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決定要去三亞四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要把手上的工作向下面的人交代清楚。
晚上下起了大暴雨,A市霎時成了一座水城,夏天的暴雨要麼不下,一下都是驚天動地的。
和秦煥巖的脾氣如出一轍。
“滾出去!”一個傭人正跪在地上顫抖着手收拾不小心打破的瓷碗碎片,被秦煥巖一喝,連忙端了托盤就關門退出去,連大氣都不敢出。秦總身上憤怒的氣息從接了個電話後到現在就沒消過,逮誰罵誰,他當然是能退快退。
書房門關上後,秦煥巖握着手機的手指關節發白,眸光中簇着幽綠色的火光。
小趙來電話說的是什麼?博邵晨約思哲去三亞度假?他就知道那個男人對思哲不安好心!孤男寡女去三亞那種蜜月聖地度假,指不定會發生什麼。
單單是想到兩個人在三亞的海灘上說說笑笑他就覺得自己想噴火,更何況到了三亞那種地方,肯定會下海游泳,顧思哲穿泳衣的樣子……
不行,他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走。
他回到書桌前,打開電腦,調出來一個黑色的頁面,靈活的手指迅速在鍵盤上敲出來一系列複雜的代碼,雙目聚精會神地盯着屏幕,若不是那抹火光仍在,沒有人會相信他現在正在盛怒之中。
短短一天的時間,要把博邵晨攔下來,只能用這個方法。
暴雨持續到第二天,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天空仍舊灰暗得透不進來一絲陽光,陰沉沉地,似乎馬上就要再來一場暴風雨。
一間寫着“技術部”的門後面,數十個計算機高手在快速地敲着鍵盤,而他們的老闆,博邵晨始終面色凝重地站在他們前面,整個辦公室裡都是與室外一致低沉的氣壓。
他們公司的計算機系統被黑客入侵了,植入一種見所未見的病毒,整個公司現在都是處於癱瘓狀態,而且目測這個狀態還會繼續下去。
下午的飛機,博邵晨看着辦公室裡用手指和大腦與病毒抗爭的衆人,又看看窗外的天氣,一心盼着飛機一定要延時。
不然,他恐怕要對小哲食言了。
然而,破洞了的天空在當天下午兩點左右,天上的烏雲漸漸散開,開始放晴,到四點的時候,地上的水漬都被曬乾了。
顧思哲提前到的機場,推着一個小拉桿箱站在機場門口等博邵晨,左顧右盼沒見到博邵晨的身影,卻等來了另一個不想見到的人。
她不想和他正面碰上,推着行李就要閃身避開。
專門來“偶遇”她的男人早已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臂,“思哲?”
連應付的笑臉都擠不出,她想,這就是孽緣。
要是告訴他自己和邵晨哥去三亞玩,他肯定會跟着。
要是不說……邵晨哥來了他也會知道……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下手爲強,便轉身過來,維持着禮節性的微笑問他:“秦總?你怎麼在這兒?”
她的這點小九九哪裡逃得過他的眼睛,可他不打算戳穿,連回答都十分商務化,“去三亞出差,你去哪裡?”
怎麼也是三亞……
雖然不明顯,顧思哲的表情還是出賣了她,秦煥巖看在眼裡,心裡一直在竊笑。
顧思哲還想說點什麼轉移他的注意力,包包裡傳來連續的震動。
估摸着是博邵晨的電話,她便立刻翻出手機接起來。
這個電話可以說是在秦煥巖一雙墨綠的鳳眼的注視下打完的,那雙眼睛一直在一個伸手的距離看着自己,顧思哲覺得她說話都說不清楚,總是擔心會泄露什麼消息。
但聽到最後,是博邵晨在和自己說對不起,他公司出事,不能來。
手裡的機票突然就變成了大寫的“可惜”兩個字。她現在還是不敢獨往,白天還好,人多,不過一到了晚上,她仍會感覺到不可抑制的心悸。
算了,不去就不去,在家呆着也行。
“既然他去不了,我陪你怎麼樣?”從剛纔開始就沒說話的男人突然問她,然後又怕她誤會似的,加了幾句解釋,“放心,我是去工作的,不會騷擾你,而且我住的是總統套房,有獨立的單人臥室。”
意思就是說,他有空的話就陪她,沒空她就自己玩?晚上還給自己免費當保鏢安心?顧思哲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認爲秦煥巖對自己再好,也不會這麼善良。
她清了清嗓子,平靜地看他,“交換條件是什麼?”
