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惜月張張嘴,想要爲淑貴妃說情,然而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原因有二:一,她只是一介臣女,根本沒有她插嘴的份;二,恰逢皇上盛怒頭上,如果她不識擡舉的站出來,恐怕最後自己也要受到連累!就算淑貴妃是她的親姨母,但是爲了她自己,她也不得不自私一回!
淑貴妃看着餘惜月猶豫卻沉默的表情,一顆心一直跌落到谷底。或許這個侄女,她的確是幫錯了!
看着淑貴妃被侍衛押下去,餘辛夷脣角不動聲色的彎起一道淺淺的弧度。淑貴妃娘娘,您可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吧。
不管她是不是母后主謀,現下永寧世子受了傷,必須要給出個交代!而這個交代,絕不是一兩個宮女太監就能讓永寧王滿意的!所以,不管淑貴妃是真存了謀害之心還是被人冤枉,爲了堵住永寧王的口,她也只能坐實了這主謀之位!當今這位陛下,看似寬厚,但論起心狠手辣,不下於任何一個人!能坐上這充滿血腥皇位的,從來不是什麼念情之輩!
哪怕之後查清楚,並非淑貴妃所爲,但她心底已經埋下了一根衆所周知的刺,皇上爲了防她這根刺,或許之後會有所補償,但再也不會像之前那般寵幸,信任!當她失去皇上寵幸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她終將失勢!
這便是人心,這皇宮之中的人心!黑暗,骯髒!卻剛好爲她所利用!
淑貴妃被押下去,此事暫告一段落,再加上舞陽公主的事,陛下心情糟糕到極點,朝衆人揮手道:“今日多番意外,就都散了吧,明日再說。”
聖上鑾駕連同沈太妃一起離開,臨走前,沈太妃竟然回過頭,在餘惜月身上掃了一眼,淡淡的扔下一句:“三皇子的婚事,本宮看還是從長計議吧,淑貴妃的侄女,本宮可不放心得很!”
一句清淡的話,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般砸下來,砸得餘惜月渾身發抖,雙目失神。什……什麼……婚事從長計議?
餘惜月臉色瞬時煞白,喉頭一股腥甜幾乎要涌上來,又被她壓下去,她疾步走到餘辛夷面前,狠狠咬着牙,擡起手一巴掌就揮到餘辛夷臉上:“你這個賤人!我弄死你!”
然而那巴掌還沒揮到她臉上,突然被人擡手攔住:“你要弄死誰?”
餘惜月驚訝的擡起頭,正對上一雙絕美,卻清冷無比的雙眸,瞬間像置身於千刃冰山之中,有萬噸赫雷壓下,讓她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八皇子……這真的是那個傳聞中,溫潤風流的……八皇子麼?
景夙言眸子往旁邊的餘懷遠臉上一掃,似笑非笑道:“餘尚書,小王倒沒聽說過,身爲妹妹,卻可以掌摑姐姐的規矩,想來您的尚書府規矩不一般啊。”依舊是那樣完美的表情,卻冷得像冰山。
餘懷遠臉色難看極了,不悅的瞪了一下二女兒,賠笑道:“不好意思,讓八殿下看笑話了,臣一定好好管教小女。”
景夙言彎起嘴角,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笑成一隻完全無害的狐狸:“小王倒想見識一下,餘尚書如何管教女兒的,也好讓小王學習一番。”
餘懷遠面色驀地一僵,八皇子這是逼他教訓餘惜月呢!但是無奈,餘惜月剛纔那番舉動實在太過難看,簡直丟了餘府的臉!如果不教訓,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去,說他餘懷遠教女無方!而且,今日她的表現,實在讓他太過失望!
餘懷遠心頭火氣,反手兩個巴掌,狠狠摔在二女兒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上,惡狠狠道:“小畜生!跟我回去!”
餘惜月被兩巴掌打得差點懵過去,臉頰上火辣辣的疼,卻也比不上心中的震撼。一向疼愛她的父親,竟然打她……爲了餘辛夷那個賤人,竟然當衆打了她!
周圍,不少名門千金目睹了這一幕,暗自用手帕捂着脣笑起來,指指點點。餘惜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幾乎要被氣得暈過去。
“姐姐!”餘子俊忙來扶他的親姐姐,眼神惡狠狠的朝着餘辛夷瞪了一眼。然而這一眼,卻被餘懷遠收於眼底,只覺得心裡發寒,他最寵愛的一對子女,到底是怎樣的面目,他今日才發現!
餘懷遠滿心怒火的將餘惜月與餘子俊帶走,餘辛夷明眸一轉,落在景夙言身上,淺淺道:“訓虎師是你安排的?”
她原本只是叫寒紫將香囊放在沈太妃坐墊之下,嫁禍餘惜月,只是沒想到最後結果,讓她如此驚喜!唯一的解釋便是,景夙言!
並不是只有他有這個本事,而是隻有他會如此做!只有他知道,她有多麼深的仇恨,然而想報仇,必先除去淑貴妃這個靠山,但憑她現下的能力談何容易。所以他便將計就計,安排下這一出,而自始至終,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與餘辛夷交流,簡直像猜透了她的心思!
景夙言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道:“有麼?”那模樣,簡直像個務必純良的孩童,他湊過來小聲道,“如果有,你準備如何報答我呢?”
