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什麼,餘辛夷微微眯起眼,敏銳的察覺到淑貴妃在談及她母親時,眼裡劃過的一絲狠意。難道她母親跟淑貴妃有過舊仇?
御花園中。
丫鬟翠玉輕輕給餘惜月打着涼扇道:“小姐,您放心吧,此次惹怒了貴妃娘娘,憑大小姐有通天本事,都難以逃脫!”
斜倚在亭中,餘惜月不屑的掀開眼皮,冷笑道:“最好如此,否則我跟母親這趟就算白算計了。”母親叮囑過她,淑貴妃雖然是她嫡親的姨母,然而若自己沒有絲毫用處,亦會被厭棄,所以她當即最緊要的,便是要表現出她的“用處”來!
“翠玉,你去打探一下,玉坤宮裡動靜如何。”
翠玉是她的心腹,立刻應了,可剛走幾步便又折了回來,臉色極爲難看道:“小姐,大小姐……好像出來了……”
餘惜月滿心滿意的希望着,看到餘辛夷走着進去,橫着出來,可沒想到餘辛夷出來了,而且完好無損!怎麼會!淑貴妃爲什麼會放了她?是她命太硬,還是淑貴妃……
餘辛夷看着她臉上一瞬間變換而過的無數種表情,淺淺笑道:“怎麼,妹妹見我出來,看起來怎麼好生失望的模樣?”
“怎麼會……姐姐誤會了……”餘惜月臉上的驚,轉爲僵硬的笑容,“剛纔還擔心,姐姐會不會被處罰,現下看姐姐好好的,妹妹只有替姐姐高興的份,哪裡會失望呢?”
餘辛夷徐徐彎起嘴角,道:“那就多謝妹妹關心了,放心,我會讓妹妹,一直高興下去。”
看着餘辛夷先一步離去的背影,餘惜月一張如花似的臉孔,凝成深深的恨意,幾近扭曲。
身後翠玉小聲道:“小姐……”
餘惜月臉色極爲難看,不耐煩道:“什麼事?”
“那邊好像是五皇子來了。”
景浩天?餘惜月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由怒轉喜,冷冷笑了下道:“去,把五皇子引過來。你知道該怎麼做?”這個景浩天,自第一次見面便對她迷戀頗深,看起來,是個可用的棋子。
翠玉立刻明瞭的點頭,悄悄轉出御花園便“巧遇”上了五皇子,恭敬跪下道:“奴婢見過殿下,多謝上次皇子殿下送我家二小姐回府,二小姐爲表謝意,特意繡了這塊手帕,還望殿下不嫌棄收下。”
接過那塊蘭花繡手帕,景浩天眼中陡然迸出一股驚喜:“哦?你是說惜月小姐今日入宮了?”
“是”翠玉恭敬道,末了意味不明的加了一句,“殿下,小姐正在有鳳來儀亭等奴婢,奴婢先告退了。”她擡眸,看到五皇子臉上激動的模樣,就知道,事兒,成了。
景浩天剛踏入御花園,目光便已凝在亭中佳人身上,再難移開:細長的柳眉彷彿遠山之黛凝聚而成,柔情似水的明眸裡,似含着化不開的愁緒,花瓣一樣的嘴脣輕輕咬着,讓人忍不住生出疼惜之感……
見到景浩天,那張猶帶淚痕的臉立刻羞怯的低下頭,別過臉擦掉眼角的淚痕,盈盈一福道:“見過五皇子殿下。”
景浩天差點忍不住上前扶起她,但又想起不大合適,只目光一轉不轉的凝望着餘惜月道:“多日不見,惜月小姐似清瘦了些?可遇到什麼煩心的事?”
餘惜月睫毛輕輕一眨,睫毛上就沾了露水,卻還強笑道:“並未有什麼煩心的事……”她輕輕咬着脣,欲說還休的模樣彷彿受盡委屈。
旁邊翠玉卻打抱不平起來:“哪裡沒什麼煩心事!”
餘惜月輕斥道:“翠玉,多嘴!”
翠玉被訓了,噗通一聲跪在她腳邊上,垂淚道:“小姐,就算您嫌翠玉多嘴,翠玉也要說的,小姐您日子過得太苦了。整日被大小姐欺負,受盡委屈就罷了。前兩日,夫人還被大小姐冤枉,關進了佛堂,小姐您擔憂得寢食難安,整日以淚洗面,這還不算委屈,世上便沒委屈了……”
景浩天聽完,立刻豎起雙眉:“竟然還有此等事!這餘辛夷,也太心狠手辣,着實蛇蠍心腸!惜月小姐你且等着,我定幫你好好出這口氣!”
餘惜月擡眸朝景浩天望着一眼,一雙明眸之中淚光點點,寫滿感激:“多謝五皇子。”廣袖之下,一隻手卻狠狠捏緊,指甲深深刻入掌心!
回府的路上,翠玉有心哄餘惜月開心,便開玩笑道:“小姐,五皇子好像對您有意呢,您說他會不會求娶您爲妃?”
然而,餘惜月並不欣喜,反而扯出一絲輕蔑的譏諷:“哼,五皇子?我聽父親說,他舅舅胡慶近日因貪污舞弊、欺君罔上的大罪,判了滿門抄斬,失去母族的依仗,又難得皇上的寵愛,他,已經廢了。”
哪怕嫁給四皇子,她也不會嫁給五皇子。她餘惜月的這一生註定要走上那個最高位的,而不僅僅滿足於一個王妃!
