德爾菲現在狀態如何？”剛一坐定，公爵便立即問道。
“他還處在昏迷之中，”凡恩回答道，“那位醫生肖恩·德里克說，他可能短時間內不會醒來。”
聽到這話，鐵血大公爵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接着說道：
“凡恩，你說，如果德爾菲現在死了，繼承他大祭司位置的人，會不會是你？”
“我不知道，”凡恩回答道，“德爾菲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情。不過，按照黑暗神殿以往的慣例，大祭司和聖女這兩個職務一直都是由師生代代相傳。”
“既然如此，那麼大祭司的位置很大概率會是你的，”鐵血大公爵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接着說道，“凡恩，我想在三天後舉行加冕儀式。不過我答應過那位使者，我的加冕儀式必須由黑暗神殿的神職人員來主持。
“現在，大祭司昏迷不醒，聖女又消失不見。我希望主持這個儀式的人是你。”
“可是，公爵大人，我加入黑暗神殿的時間還不長，或許其他人並不會認同我的資格——”
“——那你覺得還有誰能主持我的加冕儀式？埃里爾那個只會揮斧頭的莽夫？還是肖恩·德里克那個除了治病救人外什麼都不關心的醫生？”公爵打斷了凡恩的話，提高音量說道。
凡恩沉默了好一會兒，猶豫了許久後開口道：“好吧。”
“很好，”鐵血大公爵站起身來，拍了拍凡恩的肩膀，“凡恩，我跟你說，我早就受夠黑暗神殿那羣人了。他們仗着自己擁有超凡能力，整天對我的軍隊、對我的國度指手畫腳，定下各種各樣的規矩。
“他們不准我增加農業稅，不准我強制徵兵，不順我修建新的府邸，還讓我把土地白白贈送給那些貧苦居民。
“呵，這可是我的地盤！如果不是我有求於他們，怎麼輪得到他們來指手畫腳？”
鐵血大公爵越說越激動，音調也不斷提高。
凡恩·伊格尼爾依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默默聽着公爵這番話。
“公爵大人，黑暗神殿提出這樣的要求，或許也有他們的道理，”凡恩擡起頭，平靜地說道，“我想……這應該是一種互利共贏的策略吧！”
“互利共贏……”鐵血大公爵一邊默默唸叨着這個詞，一邊開始在屋子裡來回踱步，“互利共贏……凡恩啊凡恩，你才加入了黑暗神殿幾天，怎就跟他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
“公爵大人，您與黑暗神殿，不也在同一條戰線上嗎？”
“現在不是了，”鐵血大公爵淡然反駁道，“而你，凡恩·伊格尼爾，也應該做出選擇了——
“我，還是黑暗神殿？”
…………
教皇領，光明大教堂。
這一天是天使拉斐爾降臨的日子。
天還未亮的時候，教皇領的所有神職人員們，包括教皇、樞機主教團、大大小小的主教、神父、執事等，紛紛聚集在教堂之中，等待着這神聖莊嚴的一刻。
霍華德自然也在神職人員的隊伍之中。
他剛剛抵達教皇領還沒幾天，暫時還沒有被任命任何職務，但光明教會的其他神職人員對待他的態度卻格外尊重。
他此時所站的位置，位於樞機主教們旁邊，稱得上是萬衆矚目。
樞機主教團前面，教皇保羅二世身披神袍、手持權杖站在那裡，負責主持天使降臨的儀式。
而在更前面的位置，則站着一個容貌俊美的年輕男子。
這人名叫塞巴斯蒂安，是光明教會的一個虔誠的信徒——他自願獻出身體，作爲天使降臨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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