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洛瀟風很快得知了蘭若泓月去千葉伯爵府的事情,因此第二天蘭若泓月來他的書房找他時,他開口便問道:“你昨天去過千葉伯爵府了?”
“你怎麼知道的?”蘭若泓月挑眉道,“是她告訴你的嗎?你又去找她了?”心頭火起,沒等宮洛瀟風答話,她又接着說道:“昨天她還說得挺好聽呢,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人!到底是剛進帝都的,一點規矩也沒有——”
“夠了!”宮洛瀟風打斷她的話,臉色一沉,“和她沒有關係。這麼說你真去找她鬧啦?”
這位驕縱小姐的脾氣,他可是再瞭解不過了,不管是誰遇上她都只有吃虧的份兒。想到這裡,他便開始考慮着下次去千葉伯爵府時該怎樣向千葉西涼賠禮道歉。
泓月被瀟風少有的怒意嚇了一跳,趕忙說道:“我不過是去看看她,哪裡鬧了?你不信問蓮盈——她就在書房門外。”
宮洛瀟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不再說話,又把頭埋進了書本。看到宮洛瀟風臉色緩和,蘭若泓月便放開膽子撒起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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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瀟風哥哥,我真的沒有去鬧……倒是她,險些動手打了蓮盈呢!”她在宮洛瀟風旁邊坐下來,挽住他的手臂,嗔道,“人家說打狗欺主,她不過是一個伯爵的義女,蓮盈可是跟了我十多年的貼身丫鬟了……我哪裡欺負她了,分明是她欺負我嘛!”
宮洛瀟風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淡淡說道:“偌大的嫣城,誰敢欺負你蘭若泓月小姐?西涼的性格我比你瞭解。是不是蓮盈先動手的?”完了,他在心裡苦笑了一聲,蓮盈還對她動了手!那可真是不好說話了。
被宮洛瀟風說中,蘭若泓月有些尷尬,但隨即又搶白道:“是又怎麼樣?要是真的比起來,蓮盈的地位可不比她低。”
宮洛瀟風沒有答話,因爲蘭若泓月說的確是實情。在嫣城就是如此,公爵府的大丫鬟出手教訓一下伯爵府的小姐,這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這是幾百年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他也無能爲力。但這事情遇上了千葉西涼,竟出現了意外,宮洛瀟風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你說蓮盈想打人卻沒有打成?”他奇道,“怎麼回事?”
蘭若泓月把在伯爵府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但哪些是實情,那些過於誇大,宮洛瀟風心裡還是基本有數的。聽罷,宮洛瀟風問道:“她真的只用三個指頭就鉗住了蓮盈的手腕?”他伸出手比了個凌厲的動作,“是不是像這樣?”
“是啊是啊,又快又狠。”蘭若泓月點頭道,“蓮盈說那時她渾身又酸又麻,怎麼都動不了,現在那手還疼呢!看不出來,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家,手指也白白嫩嫩、細細長長的,竟然有那麼大力道……”說着她幾乎倒吸了一口涼氣,“而且千葉西涼那時候的眼神和氣勢……真夠嚇人的。”這幾句話倒是實情,因爲它們不用添油加醋就已經很耐聽了。
宮洛瀟風蹙眉不語。千葉伯爵府的兩位小姐雖然氣質不凡,但相處之時他也曾注意觀察過,她們的手均是白皙細膩的,這說明她們和蘭若泓月一樣,不過是精通琴棋書畫的貴族小姐,並非練武之人。但若真是如此,千葉西涼那一招“又快又準”的擒拿手又是怎麼回事?
他自然不知道,聖女的手是不會因爲練武而變得粗糙的,因此這事就越發讓他皺眉。沉默一陣,他說:“泓月,你以後別去惹她。”
“爲什麼?”蘭若泓月撅嘴道,“你還護着她!”
“不是我護着她。”宮洛瀟風說,“你昨天又不是沒試過,你和蓮盈明顯打不過她嘛!昨天她已經夠手下留情了,你知道麼?”
