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人太甚。”陳彥咬着牙根低聲說,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只聽二班那邊一聲驚呼,一羣人亂了手腳。
顧不上陳彥,教官和兩個班主任快步走上前去,希希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心中被莫名的恐懼塞滿了。
她剛剛親眼看到,陸東祁痛苦的倒在地上。
二班陷入了混亂,教官的命令暫時控制住了場面,待希希反應過來想要衝過去時,歆茉緊緊拽住了她的手臂,朝着她搖搖頭示意不要過去,不知道是歆茉力氣大拽住了希希,還是此時的她被嚇得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就那麼傻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陸東祁倒下的地方。
“不要擔心,應該只是普通的中暑。”歆茉冷靜分析,丟了魂的希希卻根本沒有聽見歆茉說了什麼。
進行了簡單的人工搶救措施後,陸東祁有了意識,他面色蒼白,用手捂着肚子,眉毛眼睛鼻子嘴都因爲疼痛而擰到了一起,張爺一看事情不對,立刻叫了救護車。
他攥着拳來回踱步,這個陸東祁來頭可不小,是手裡二把手陸副市長的兒子,要是真在自己手裡出了什麼事,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越想越焦急,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救護車很快開了過來,陸東祁被教官和兩個男生一起擡上了車。
一直在邊上照顧的沈璐瑤說同陸東祁的家長很熟,自告奮勇的要跟着去,張爺雖然覺得讓她去不妥,但是學校裡事情太多,自己實在無法陪同,在這種的情況下,也只能讓她去了。
他把沈璐瑤叫到一邊,說了一大串,什麼見到陸東祁的父母的時候要如實說明情況,他是自己突然昏倒的,跟班主任的管理無關,諸如此類的話。
沈璐瑤一邊應承着,一邊看着救護車裡的陸東祁,十分不耐煩,心想,知道了,不就是推卸責任嗎。
希希的雙手仍在不聽使喚的發抖,她看見東祁被擡上車,車門慢慢地拉上。只是一道門,這麼容易的隔開了他們,看着救護車漸漸消失,不知道是它已走遠還是的眼前模糊了。
熬過了一個下午,連晚飯也沒心情吃。夏希希在心裡琢磨着要怎樣才能出去見陸東祁一面。
裝病?郭叔一定會通知家長;偷溜?還缺一張假條。
打不定主意的希希,一想到東祁不知情況如何,沈璐瑤還在一旁陪着,腦子一熱,往郭叔辦公室走去。
到了二樓,辦公室大門緊鎖,她沒見到郭叔,反倒在走廊上光線陰暗的角落裡看到了陳彥,他正和一個長髮妖嬈的女孩子糾纏在一起。
那女孩子纖腰楚楚,長髮挑染成紅色,穿着同樣顏色的短裙,巴掌大的瓜子臉上,長了一雙貓一樣的眼睛,她挽着陳彥的胳膊仰着頭跟他說着話,而陳彥似乎是想掙脫她的手,一片曖昧的陰影裡,看不見二人的表情。
傷風敗俗,希希白了他一眼,轉身回了教室。
“歆茉——”她連呼帶喘來到劉歆茉面前。
“怎麼了?慢慢說。”歆茉合上書擡起頭。
“快,幫我想想辦法,怎樣才能見到陸東祁。”希希到她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攥住她的手,可憐兮兮的望着她。
“現在?你冷靜點,他不會有事的,說不定明天就回來了。”歆茉努力的想說服她,無奈希希同學在陸東祁的問題上別說是理智了,就連智商都沒剩多少。
“拜託了,我今天弄不清他的狀況會睡不着的!”