“有一個在遊輪上的宴會,你陪我出席,擋掉那些賣女求榮或者獻女伴的富商。”
果然,她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善良。擋人……聽起來並不難,自己也確實是太需要出門散散心了……
顧思哲將拿在手裡的墨鏡戴上,邊轉身邊說,“成交。”
出門旅遊真的是讓人心情雀躍的好事情,難怪知秋總是往外跑。坐在飛機上,顧思哲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雲層,如是想。
三個多小時的航程,到三亞機場的時候早已是黑夜。
涼風習習拂過,夾帶着海的淡淡鹹味,是三亞特有的味道。
最近兩三個月是旅遊淡季,尤其是在三亞這種熱得上火的地方,旅客更少了,所以他們從機場到酒店,一路上的人都是稀稀疏疏的,偶爾經過一個集市,纔看到多些人,可也僅僅是多些而已。
他們住的酒店在鳳凰島上,司機是酒店遣來接他們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七星級的酒店都有這麼人性化的貼心服務,只知道,他們的聯想力都十分豐富。
他們纔在前臺登記入住,前臺的美女就一臉淡定地從抽屜裡掏出一個裝着許多小盒子的大盒,甜甜問道:“請問需要哪種?這是免費提供的。”
盒面上大寫加粗的“durex”,她看着那些小盒子,臉都綠了。
“我們不是……”
一隻長手越過她的肩膀,隨手拿起一盒紫色的,“謝謝。”
美女依舊笑得面不改色,“不客氣。願您入住愉快,晚安。”
顧思哲還沒來得及再解釋些什麼,人就被秦煥巖拖走了。
繞過大堂的一根柱子之後,她才用力甩開他的手,壓低聲音喊他:“秦煥巖!你又想幹什麼!”
那麼光明正大地讓別人誤會,她總覺得自己上了一條賊船。
他也不惱,雙手環胸看她,“你真的認爲解釋得清楚?”
單身男女在晚上入住同一個酒店房間,沒有貓膩也有曖昧,每個酒店都十分樂意去做那個“更進一步”的推手。
酒店這種天生的習性,不是誰隨便兩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的。
雖然是事實,但顧思哲還是心裡不爽,就連坐電梯的時候,都下意識地站遠了兩步。
把她這些孩子氣的動作收入眼底,秦煥巖的臉上始終掛着不淺的笑意,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顧思哲還有這麼有趣的一面。
真是個可愛的發現。
沒有住過總統套房,不代表沒有見過。不過,在秦煥巖刷過房卡開門,房內燈光隨即亮起的時候,顧思哲還是被這個房間的奢豪嚇到。
複式客廳內安裝着雙層厚玻璃板,站在裡面可以俯瞰整座鳳凰島,深藍色的海面在月光下翻閃着惑人的藍光。十幅落地自動捲簾此時高高地懸起,隱約可見的繁複底邊與天花板相互融合爲一體,在過分豪華的裝飾中添了幾分柔和。往外看去,房間還自帶一個寬敞的露天平臺,足以舉行一場小型的私人派對。
室內設有一個運動室和會議室,十分適合秦煥巖這種每天健身和工作的人。
這還只是一樓,臥室都在二樓,她擡頭用眼睛數了一下,一共有六個臥室。
她不來的話,就是秦煥巖一個人住這樣的房間,簡直太浪費了。她不禁在心裡默默地鄙視了一下秦煥巖的揮霍無度。
不過轉念一想,以秦氏的財力,估計更高級的他都住得起。對他而言,這只是普通日常吧?
自己再怎麼自食其力,也是一個豪門千金,居然在這裡嫌棄他的揮金如土。
於是收回環視的目光,她單手隨意地搭在行李箱的杆子上,問四處巡視的男人:“秦總,請問我在哪個房間?”
秦煥巖巡視了一週,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回到她面前,順手幫她將被風吹亂的髮絲撥到耳後,薄脣勾起,道:“隨你喜歡。”
隨你喜歡。
四個字經他有意壓低的曖昧嗓音說出,帶着一股無法言說的誘惑。他總是無時無刻地用各種方法誘惑她。
伸手拍掉他的手,顧思哲一言不發地拉着箱子往上,隨便挑了一間看起來順眼的就開門進去,落鎖。
聽着門鎖上的聲音,秦煥巖忍不住一陣低笑,謹慎防備依舊,這麼長時間了,看來她真的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容易淪陷在溫柔陷阱裡。
換了其他女人,早在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已經心甘情願地投懷送抱了。而到了她這裡,他只能用迂迴戰略,攻心太難,但他甘願迎難而上。
也只有這樣的顧思哲能讓他迎難而上,覺得她處處都是迷人的。
三亞的早晨來得比A市的早。
因爲認牀,所以顧思哲在天邊泛起些許灰光的時候就起牀了,穿了件白色吊帶長裙站在露天平臺上觀看日出。
她第一次看日出,最大的感觸就是小學的課本都是騙人的。
那紅彤彤的太陽造型太像鹹鴨蛋裡的蛋黃,沒有絲毫美感。另外,它也不是一點一點地突破雲層慢慢升起來的,而是以一種相對平均的速度蹭蹭蹭地往上竄的,完全沒有那種激動人心的向上的感覺。
不能理解文學家們的腦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