那雙風流的鳳眸眨了眨,饒是餘辛夷修養再好,也有想翻個白眼的衝動,咬了咬牙,剋制住躁動的拳頭轉身往前走。
狩獵剛開始便出了如此大的事,第二日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務必夾起尾巴做人,倒也平平安安的,直到第三日,也就是此次春獵盛宴的尾聲!
這兩日,薛採像跟屁蟲一樣緊纏着她不放。
直到第三次被薛採攔住,餘辛夷挑了挑眉,冷笑一聲道:“知道玉坤宮那個宮女怎麼死的麼?”
“你,你想說什麼!本世子纔不怕!”薛採強撐着不屈的回道,明顯是回想起那個宮女悽慘的死狀,小臉發白。
餘辛夷看着他慘白的小臉,步步緊逼:“知道她死時候的慘狀麼?渾身血肉模糊,臉孔髒污得不成樣子,渾身上下都是被老虎啃噬的痕跡,以及鞭痕,手臂已經沒老虎吃了,死的時候雙眼都瞪大着,死不瞑目……知道是誰幹的麼?是我……”
薛採被那場景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臉色鐵青,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嘔吐出來,幾乎將整個胃翻過來。
餘辛夷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道:“如果不想跟她一樣下場,就離我遠一點,因爲我是,地獄裡爬上來的女鬼!”
“你……你……”薛採被她陰沉的臉,懼怕得雙眼吐起,步步往後退。
餘辛夷冷笑一聲,揚鞭在馬臀上抽了一下,策馬離去。然而策馬之時,突然感覺到一股銳利的目光,她猛地回過頭,突然發現一根急速的箭羽,猛地朝她射來!
突然感覺到一股銳利的目光,她猛地回過頭,突然發現一根急速的箭羽,猛地朝她射來!
餘辛夷眸子一緊,立刻俯下腰,那箭險險擦過她的後背,一箭射中身側的樹幹上!餘辛夷回過頭,正看到幾十米外樹林裡,一道熟悉的身影!
餘、子、俊!
只見餘子俊一身緊身騎裝騎着一匹黑馬,腕上一把金弓還保持着射箭的姿勢,然而更可怕的不是那弓,而是他臉上的表情!
那麼精緻的少年,臉上卻有着不啻於魔鬼的表情!那雙陰狠毒辣的眸子裡,寫滿了殺意,對,正是濃重的殺意!
餘辛夷眸子緊鎖,手背緊緊崩起!她料定,餘子俊會爲了餘惜月出一口氣,而找她麻煩!但是她沒想道餘子俊竟然準備親手殺了她!
胯下,馬兒跑得越來越快,然而樹林裡追逐的餘子俊也越來越快!
又是第二箭!
這一箭直瞄準她的心口!
這一箭角度實在太刁鑽,後仰已經躲不開!餘辛夷咬了咬牙,眸中迸發出尖利的光芒,用力勒住繮繩,整個身子躍下馬去!
餘子俊一箭射畢,另一隻眼睛睜開,卻發現那箭又射空了!餘辛夷從馬腹下躍上來,重新跨在馬背上,朝着餘子俊冷冷一笑!
餘子俊咬緊了牙,眼中殺氣更重,再抽出一支箭架上弓!射出!
這一箭,竟是直接瞄準馬腿!
餘辛夷眸子一眯,眉心深深鎖起,他是想射殺了她的馬,之後,她便任由他宰殺!爲所欲爲!
當第三箭射出的剎那,餘辛夷猛地勒馬調轉方向,衝進樹林之中!第三箭再次落空!然而這一箭落空,餘子俊竟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反而臉上充滿詭異的笑!
餘辛夷心中崩得越來越緊,突然眼中一道暗光閃過!她懂了!終於懂了餘子俊的目的!連着三箭,箭箭直逼!他是想把自己逼到的樹林之中,再一箭射殺!
樹林中本就光線錯落,爲了捕捉獵物,流矢亂飛,如果在這個時候殺了她!任何人都只能認爲是亂箭不小心射殺,而不會認爲是故意殺害!
這幾日,她步步小心,盤盤算計,算計了任何人,卻唯獨算計了這個餘子俊!餘辛夷咬緊牙關,策馬而行,身後追逐的馬蹄聲如同催命一般,又是連着三箭射來,一箭落空,一箭射中了馬臀,還有一箭直接刺破了她的衣袖!
幽深的樹林,樹葉陰翳,錯雜的光線落在她身上,彷彿穿梭在生死之中。餘辛夷目光如炬,望向前方,撐住!一定要撐住!
眼前光線陡然一閃,她敏銳的捕捉到百米之外,幾道熟悉的身影。
餘辛夷脣畔突然揚起一抹沉冷的笑,身後,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竄入耳中!
就是現在!
她猛地俯下身,夾緊馬腹,一鞭子用力抽向馬臀,猛力的衝了出去!大喊一聲:“父親,小心!”
餘懷遠原本只是陪幾位同僚在林中騎馬助興,突然聽到一聲驚叫,瞬間轉過頭去。
就在那一刻!餘辛夷身子一側,只見那利箭竟然擦過她的肩膀,正中餘懷遠的手臂!只聽到一聲馬兒受驚的嘶鳴聲,隨即是一道血花飛濺,餘懷遠捂住中箭的手臂,重重摔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