“就這一次,下不爲例。”歆茉語氣頗爲無奈。
“嗯嗯嗯”希希點頭如搗蒜,內心狂喜,就知道她有辦法。
“你不怕你前腳剛走我後腳就給你告老師?”歆茉不急着說出她的主意,反倒開始質疑夏希希。
希希愣了,她們認識確實才兩天不到,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第一次見到劉歆茉就有一種親切感,彷彿她們註定要成爲彼此生活中重要的分享者。
她不知道對方是否有同樣的感受,但在下午歆茉伸手拽住自己,在耳邊告誡不要衝動時,希希就已經放下戒備,將其視爲摯友。
“你不會,也不屑於告密。”夏希希十分篤定,“更重要的是”她話音一轉,“寡人可是對你一見鍾情吶。”
歆茉抿着嘴笑了, “郭叔上次給了我幾張假條,防止他不在時班裡有人發生突發狀況,你趁他現在回家吃飯的功夫,趕快出去,明天跟走讀生一起回來 ,等他回來我就告訴他,你來例假肚子痛,情況緊急向我請了一晚的假。”
她從桌洞裡翻出假條遞給希希,“對了,剛纔去吃飯的路上,我聽見二班班主任好像也要去醫院看他,你千萬小心,別讓他逮住。”
兩個人成爲朋友的最快辦法——共同擁有一個秘密。
希希和歆茉通過這突發一事件,提前通過了對方的考察期,這不能不算是軍訓的一大收穫。
此時的張爺正在學校食堂裡吃着吃飯,軍訓暈倒並不少見,但這個陸東祁畢竟是陸副市長的兒子,事情又發生在自己的班裡,還是去看看的好。
也不知道陸市長有沒有怪罪,一會兒得去醫院看看當面解釋,順便把沈璐瑤叫回來,他所帶的班裡絕對不允許出現一點早戀的苗頭。
張爺卻並不急着動身,吃過了飯,慢悠悠的往二班走去,準備先回班抓幾個違紀份子再去看陸東祁。班長進了醫院,二班可算炸了鍋。張爺往門口那麼一站,氣氛瞬間凝重起來,教室裡針落可聞。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滿意的騎上小木蘭摩托車往醫院駛去。
他這輛摩托車可有些歷史了,據說是媳婦陪嫁過來的,某次領導蒞臨一中檢查,瞅見張爺這輛殘破不堪的小車,拍了拍校長的肩膀,“一中教師的作風還是很樸素的。”
張爺也因爲這輛小木蘭摩托車,進入一中教師隊伍以來,第一次受到了校長的表揚,可以說小木蘭之於張爺,等同與烏騅之於項羽,赤兔之於關公。
之所以這麼濃墨重彩的描寫張爺的這輛小木蘭摩托車,是因此,它即將因爲去探望陸東祁這件事提前退休。這裡還牽扯到一個關鍵人物——郭叔。
郭叔其實跟張爺想到一塊兒去了,陸東祁是副市長的兒子,能攀上這個關係以後可是益處多多,他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啪啪的響,立即給張爺打電話要求同去。
此時的張爺正開着他的小木蘭正急匆匆的往醫院跑,沒想到郭叔叫他回去帶他,無奈又掉頭跑了回去。
遠遠看見看見郭叔的粉紅T恤,心裡想嘀咕:“你個老東西就裝嫩吧。”
沒想到郭叔說:“看我穿這個年輕不?我纔不老來,還是年輕帥小夥!”
聽得張爺一陣反胃,面部表情近乎抽搐,但又不得不忍受,於是就騎上愛車帶着這個郭叔往醫院跑。
“哎,小張你這個小車都破成這樣了還不換?”
“你離高級教師的職稱還有一段距離吧?
“你們家停水一週了,還沒來?”
張爺一邊心疼着小木蘭要承受如此摧殘,一邊要忍受着郭叔“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關心,恨不得找個小水溝一腳把他踹下去。
他加大了油門,帶着郭叔瘋狂的向醫院跑去,郭叔所剩不多的頭髮,在風中自豪的揚起,成爲路燈下最令人銷魂的一景。
病房裡,陸東祁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急性闌尾炎把他折騰得不輕,一旁的璐瑤想逗他開心在絮絮叨叨說着什麼,東祁一向性子溫和,心裡覺得煩又不好意思直說,就時不時的朝她點點頭,心裡想的是:怎麼還不走。
醫院裡的消毒水味兒順着空氣飄到人們心裡,這個讓人厭惡的刺激氣味在光亮的手術燈下,一邊蔓延着生存,一邊聯繫着死亡。這個夜晚註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