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說罷。”
*並未有甚寒暄之言,待得奉茶的書童們全都退將出去之後,便已是開宗明義地切入了正題。
“大人,從魏王府傳來消息,魏王將於明日一早上本,爲大人請功,並言去歲殷元與大人對賭之約須得照行不誤,另,將保薦大人爲戶部尚書。”
聽得*見問,小六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所得之魏王動態緊着報了出來。
“嗯?確實麼?”
一聽小六如此說法,*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他與魏王李泰之間實在沒啥大交情可言的,反倒是因着其急欲謀奪煤炭推廣事宜而有了些裂痕,儘管尚不至於到撕破臉之地步,可間隙已存卻是不爭之事實來着,而今,李泰好端端地突然要爲他*請功,自是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對味了的。
“確實如此,據四號稟報,奏本已然擬寫完畢。”
小六顯然也覺得魏王李泰這麼一手很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麼,他卻是不敢妄測箇中之究竟,也就只是言簡意賅地給出了答覆。
“嗯,某知道了,爾回去後着四號繼續監視,莫要打草驚蛇,某自有分寸,去罷。”
*皺着眉頭沉吟了一下之後,隱約間已是猜到了些根底,只是尚不能確定,也自沒打算跟小六探討這方面的問題,這便不動聲色地吩咐了一句道。
“諾。”
聽得*這般下令,小六自是不敢多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就此退出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那廝還真是好算計麼,嘿,有點意思了!
以*的智商,只消略一推算,便已完全明瞭了魏王那頭的算計之所在,其根本之目的無非是衝着工部諸般影響巨大的事務去的,至於說爲他*請功,乃至以賭約逼迫殷元讓位之類的麼,不過只是摟草打兔子,順帶的事兒罷了,既如此,該如何應對麼,也就不難推算而出了的……
“陛下口諭,宣,工部尚書陳曦兩儀殿覲見,欽此!”
儘管已然知曉了魏王那頭即將發動的本章攻勢,不過麼,*卻並未作出任何的預防措施,只作不知狀地該幹啥還幹啥,次日一早到了工部之後,便即一頭扎進了公文堆中,不停地揮筆速書着,直到一名中年宦官前來宣召之際,這才停止了忙碌。
“微臣領旨謝恩。”
用不着問,*也知曉此番太宗宣召之用意何在,當然了,這節骨眼上,也容不得*胡亂發問的,他也就只能是規規矩矩地按着朝規謝了恩,而後跟着那名前來傳口諭的中年宦官趕進了宮去,一路疾行地便到了兩儀殿中。
果然!
方纔一行進了大殿,*立馬飛快地轉動了下眼珠子,瞬息間便已將大殿內的諸般情形盡收眼底,只一瞅見太子那滿臉的鐵青色以及魏王李泰那自得洋洋的樣子,*立馬便篤定了事情必然與其預想的一般無二。
“微臣叩見陛下!”
儘管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可*卻是並未帶到臉上來,但見其疾步便搶到了御前,緊趕着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愛卿平身罷。”
太宗乃是惜才之人,對於*這等文武全才,又是自家女婿的幹臣,自是喜愛得很,叫起的聲音裡自也就滿是不加掩飾的喜愛之意味。
“謝陛下隆恩。”
以*之敏感,自是能察覺到太宗言語間的恩寵之意味,不過麼,他卻並未有甚特別的表示,僅僅只是恭謙地謝了恩,便即垂手而立,作出了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子明啊,朕記得去歲時,爾曾在朝議上與戶部尚書殷元賭對當庭,是有此事罷?”
