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她話音落處,所有人包括永和公主的目光都突然轉到餘辛夷身上!她?
溫凌萱眸子暗暗閃過一道幽光,面上卻仍是哀哀抽泣的:“前些日子餘老夫人笀壽,祖母特去賀壽,不巧在宴上與辛夷姐姐有了些許誤會,但……辛夷姐姐,祖母再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啊,你怎麼能這樣心狠……辛夷姐姐,萱兒求你,若有怨恨儘管朝着我來,求你放過我祖母吧……求你……”
溫凌萱一哭一嘆,那臉上盈盈的淚光,再加上淳淳的孝心,竟是看得人心頭髮酸。
永和公主眉頭緊皺,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向餘辛夷,溫凌萱說的句句在理,餘老夫人壽宴上所發生的事,她也是親眼見到的,全場之中,也唯有餘辛夷有嫌疑!難道……真的是她?
餘辛夷面對着四周圍攻而來的目光,眼觀鼻鼻觀心,嘴角揚起一抹幾不可查的弧度。原本,使的是這樣的計謀啊。
怪不得之前會有怪異感,一杯毒酒陷害恐怕掀不起多大風浪,但是若這毒酒當着永和公主的面,喝到駙馬腹中,永和公主必然震怒,而永和公主代表的皇家,毒害皇家這一條罪名,便足以讓她死上一千次一萬次!
溫家此番兵行險招,計謀竟然如此曲折迴環,實在是高!高!
餘明琪焦急的沁了滿頭冷汗,鼓足膽子起身道:“我大姐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且她剛纔一直與我們在一起!”這件事明眼一看,必是溫家陷害!
溫凌萱盈盈的抹了淚,道:“你與辛夷姐姐一直在一起?那麼,若真是辛夷姐姐毒害我祖母,你想必必也脫不了干係!”
餘明琪臉色驀地一變,溫凌萱分明是顛倒是非黑白,可偏偏讓人無法反駁。
一片寂靜之中,餘辛夷輕輕將餘明琪壓坐下,目光冷冷的掃向溫凌萱道:“表妹,你這樣懷疑我是什麼意思?外祖母手裡的酒杯,我何曾有機會觸碰,並且下毒?公主殿下若是有所懷疑,大可搜查我全身,若找出半點毒藥痕跡來,辛夷甘願受罰!”
卻見那溫凌萱緩緩起身,走到餘辛夷面前,冷哼一聲道:“辛夷姐姐,你以爲你這樣說就能洗脫嫌疑了?任何一個聰明的罪犯都不會把罪證放在身上,而餘辛夷你不僅聰慧,而且狡詐!你身上當然不會有毒藥,但是……你婢女的身上不代表沒有!公主殿下,請搜查餘辛夷的貼身婢女,她身上絕對有東西!”
溫凌萱振振有詞,公主殿下猶豫了一下,但想到中毒的駙馬,便一陣心痛,冷聲道:“那麼,搜吧。”說着朝女官擡了擡下巴,吩咐人去搜查白芷。
白芷臉色一訝,本能的擡起頭望向自家小姐,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矛頭居然會聚到她身上!
一旁,老夫人也皺起了眉頭,這件事絕對不能與餘辛夷有關,否則必會牽連到整個餘家!這溫家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餘子俊卻冷笑一聲,端起酒杯飲入喉中,與溫凌萱對視一眼,眼中是一模一樣的陰狠毒辣。這次計劃天衣無縫,餘辛夷你就等死吧!
在一片沉默寂靜之中,女官將白芷從頭到腳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搜尋,連根頭髮絲都未放過,香囊都要倒下來仔仔細細的驗過再說。
“等一下!”一直在旁邊查驗的醫官驀地擡手打斷,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快步走上前,拿起從白芷頭髮裡剛取下來的銅簪,猛地一折。
這件原本應該實心的銅簪裡,竟飄出一點白色的粉末來!醫官臉色突然嚴肅起來,接了蠶絲手套,取一點粉末溶進水裡,再輕輕一嗅,臉色大變:“這是夾竹桃曬乾後磨成的粉!”
永和公主立刻追問:“夾竹桃的粉末有何異常?”
“夾竹桃分粉、白二種,粉色毒性微弱,但白色夾竹桃乃劇毒之物,若取枝葉研磨成粉末,只需一點摻入酒中便是劇毒!駙馬中的正是此毒!”
這……
永和公主勃然大怒,怒目瞪向餘辛夷,搶過那銅簪,一把用力扔在餘辛夷面前,臉色相當難看:“餘辛夷,你還有何話要說!今日若無法交代清楚,休想踏出公主府半步!”若是其他事,永和公主或許還會顧及着餘尚書,但是她最在乎不過是駙馬,駙馬的中毒將永和公主所有人的兇狠都逼了出來,所以絕不會善罷甘休!
老夫人低抽了一口氣,捂住胸口悶了悶,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要涌上來,又被她用力壓下!
白芷一張臉驀地煞白!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根銅簪她戴了好些日子,怎麼會……怎麼會突然藏着夾竹桃粉末!她怎麼想,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會把算盤打到她一個小丫鬟身上,最重要的是,竟然還連累了小姐!
