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隨行於青石小道間,直至一間書房內,杜啓文走入內間,伸手扭動了古楠木案桌上的一盞檯燈,咿呀一聲,他身側的一面牆壁也隨之一動,露出一線縫隙,直到那縫隙空間能容納一人進入。
姚小凡看着有一絲詫異,但很快便釋然了。兩人一前一後逐入密室之內,待兩人身形完全隱入其中,那縫隙已是恢復如初,不見絲毫痕跡,依舊是一面牆壁,好似不曾移動過分毫。
杜啓文手執油燈,沿着小梯一路下行,大概走了有一小盞茶的功夫,眼前忽而豁然開朗,四周都是簡陋的書架,可書架之上卻擺放着密密麻麻的書本。
而在書架的另一側卻赫然有供奉着的兩個靈位,姚小凡細看之下,只見牌位上寫着:家父度之亦,家母齊蕙心,她問“這是?……”。
“已故亡父亡母”杜啓文將油燈擱置在一簡潔的木桌上,轉身看她。
“度姓是……”她的疑問隨口而出,心中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我父親曾是御前太醫,官居一品,卻招人陷害,全家滿門抄斬,惟獨我一人逃出生天,苟活至今”。或是回憶起當年慘事,他的神情悲痛,見姚小凡正在看他,微微別開了臉。
“所以那個時候你纔會離開?”
他看了她一眼,點頭“我本名叫度恆”。
“度…恆”
“現在雲裳還不知,不過她的父親是知道的”
“那是誰陷害的,知道嗎?”
他卻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只是行至另一處伸手取出了一本書籍,空出來的地方竟是一個暗格,他從中取出一個錦盒,看向她“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可能會威脅到你的性命呢?”。
“……我會注意的”她微微一笑看他回答的輕輕淡淡。
他輕聲嘆息“小凡,有些事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既然我決定了,以後如何是我掌控不了的”。
——
出了杜府,姚小凡回到蕭王府,意外的看到了原本應在軍營裡的朱北傑,此刻他正在她的房內,竟是睡着了。
她靜坐於牀沿一旁看着他,微翹的睫羽微顫,眉頭微蹙,睡的並不安穩。
她默默的看着,嘴角微抿,手指指腹輕輕磨砂一物,竟是一塊色澤溫潤均勻外邊緣半圈鑲有一朵金色梅花的玉鐲,而玉鐲的內圓卻刻有一個字—怡。
而後宮嬪妃中卻只有一位名中帶怡的妃子,便是早已過世多年的——怡貴妃。
他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直到夜幕空降,才轉醒,睜開眼所開到的便是一片漆黑模糊,他靜躺着,沒有動。
這時,卻聽到細微的呼吸聲,而且就在牀沿邊上,他起身凝神看去,慢慢適應的黑夜中,他看清了她的臉,剛還緊抿的嘴角微微翹起,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好似自言自語“我該拿你怎麼辦?”。
她動了動,依舊眯着眼,輕聲“醒了的話,就把點上燈”。
他沒有動,只是問她“什麼時候醒的?”。
“你還是我?”她笑。
“我去點燈”他起身向燭火處走去,只一會便聽到“滋啦”一聲,明暗的燈火慢慢照亮整個房內。
兩人對視,時間仿似靜止了一般,他走近她,張開雙臂抱她入懷,輕聲溫和“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明明知道是觸碰不得的毒刺,可就是不甘心,你說我該怎麼辦?”。
他的手緊緊抱住她,越收越緊。
“若……真的讓你很痛苦,我也不想你接近它”她的話語哽咽在細語裡,手輕輕抱住他,可心卻一陣陣抽痛,淚水無聲滑落。
“……”聽到她哽咽細語,他微僵,繼而伸手輕輕捧起她臉,看着晶瑩的淚水自她臉頰滑下,他吻住了她的脣,輕柔微涼的脣瓣含夾着鹹鹹的淚水,青澀而味苦。
他微涼的脣落在她的頸間,燥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身上微癢,她身子一顫,側身躲開了,而他卻緊挨過去,將她抱起,輕放於牀榻之上,直視她清澈的眸子,啞聲低語“你是我的妻”。
腦中猛然轟鳴,她的猶記得新婚之日種種。
“怎的?竟是等不及爲夫爲你掀蓋頭,這是要自己動手了?”
“讓我看看我的妻會是何等模樣?”
“沒想到你盛裝打扮竟是這般魅惑嬌豔”。
“第一次見到自家夫君卻是這般神色,委實讓本夫君吃了一驚,難道說你於我一見傾心?”
“你爲何娶我?”
“自然是對你一見傾心啊”。
“……既然我已嫁了你,那以後你就是我的夫君”
可在這一刻她的腦中只有空白,清澈黑白的眸子看他,想要知道他此刻心中的真實,只因新婚那晚他冷笑獨留她一人離開時冷漠蕭索身影。
“如果你覺得一定要在那個位子上才能高興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你”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好似飄渺在天際。
她清晰的看見了這一刻,他溫含溫柔的眸子逐漸冰冷,眸中深邃的感情卻隱藏的很好,不見絲毫蹤跡,她的心忽然冷了下來,明明清楚他不可能全心對她,可依舊忍不住去傻傻的揭穿,讓自身陷入冰窟。
“你認爲我會不擇手段到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他的神情冷漠,冰冷的眸子顯出了痛恨的心緒。
他誤會了,誤會了她所說的幫他是因爲她有了可以證實他是真正皇子的證物,並且是皇上親自承認的,而一直被她攢在衣袖手心中的那抹溫潤傳入掌心,溫熱卻冰冷。
“那時我中毒昏迷不醒,夢中幾度出現的人是……”她想要解釋,卻被他大聲喝斷!只是最後一個你字,卻未能說出口。
“夠了!別以爲我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就算對你懵生那種多餘的感情,我也能毫不猶豫的親手掐斷!”他赤紅着雙眼對她厲聲冷喝,憤然離去。
你的心究竟承受過什麼,纔會對任何人都無法交出真心信任?你是有多麼不安,纔會如此多疑猜忌?她的心揪痛,好似被人生生挖掉一塊,鮮血淋淋,疼痛不止。
她側身捲縮成團,緊閉的黑色睫羽輕顫,淚水滑過面頰,落在錦被浸溼一片。
初遇他,他輕浮隨誇,恣意隨性,她惱他;將她禁足在蕭王府內,他滿腹沉腑,不折手段,她懼他;娶她爲妃,他離她忽遠忽近,卻在她危機時爲她擔憂懼怕,溫柔以待;當她願接近他時,他卻豎起了滿身倒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