“瀟風哥哥是說……她身懷武藝?”
“這我可說不準。你以後別再去千葉伯爵府鬧就是了。”
蘭若泓月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撅嘴道:“怕什麼,我帶幾個府裡的護衛去,她一個十幾二十歲的姑娘家,難道還本領通天了不成?”
“哎呀,你難道真不明白?”宮洛瀟風蹙眉道,“千葉伯爵剛進帝都就被邀請參加訂婚宴,父親還同意推薦他那兩個義女入宮,這都是爲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包括千葉伯爵在內的很多貴族都是文堂閣主提拔上來的人,若我們不爭取,讓他們跑到文堂閣那邊去,我們就不單是失去了嫣城很大一部分貴族力量,還會讓靜坐觀望的官員對我們失去信心……這對我們有多不利,應該不用我說了吧?你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到千葉伯爵府去找人家小姐算賬,不是把人家往文堂閣那邊趕嗎?”
這番話堵得蘭若泓月無話可說。沉默半晌,蘭若泓月終於不甘心地辯解道:“這也不能全怪我嘛……我們都已經訂了婚了,瀟風哥哥你老是跑去找千葉伯爵府那兩個美貌姑娘,人家知道了該說的多難聽呀……”
“誰告訴你我老是跑去找她們?人家說幾句話,你就沉不住氣了?”宮洛瀟風向門口掃了一眼,沉下臉來,“你一個訂了婚待嫁的公爵府小姐,卻大搖大擺地帶着人去找伯爵府小姐的麻煩,人家知道了說的就不難聽了嗎?”
“好啦,瀟風哥哥,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聽你的話就是了。”蘭若泓月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着宮洛瀟風的臉色,然後嫣然一笑,“我們不說這件事了好不好?我們該走啦——你答應過今天要陪我逛街的。”
宮洛瀟風深深吸一口氣,合上手中的書,站起身來。“好吧,我們走吧。”
蘭若泓月笑着挽住他手臂的時候,他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千葉伯爵府那邊我的確去得太頻繁了。他對自己說,我不能再去找她。我應該娶的是泓月。我必須娶泓月。
然而閉上眼,腦海中卻滿是她與他對弈時的目光。溫柔而明亮的目光。
由此他便知道,自此以後,陪蘭若泓月逛街將越發成爲一種煎熬。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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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一片黑暗,預言師坐在房間的角落,漫不經心地把弄着手中的金牌——這是他作爲明燁國文堂閣閣主的身份證明。來到嫣城已經將近三個月了,事情進展基本順利——現在朝廷中一半以上都是他提拔上來的人,他們基本上都是什麼都不懂的草包,十分容易駕馭。他要的就是這個。在必要的時候——比如說現在,在嫣城頗有勢力的貴族們開始警醒而反擊的時候,他們在朝中也能發揮一定的影響力。
想到那些老貴族,預言師忍不住咬緊了牙:他們在政治上的確很老練,計劃周密,步步爲營,他單靠文堂閣和已成傀儡的皇帝,應付起來也頗感吃力……
要是不用和他們比政治就好了。他不止一次咬牙想道,若是可以用我一直想用的方法,那麼用不着一天,這些貴族就會全部灰飛煙滅
可是那樣不行。王給了他六個月,要他用嫣城織一張網,他必須讓精靈族的力量深入明燁國,才能將這張網織得牢固——越多的人類牽扯進來,就會有越多的顧忌使得那幾個聖女不敢輕舉妄動。若是搞得太過張揚,引起聖女的注意,在他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她們就找到嫣城來……想起她們聖女聯合的威力,他現在都還會冒冷汗。更要命的是,他現在基本是孤身在嫣城,就算她們不用聖女聯合也可以輕易滅了他。
微一沉吟,他又忍不住揚起了嘴角:不過……對於那些難以剷除又頑固不堪的老貴族們,藉助一下奪魂丹,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只是現在他手中只有四枚奪魂丹,還在嵩華帝身上犧牲了一枚……
一股熟悉的黑暗力量涌入。他知道那是誰,但對於她的到來,他還是感到十分意外。
“羽熙……”薄脣輕啓,他冷冷說道,“好久不見。”
房間裡的燈猛地亮了。來人是一名穿黑衣的年輕女子,身姿婀娜,容顏豔麗,眉心的紅痣如一點硃砂,手臂上細長而豔麗的毒蛇看起來靈活而危險。
“玄宇,幹嘛不點燈呢?”她看着玄宇的打扮,輕輕一笑,“黑暗中還帶兜帽,還真是黑暗之子啊。”
玄宇伸出蒼白枯瘦的手,緩緩取下兜帽,露出蒼白消瘦卻俊美非凡的臉龐,深不見底的黑眸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不見絲毫波瀾。
“真想不到……我們的羽熙大人竟然會有時間來嫣城,還用了魔法傳送陣。”他淡淡說道,“如此隱蔽,有何貴幹啊?”
