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急促的腳步聲從轉彎處閃出來,帶着威脅和驚慌,急速逼近。
“那個水系聖女到哪兒去了?”
低沉而兇狠的聲音在壁櫥外響起,驚得晶心中一跳。晶定了定神,忍不住從兩扇廚門間的縫隙向外看去。
透過細細的縫隙,晶可以看到壁櫥前擠着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個個身材高大,黑甲裹身,手中的彎月刀閃着森然的寒光,看得晶心中一陣發毛。
目光從兵刃上收回,晶才發現他們都是黑髮黑眸、面容俊美,消瘦蒼白得有些病態。晶的目光很快便落在露在黑髮外的長耳朵上,心中不由得就是一顫——
精靈!
晶讀過關於精靈的描述,知道長耳是精靈族最顯著的特徵。但精靈是金髮金眸的光系生物,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而且精靈族不是在八千年前就消失了嗎,怎麼會又在這裡出現?
那些被叫做“落羽大人”、“玄宇大人”的黑暗使者,難不成也是精靈?
晶定了定神,再次透過縫隙朝外看去,才發現跟在這些精靈身後的是一些她不認識的生物。這些怪物個個魁梧異常,面容模糊,整張臉像是被熔化了一般,勉強方能辨出眼睛和口鼻。它們只穿着簡單的皮質鎧甲,露出佈滿水泡的可怕的手臂。從光線照在皮膚上的光澤度來判斷,這些怪物的皮膚上應該佈滿了粘液。噁心之餘,晶不禁大爲奇怪:這些是什麼東西?這八千年來,精靈族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晶正滿腹疑惑,卻忽然聽到一聲怒吼:
“水系聖女到哪裡去了?你在這裡幹什麼!”
晶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領頭的精靈正憤怒地提着茵茵的衣領。她心下一慌,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只是在心中不斷祈禱:不要有事,茵茵你不能有事……
那個領頭的精靈見茵茵只顧顫抖,心想這姑娘定是被嚇壞了,於是深吸一口氣,用盡量柔和的聲音說道:“小姑娘,你見到水系聖女了嗎?你認得她的……就是上次被抓來的那個藍髮藍衣的姑娘。”
茵茵的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她嚥了口唾沫,顫抖着朝走廊的一邊一指,勉強開口道:“我剛纔好像看到有……有人往那邊去了……藍色的衣服……”
精靈扭頭看向茵茵所指的方向,黑眼睛興奮得眯了起來。有那麼一會兒,晶覺得他已經決定照茵茵所指的方向去追了。可就在這時候,另一隊精靈從那邊繞了出來。
“那邊沒有……”隊長模樣的精靈一邊快步走過來會合一邊說。
領頭的精靈轉向茵茵,眼裡閃過利芒。
“你撒謊!”他怒喝道,“你難道想讓那些卑劣的樺樹精都死嗎?”
茵茵的臉色越發白得可怕,小小的身體不住顫抖着。“我沒有……”
“那你爲什麼不待在你該待的地方,半夜悄悄溜出來?”
茵茵怔住。
“啪”!——他狠狠在女孩臉上摑了一掌,打得茵茵兩眼金星直冒。
“能夠在這裡走動,是落羽大人可憐你,別以爲你就可以爲所欲爲!”
女孩白皙的臉蛋已經腫起了五個紅紅的指印,淚水不斷順着臉龐滑下,看得晶心如刀絞,然而心中的某種力量壓住了晶衝出去的衝動,將她牢牢釘在壁櫥之中。
那精靈朝四周看了一眼,立刻注意到了壁櫥,細長的黑眼睛乎眯成了一條線。晶心中一跳:不好,他發現了!
“她就躲在裡面,是不是?”他冷笑道,“她靈力耗盡,逃不出去,是不是?”
那目光緊緊盯着壁櫥,眼神陰森可怕,晶感到自己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擡手捂住嘴,只在心中喊着:別過來!不準過來!
茵茵臉上顯出恐懼之色,一個勁兒地搖頭,大喊道:“不是的,她朝那邊去了……她真的朝那邊去了!”
她的反應已經給出了最好的答案。那黑暗精靈不去理會女孩所指的方向,徑直朝晶所在的壁櫥逼了過來。
晶覺得自己的心跳已經停止了,手腳也因爲緊張而麻木,渾身已經被冷汗浸溼。眼見着那黑暗精靈越來越近,晶不及多想,趕緊蒐集體內殘存的少的可憐的靈力,將它們凝聚起來——她現在無法打敗他們,只能等那黑衣精靈過來打開廚門,就馬上用隱身術避過他的搜查。
這是唯一的希望了。
黑衣精靈慢慢走近,猛地打開廚門——幾個破舊的瓶瓶罐罐亂七八糟地擺在裡面,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黑眼睛因爲驚訝而張大,茵茵卻暗暗鬆了一口氣。然而當那精靈轉過身去時,黑眸裡騰起的殺氣再次讓茵茵屏住了呼吸。
“殺了她。”
一字一頓,憤怒和冷酷暴露無遺。面對這樣強烈的殺氣,茵茵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不,你不能殺了我!”她反應很快地說,“沒有我,你們關押樺樹精又有什麼意義?我是落羽大人放出來的……你殺了我,落羽大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不,你錯了,小姑娘。”黑暗精靈冷冷地說,“落羽大人只想讓你把水系聖女騙出水月林,他沒有把你關起來繼續對你用刑,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現在你和你的同類已經沒有用了,明白嗎?”
茵茵的臉色再次變得慘白。她咬着嘴脣盡力保持鎮定,卻明顯抖得更厲害了,那無助的目光讓晶再一次有豁出去的衝動。但某種力量將晶拉了回來——
“如果您讓他們發現了,那您就太對不起我了……”
茵茵說過的話始終縈繞腦海,揮之不去。
我不能出去。晶對自己說,不能自投羅網,不能前功盡棄。
晶閉上眼,努力不去看壁櫥外的情況,卻還是忍不住睜眼一線——
一抹寒芒閃過,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忙睜大眼睛。只見綠衣女孩敏捷地一閃,躲過一擊,然而卻被另一柄彎月刀刺穿了胸膛!
驚恐的表情瞬間凝固。
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生將呼叫壓進心裡。那一聲未能發出呼叫彷彿傳遍了全身,將她的五臟肺腑也撕得粉碎,在她心中燃起痛苦和愧疚的火焰。
“我不該聽她的話,”腦海中一個聲音說道,“我沒有幫助茵茵躲過與死神的較量,纔是真正的對不起她。”
可是我能衝出去救她嗎?我敢衝出去救她嗎?
掙扎許久,她終於閉上了眼。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