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告別(2)

暮色降臨,草地和樹林漸漸暗了下來,蟲兒也漸漸擡高了聲音。還是在那棵鳳凰樹下,他們爲琳舉行了生日宴會。魔法變出大大小小的水晶泡泡掛在樹枝上,色彩繽紛,把樹下照得明亮而美麗。薇變出許多長長的綵帶掛在了樹枝上,在水晶泡泡的光芒的照射下,閃着動人的光芒。

宴會的長桌就擺在樹下,樹前的空地上,數十張桌子擺得整整齊齊,空地中央是一張很大的長桌,長桌上擺着一大束鮮花,都是晶和薇採來的。這些桌子上都鋪着潔白的桌布,明月的清輝把桌子照得柔和明亮(聖女們用靈力將周圍的月光匯聚在了這裡)。桌上擺着各種水果和成套的餐具,包括盤子、碗筷、酒杯等,在月光下閃閃發亮。這樣一來,精美的燭臺和燃着的蠟燭就只起到裝飾的作用了,所以薇也把它們掛滿了綵帶。

客人們都已到齊,他們代表自己的家族,代表整個部落的族人,爲公主慶祝最後一個生日,也爲聖女們餞別。冰、秋、晶、薇四位聖女坐在首席的同一張桌上,琳則與酋長、酋長夫人和簫韶安鴻坐在首席的另一張桌上。現在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大家都在吃着桌上的水果,小聲交談着。

“秋姐姐,我發現我在裝飾方面還是很有才華的,是不是?”薇把手邊的最後一粒蒲玫塞進嘴裡,環顧四周,“你看多漂亮啊……”

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裝飾,笑道:“還不錯。不過我覺得待會兒應該讓氣氛再熱烈些。”

“可以弄一些魔法火花。”冰提議說。

“對啊,我們應該讓琳姐姐這個生日過得快樂一些。”晶正託着下巴看着琳,琳今天穿了一件潔白美麗的禮服,正坐在桌旁和酋長夫人談話。

薇剛剛消滅了一串蒲玫,又開始吃一個琵琶果。冰看着她,忍不住笑道:“薇,我發現你真的很能吃。早上吃,中午吃,都吃了那麼多了,現在還吃那麼多……你不會覺得撐嗎?”

“開玩笑,我是聖女嘛,怎麼會撐呢?好吃就多吃啦!”薇的嘴裡塞滿了果肉,說話含含糊糊的。

秋笑着搖了搖頭,說:“可是你怎麼不像聖女呢?穩重一點吧,畢竟幾千年都已經過來了……”

“——也就是注意形象。”晶補充道。

“什麼像不像的,我本來就是!”薇奮力嚥下口中的芒果,反駁道,“我只是童心未泯!”

聽了這話,姐姐們很努力才控制住翻白眼的衝動:童心?她多大了?

看了幾位姐姐的反應,薇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啦好啦,開個玩笑。我高興嘛!消滅了黑暗使者,不是該慶祝一下嗎?”

聖女們都點點頭,笑了。

冰拿了一塊西瓜,忽然想起那個高大的黑色身影,覺得有些蹊蹺,於是猶疑道:“你們說……黑暗使者真的死了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冰姐姐?”秋看着冰說。薇和晶也擡起頭看着冰。

迎着妹妹們的目光,冰又猶豫了——不過是自己的猜測而已,何必因此而鬧得妹妹們心神不寧呢?

心念及此,冰微微笑了笑,說:“沒什麼,隨口一說而已。我們還是吃東西吧。”

秋看了冰好一陣,心中疑慮始終揮散不去,但看到冰一直躲避她的目光,便知道問了也是白問,於是乾脆拿起一顆蒲玫,看向琳所坐的桌子。琳還在和酋長夫人談話,她看起來那麼高興,那麼幸福。可是她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讓她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吧。”一旁的冰說。這正是秋想說的。

這邊桌旁,酋長夫人正拉着琳的手叮囑一些雜七雜八的事。

“……女兒啊,你以後就真的要離開我們了。我知道你很強,但是一路上還是要小心一些……”酋長夫人說,“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衣服、被褥、乾糧……”

“好啦,母親,放心吧。”琳微笑道,“我都收拾好啦。我都是這麼大的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你和父親,要注意身體呀。”

酋長夫人點了點頭,似乎說不出話來。沉默半晌,一滴淚珠滑過她的臉龐。

琳爲母親擦了擦淚水,輕聲道:“母親,不要這樣。說好了今天晚上要高興的。”

酋長夫人擦了擦淚,說道:“是啊,我們說好不傷心的。”她嘆了口氣,接着說道:“還記得剛見你的時候,你那麼小,卻那麼漂亮!九歲的時候,你就跟着部落裡的武士學武術,再長大一點,梅洛長老又教你法術……後來安鴻出生了,你整日要抱着他。他彷彿也認得你這個姐姐,他在你懷裡就不哭了……你從小就很可愛、很懂事。”

“姐,你真的抱過我?”簫韶安鴻轉過頭看着琳,抿嘴笑道,“我怎麼不記得啦?我只記得小時候我和你搶糖吃,你都不知道讓着我。”

“你怎麼光記得我和你搶糖吃了?”琳笑道,“我還帶你去找過鳥窩呢,你記得不?”