翠玉訥訥道:“那您……”剛剛特意約五皇子御花園一見,實在不妥。
餘惜月勾起脣角,目光淺淺在她身上掃了下,道:“翠玉,我不記得你是多嘴的。原本交給你的規矩忘了麼?在我身邊,我問你的時候你才能說,才能聽。其他時間,你只能是聾子,是啞巴。”
翠玉看着自家小姐冷漠似寒冰的表情,忽然生出徹骨的寒意,忙低下頭,顫巍巍道:“奴婢不敢!”
白芷小心的褪下餘辛夷裙下的長褲,露出兩條腫起的腿,特別是膝蓋那裡已經腫得不像樣子。
白芷看着自家小姐紅腫的膝蓋,眼睛一下就酸了:“小姐,淑貴妃怎麼如此狠心?這也太……”
餘辛夷卻不在意,前一世千刀萬剮之痛要比現在痛上千倍萬倍,這點痛對她來說不足掛齒,值得她掛齒的,從來只有那些以血都難以洗去的恨!她撫了撫白芷的發,道:“傻白芷,取點消腫的藥膏來。”
白芷忙抹了淚,急匆匆的去找了消腫的藥膏,給餘辛夷塗上。
夜晚,夜沉如水,因爲膝蓋的疼痛,餘辛夷難以入眠。
淑貴妃今日被她激怒,必不會善罷甘休。或許,她之前做得太過激進,惹人耳目……不!如果她不奮力反抗,那下場便是重蹈上輩子的覆轍。這些人,是吃人的魔,與其等着捱打,不如主動出擊!
且只要她存在的一天,溫氏跟餘惜月便不會善罷甘休。誰人要她死,便不要怪她不給誰活路!
這一夜似乎睡得格外沉。直到……
“啊!”
一聲尖銳的叫聲,幾乎穿透蒼穹,將整個海棠苑喚醒。
餘辛夷驀地睜開眼睛,外面天已經全亮,她心口重重跳了一下,隱隱覺得似乎有事發生。下一瞬就聽白芷慌張的從外間進來,推開門道:“小姐,出事了!”
見白芷頭髮散亂,衣服都是簡單披着的,說明連梳妝打扮的時間都沒有,足以證明事情之緊急。
她當即立刻掀開被子起身,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挽了頭髮出去。
門吱呀一聲門打開,同時全院的丫鬟婆子們也聞訊而出,只看到院中那片海棠林裡,那棵開得最盛的海棠樹上垂下一根白綾,而白綾上吊死着一具女屍。
那個女屍整個院子無人不知:“嗬……香附姐姐!”一個膽小的丫鬟在看到女屍的剎那,倒抽一口氣跌坐在地上,已是嚇破了膽。
餘辛夷走過去,看着已經死去的香附雪白的臉,眉頭深深皺起。
香附,死了……
並且,是在她的院子裡!
“怎麼回事!”突然海棠苑門被推開,管家領着七八個護院進來,看到樹上吊死的人,都驚訝的倒抽幾口氣,管家立刻命人去請餘懷遠來。
白芷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慘狀,嚇得有些驚慌,白着一張臉悄悄去拉餘辛夷的衣袖:“小姐,怎麼辦?”這香附不是已經拿了三十兩銀子,被打發回家了麼,怎麼會突然回到海棠院裡,還是這般……模樣……
餘辛夷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自己的眉頭卻是緊鎖的,半晌後道:“白芷,陪我進去梳妝一下。”
管家卻道:“大小姐,老爺待會兒就來,出了這樣的事,還勞煩大小姐稍等片刻吧。”
餘辛夷淺淺笑道:“怎麼?我是餘府大小姐,難道我連梳妝一下都不可以?還是,管家已經確定我便是兇手了?”
管家被噎了一下,低下頭不再說話。無論如何,小姐是主子,他權利再大,也只是個奴才!
餘辛夷淡淡掃了一眼,帶着白芷回屋。
關上門,白芷便急得滿頭的汗道:“小姐,您可得早些拿個主意,出了這樣的事,二小姐那裡絕對要找麻煩的,現下大少爺又回來了……”
餘辛夷擡手,制止她再說話。她目光在整個屋子裡掃了一圈,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不對勁,肯定有哪裡不對勁!她心底隱隱察覺到哪裡出了問題,卻想不到!
只是一盞茶的時間,餘懷遠便着急趕來,面色極爲凝重:府裡“病死”個把人便算了,最多幾百兩銀子暗地裡打發了便是,今日卻有人在大小姐的院子裡吊死,這事實在晦氣!傳出去,還以爲餘府如何苛待下人,如何喪盡天良!
而他身後,餘惜月跟餘子俊對視一眼,不動聲色的交流着眼底那份狠辣與快意。
一跨進院子,餘懷遠當下便指了香附,朝着餘辛夷瞪眼道:“辛夷,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都不問,第一句便是質問她,她並不奢望父親對她有幾分情分,只是沒想到連表面都不願維持。餘辛夷斂去嘴角的淺嘲,垂首道:“回稟父親,女兒不知。”
餘子俊冷聲道:“大姐姐,香附吊死在你的院子裡,無論如何你都脫不了干係吧!你難道是想說,香附自己拿了繩子綁在樹上,然後趁沒人注意,自己吊死的?這莫非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你院子裡少說十幾個丫鬟婆子,難不成沒有任何人發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