太宗顯然對*的恭謙姿態極爲的滿意,不過麼,倒是沒出言誇獎於其,而是一揚眉,聲線平和地發問了一句道。
“陛下明鑑,確有此事,是時,微臣曾上本言及三州鹽業可大興,殷尚書以爲不然,便與微臣賭咒曰:若是三州鹽業能興,其必自辭。”
以*妖孽一般的記憶力,自然不可能會忘了當初殷元當庭所立下的賭約,此際聽得太宗有問,立馬便給出了個簡潔的答覆。
“父皇,您也聽到了,子明說的是鹽業若得大興,可眼下三州鹽業不過方纔剛開始生產而已,言之大興怕是爲時過早,豈可輕易便下個結論,兒臣以爲此事還是須得詳加斟酌纔好。”
*話音方纔剛落,也不等太宗有所表示,陰沉着臉地端坐在一旁的太子李承乾立馬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不然,父皇明鑑,據兒臣所知,自四月到如今,三州諸鹽場已累計產出精鹽五十萬斤,如此之數據已然超過了鹽州湖鹽一年之產量,箇中高下如何,一目瞭然,此等產能已是驚人至極,說是大興,實不爲過哉。”
太子這麼一開口,魏王李泰立馬緊跟着嚷嚷了一嗓子,擺明了就是要與太子當庭爭鋒到底。
“四弟此言差矣,三州產量雖豐,然,銷售情形如何還尚難逆料,今,長安鹽價已跌三成還多,隨着三州產鹽進一步增大,鹽價恐還會再往下跌,於朝廷歲入而論,未見得是好事罷,此際奢談大興,恐難服衆焉。”
殷元乃是太子系的中堅人物,他若是被迫辭職,對於李承乾來說,顯然是個不堪承受之重,故而,今日雖是遭了李泰的突然襲擊,可李承乾卻是斷然不肯就此任人宰割的,但見其眉頭一揚,已是亢聲地反駁了李泰一番。
“太子哥哥怕是誤信了流言罷,小弟前日方纔着人過問了下戶部賬房,喜聞京師鹽價雖跌,可銷售卻是大漲不少,換算成歲入所得,不減反增矣,大興之兆已昭然焉,既如此,也就該到了殷尚書踐約之時了的。”
李泰乃是有備而來的,早就將太子所能想到的藉口全都估算到了,也早就做好了應對之策略,此際款款道來,自信之情自也就溢於言表了的。
“此不過方纔一月不到之時間耳,豈可輕下斷言,父皇,兒臣還是以爲此事斷不可輕率行了去,終歸須得再多看些時日,方可言興衰,且朝爭耳,皆是爲了社稷之利,縱使言辭稍有過激,怕是不應錙銖必較罷。”
被李泰這麼一頂再頂,李承乾的心情當真是惡劣到了極點,奈何此事上,他斷不肯稍有退讓,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怒氣,再次亢聲進言了一番。
“好了,都不必爭了,子明,你來說,此事當如何個了局啊,嗯?”
李承乾雖是不甚討喜,可畢竟是儲君,他的面子,太宗自是得給,然則李泰又是太宗最喜歡的兒子,太宗也不願讓李泰失望了去,這等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形下,太宗一時間還真不好下個決斷的,這便順勢一腳便將皮球踢到了*的腳下。
“陛下明鑑,微臣說過了,三州鹽業大興乃是必然之事,不僅如此,相關之燒鹼等諸多工坊也已在規劃之中,兩年內,朝廷歲入大增乃是毋庸置疑之事也,此一條,微臣可用性命來擔保。”
只一聽太宗所言,*便知太宗這是要他*出頭來和一把稀泥,問題是*壓根兒就沒這麼個打算,左右他與殷元乃至太子,都已是斷無和解之可能,又何必平白做一回好人,再說了,就算他肯向殷元伸出援手,那廝也未必會領情,既如此,自然是打蛇打到死了的,當然了,這等太過明顯的落井下石之言麼,*卻是不會直接說出口來的,也就只是反覆強調了一下三州鹽業大興之必然,卻壓根兒就不涉及殷元是否當辭職,不過麼,話雖是不曾說出,可意思麼,其實就是明擺着的。
“嗯,子明之保證,朕自是信得過,只是殷元,唔……,子明以爲當何如之?”
*倒是想耍一把滑頭,可惜太宗也不是吃素的,他自己既是不願在二子中有所偏向,自然是要死揪住*不放了的。
“父皇,兒臣以爲此事不該問子明,理由有二,其一,子明乃是當事人,所言所述怕是難免有私;其二,滿朝文武都知子明與殷元有舊怨在,故,子明所言當不足爲憑也!”
太宗話音一落,李承乾可就沉不住氣了,也不管合適不合適,當場便提出了抗辯。
“太子哥哥何出此言哉?滿朝文武皆知子明乃實誠人,素來忠心耿耿,您如此說法,豈不寒了子明之心乎?”
一聽太子氣急得失去了常態,李泰心情自是大好,緊趕着便狠狠地落井下石了一把,好生地挑撥了一番。
吵,接着吵,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眼瞅着李承乾與李泰在那兒當庭大動干戈,*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樂,可臉上卻是作出了一副爲難狀,遲遲不肯開口言事,那等小樣子,要說多無辜便有多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