“然後我從樹上摔了下來,膝蓋摔破了。”簫韶安鴻回憶道,“我記得當時你都哭了。”

回憶起小時候,琳的神色也變得溫暖起來。“是嗎……哦,對!”她露出憤憤的表情,“誰讓你那麼調皮?是你非要去爬樹的……你當時那麼小,又不會爬樹,我好不容易纔把你扛上去,結果一轉眼你就滑下來了,笨死了!”

簫韶安鴻笑了:“哈哈……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可是一轉眼你們就長大了。”酋長夫人嘆道,“原來安鴻一刻不停地跟着你,像個小尾巴一樣,雲章也總是和你拌嘴……不過,你們一起去打仗的時候,我才覺得你們真的是長大了……”

雲章的名字讓琳心中一痛。但片刻之後,她微微一笑,摘下一顆蒲玫放進嘴裡,聽母親說完接下來的話:“……聽母親一句話,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老放在心上了,不管接下來有怎樣的磨難,都勇敢去面對吧……”酋長夫人嘆了口氣,眼中露出悲哀之色,“若是當初你肯放下雲章,找一個好男人成家,現在孩子也該有宏瀾那麼大了吧?可是現在你都已經是生命系聖女了,今後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

心中苦澀涌來,琳低聲道:“母親,別這麼說……您知道的,我從不爲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除了雲章,我不可能嫁給任何人。”微一沉默,她幽幽嘆了口氣,澀然道:“如今一切都已無法改變,就讓我安安心心做一個元素神,去完成自己該完成的使命吧……”

酋長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兒,心中酸楚,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有嘆氣,再嘆氣。

酋長剛纔和梅洛長老討論着部落定居的事情,這時候轉過身來看着琳和酋長夫人,說道:“好了,別把氣氛搞得這麼傷感。琳,你就要離開月靈部落了,對於它今後的發展,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微一沉吟,琳把近來爲部落定居而做出的一些分析和酋長詳細說了。她多年征戰,熟悉地形,做出的分析既條理清晰,又符合實際,聽得酋長連連點頭。

“若是接下來的二十年裡月靈部落不捲入戰爭,那麼定居之事應該不難實現。”最後琳說,“但是現在看來,瑟月蘭世界的安寧日子恐怕不會長久了,父親還是要在備戰上多下些功夫纔好。”

酋長微微沉下了臉。這時候酋長夫人在他的旁邊低聲提醒道:“酋長,宴會該開始了。”

酋長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華麗的寶藍色禮服沙沙作響。

“各位族人,”酋長一開口,大家立刻安靜下來,“感謝大家來參加琳的生日宴會,到今天爲止,她在月靈部落已經度過了三十一個春秋。三十一年前的今天,我把她從森林裡帶了回來,因此我們把今天定爲琳的生日。兩個月前,幾位聖女殿下光臨月靈部落,揭開了琳的真實身份,並且拼死戰鬥,保衛了月靈部落。”他向聖女們深深鞠了一躬,冰、秋、琳、晶、薇都站了起來,“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琳是生命系聖女,是五位聖女之一。她明天就要離開了,因爲她有自己的責任和使命,她要保護整個瑟月蘭世界,愛整個瑟月蘭世界!所以今天的宴會,既是爲琳慶生,也是爲幾位聖女殿下踐行。現在宴會就要開始了,在宴會開始前,請大家舉杯,敬幾位聖女殿下,感謝聖女殿下的幫助,願聖女殿下一路順風!”

在場的人都站了起來,面向聖女們,舉起酒杯。

“感謝聖女殿下的幫助,願聖女殿下一路順風!”他們齊聲說。

“謝謝大家!”冰代表聖女們說。

然後所有人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等大家都坐下後,酋長又說:“現在我宣佈,宴會正式開始!大家盡情享受公主的生日晚宴吧!”

盤中的菜餚甚是豐盛,色香味俱全。爲了使氣氛更加熱烈,薇還放出了幾個魔法火花,紅色的火花在草地上嗖嗖地竄着,時不時吐出一串串彩色的光帶,草地上一會兒就光芒四射了。冰說薇的火花中包含了光系魔法,算是“侵權”(“那還要我做什麼呀?”她說),但她還是笑着爲每張桌上放了一個金色的魔法光球,裡面有跳着舞的光系聖域精靈。

秋感嘆風系魔法沒有什麼太漂亮的,不過她駕馭空氣的能力無人能及,所以當她用風系魔法讓玫瑰花瓣在空中飄來飄去,並且召喚出美麗、明亮、靈活的風系聖域精靈時,大家還是讚歎不已。

晶靦腆地微笑着,向空中撒了許多晶瑩美麗的小水珠,讓它們漂浮在花瓣和風精靈中間,折射着四周的光芒,就像一粒粒彩色的水晶。

琳也十分開心,她賦予鳳凰樹更多的生命力量,讓鳳凰花爲大家唱歌,樂隊爲它們伴奏,簫韶安鴻爲它們當指揮(“它們太可愛了!”他感嘆。),所以宴會中除了優雅的音樂,又多了鳳凰樹的歌聲。在族人們的掌聲中,鳳凰樹輕輕搖擺,花落如雨,桌上不一會兒就積了一小層鳳凰花瓣。

這一定是族人們度過的最神奇美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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