羽熙又輕輕一笑,在一把軟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下,纔開口道:“不知玄宇大人的任務完成的如何了?可曾遇到什麼阻礙?”
“不過是人類勾心鬥角的玩意兒,有何阻礙?”玄宇冷笑道,“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玩。”
“喲,我好心來提個醒,玄宇大人還不耐煩聽了。”羽熙淺笑着站起身來,“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還是自己識趣,早點離開算了。”說着她便回到剛纔所站的地方,開始催動黑暗力量啓動魔法傳送陣。
“站住!”玄宇目光一冷,命令道,“說!”
羽熙轉身,卻仍然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可知道,”她緩緩說道,“我的偵查精靈在嫣城外發現了五個可疑的姑娘,她們很有可能就是那五個聖女。另外,一個偵查精靈被抓走了,現在可能早就化成灰了。”
聖女!玄宇心中猛地一驚,隨即又忍不住蹙起了眉。
“你在嫣城周圍安排了偵查精靈?”他不滿地說,“羽熙,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羽熙邊走近玄宇邊輕輕笑道,“別這副表情,你應該感謝我呢!是我替你發現了危機。諸事尚未準備妥當,玄宇大人孤身在嫣城,若是遭到聖女圍攻,怕是不好應付吧?”
玄宇壓住心中的怒氣,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半個月前吧……所以你得趕快了。”
“半個月?”玄宇終於忍不住一躍而起,怒道,“你怎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我這不是忙嗎……”羽熙甜甜地說道,“你以爲只有你在忙嗎?你不知道,在地下世界煉藥的那些日子……”
她輕笑着湊近了玄宇的臉,吐出的氣息輕輕地拂在他的皮膚上,溼潤的幽香立刻盈滿了整個空間。然而玄宇咬緊了牙,冷冷說道:“別給我來這一套,離我遠點。”
失落的神色一閃而過,羽熙重新揚起嘴角,露出一個驕傲而迷人的笑容。
“好吧,若是這件事情讓你不高興,我在這裡表示抱歉,如何?”她後退幾步,又笑着看了玄宇一眼,說道,“免得你在這裡爲貴族的不安分和聖女的介入而擔驚受怕。”
羽熙一邊說一邊在桌上放下一個小包裹,臉上的笑容越發嬌媚誘人,然而這絲毫不能平息玄宇心中的怒氣。
“你……”玄宇目光一冷,“你等着。”
“好,我等着。”羽熙走回魔法陣所在的位置,然後轉身朝玄宇輕輕一笑,留下意味深長的一瞥,“回見。”
黑色旋風掃過,她消失了。
玄宇盯着羽熙消失的地方,深深吸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冷靜下來後,他的目光落在羽熙留下的包裹上:她親自跑一趟,送來的是什麼?
他走過去打開包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裡面裝着滿滿一包細細的血紅色丹藥,足有好幾百顆!
奪魂丹!竟然是三個月前還“無法大量煉製”的奪魂丹!
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玄宇忍不住揚起了嘴角:這麼多奪魂丹……她把三個月來所有的煉丹成果都交給我了嗎?
來的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