餘辛夷眉心微斂,凝望着地上的銅簪。這根銅簪連白芷都不知曉怎麼回事,這說明,早就被做了手腳!原來,她們早就暗暗埋下這步棋,端等着今日!且手段如此出其不意,讓人防不勝防!這麼想盡一切辦法害死她,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白芷猛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啓稟公主,此事……”
白芷本想將這罪責一力承當,卻沒想溫凌萱提前一步,搶過話頭:“辛夷姐姐,你這丫鬟還真是忠心啊,想替你頂罪呢?但人人都知道這丫鬟是你的心腹,她做任何事,絕對與你脫不了干係!且她一個小丫鬟哪裡來天大膽子謀害定國公夫人,謀害當朝駙馬!所以……”溫凌萱昂起頭顱,眼中的哀慼已經消失不見,嘴角詭秘的彎起,眼睛裡滿是扭曲的興奮,“餘辛夷,你公然下毒謀害定國公夫人,謀害駙馬,罪證確鑿!還不快跪下認罪!本朝律法,下毒害人性命者,按律……當斬!”
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餘辛夷,帶着深深的審視與批判,而永和公主更是面色愈加難看,目光中帶着兇狠,揚起手道:“來人……”
就在此時,一道清朗如玉的笑聲自園外徐徐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皇姐這裡似乎甚爲熱鬧啊,不知景夙言到來是否叨擾。”
在場所有閨秀們第一時間便認出這道聲音的主人,齊齊捂住心口,抽了口氣,期待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果見一道月白色繡着暗金流雲的袍擺緩緩踏入院中,一把風流的扇子輕輕揮動,那墨的發,紅的脣,漆黑的眸,世間再難尋的容顏,不是當今八皇子殿下,景夙言又是誰!
永和公主見到景夙言,原本滔天的怒意也不得不壓了壓,道:“餘家大小姐公然在酒中以夾竹桃之毒謀害溫老夫人,後間接毒害了駙馬,實在荒謬至極,本宮正在處理此事。”
“竟有此事?”景夙言驚訝的皺了皺眉,滿眼的不相信。
溫凌萱剋制住內心的激動,眸子眨了眨,眼睛復又溼潤了,咬脣道:“回稟八殿下,確有此事,這就是餘辛夷毒害我祖母的酒杯,還有這根藏了毒的簪子,是從她貼身奴婢身上搜出來的,千真萬確,求八殿下定要爲我溫家做主啊……”
景夙言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捏起案上玲瓏剔透的琥珀酒杯,細細看了眼,又看了看藏着毒的銅簪,突然朝着餘辛夷厲聲道:“餘辛夷,你好大的膽!我當你心地善良,知書達理,沒想到竟敢如此惡毒,敢暗害定國公老夫人,暗害皇姐夫,你可知這是死罪!今日本王決不饒你,否則絕無法服衆!更讓我皇家顏面蒙羞!”
這話說得極重,臉上的肅然怒意簡直毫不掩飾!景夙言話音一落,溫凌萱臉上驀地溢出一股難言的驚喜。誰說八皇子傾心於餘辛夷的,現在非但不護着她,反而苛責那賤人,太好了!餘辛夷,連八皇子都不幫你,今日端的看你怎麼的死的!
而溫氏並餘子俊對視一眼,先有些詫異,再一想,今日餘辛夷毒害的可是駙馬,此事事關皇家顏面,就算八皇子再偏袒餘辛夷,也沒有八皇子的親姐夫重要!這般一想,他們眼中頓時寫滿了扭曲的激動。餘辛夷,今日這樣完美的計謀,任你插翅而難逃此煉獄!
餘辛夷眸子微微眯了下,望着面前滿臉怒容的景夙言,沉默不語。白芷更是震驚的臉色煞白,八皇子怎麼會……他明明極喜歡小姐的呀,難道他也懷疑小姐害了駙馬?這實在不應該啊!白芷急得滿頭大汗,忙爬過去祈求景夙言:“殿下,我家小姐是冤枉的呀,求您給我家小姐做主……”
溫凌萱卻猛地斥責道:“八殿下在此,哪有你一個小丫鬟插嘴的道理!”
白芷擡頭,望着景夙言冷麪無情的表情,一顆心直降到冰窟窿裡,難道八殿下從前都是假裝的……
公主看着景夙言比她更震怒的表情,頓了一刻道:“既然此事真相大白,八皇弟,不若將餘辛夷押解,交由京兆尹審理。”
什麼?老夫人渾身一顫,幾乎忍不住當即起身爲餘辛夷說話。
卻有一道聲音比她更快一步:“慢!”
衆人望過去,這道聲音的主人,仍然是景夙言。只見景夙言一雙俊秀無雙的眉隱隱蹙起,眉心間似乎凝着化不開的疑惑:“皇姐,臣弟仍有一事有疑慮。陷害皇姐夫的若是餘辛夷無疑,那麼僅憑她一人之力,恐怕並不足以達到目的,所以,皇姐府內必有她的內應!若此內應不除,將來定會爲皇姐與姐夫帶來後患無窮!”
溫凌萱心裡咯噔一下,八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永和公主細細一思忖,的確如此,忙道:“那皇弟以爲應該如何?”
景夙言原本冰封的容顏,忽然漾出一抹淺淺的笑,那麼笑似春風拂來,冰雪消融,美得讓人心神盪漾,那抹漆黑深邃的目光淺淺在餘辛夷身上掃了一眼,啓脣道:“既然有內應,必定要查!至於如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