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低頭看着袍角那噴到的血跡，緊張着扶住了胤祥：“十三阿哥……”看着那張酷似自個兒的臉，心裡動了側隱之心，想到了自個兒額涅孝康章皇后去世時的情景，何嘗不是悲痛能耐，只是沒有吐血而已。
胤祥看着玄燁袍角上的血跡，哭得更傷心了，緊緊抱着玄燁的腿，乾脆把頭低到了玄燁的靴子上，眼淚溼透了玄燁的靴面。
玄燁的心更軟了，內爾吉是有錯，罪不容赦，可是胤祥和倆個女兒，尤其是胤祥和八公主，那是無辜的……
胤禛看着胤祥那一大口血，就想着前面胤祥喝的那個藥，聞着血腥味，更想到了自個兒院裡丟的那隻小公雞，心揪揪的疼。這雞血糟蹋了也就算了，那雞總可以送回來燉湯吧，現在雞血這麼用了，雞呢？
胤禛的心別提多不舒坦，十三弟要在罕阿瑪跟前裝難受，也用不着損失自個兒的*。
到了晚間，胤禛的小院裡又多了兩隻小公雞，氣順了，心裡也平了，卻又覺得胤祥幹麼不早送來，早送來，自個兒也不會把這事跟胤禟說了。
現在可好，還是自個兒枉做小人了，可是等胤禛吃上了小公雞，晚上美美抱着李氏的時候，又覺得也不怪胤祥了，畢竟一隻小公雞換了兩隻小公雞，自個兒沒有吃虧。
不過跟胤禟說了，胤禛也不覺得什麼了，真等胤祥問了，打死不承認就是了。難不成胤祥還能去胤禟對質？真對質，還是那個打死不承認，全推到胤禟身上就是了。
這麼打定了主意，胤禛摟着李氏睡得很安穩了。
玄燁實在睡不着，翻了個身，想着怎麼處理內爾吉的喪事。
霽蘭給玄燁的來回翻滾弄得比平日裡更沒法睡着，低低地問了句：“主子有事？”
“嗯，我在想內常在的事。”玄燁也不打算瞞霽蘭，後宮的事說給霽蘭聽倒也無妨的。
霽蘭明白了，這是玄燁顧忌着自個兒才這樣的，手輕輕的撫上了玄燁的後背：“主子對奴才的心，奴才是死也無以爲報了。”
玄燁一個翻身把霽蘭摟在了懷裡，捂住了霽蘭的嘴：“你胡說些什麼呢……”
霽蘭在玄燁的懷裡，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輕輕用手把玄燁的手拿開：“主子，奴才是說主子對奴才的恩情，奴才怕是一輩子也報答不了了……”
“那也不可以這麼說，不知道那個字多忌諱……”玄燁不想說出來那個字，臉上都有了慍色。
黑沉沉的牀帳裡，霽蘭看不到玄燁的神情，卻能感覺到玄燁的微慍：“嗻，奴才明白了，再也不說了。”
玄燁的神色纔好些了：“這樣纔對。”
霽蘭在玄燁的懷裡微微動了下，接着最先不有說完的話往下說：“主子，奴才也聽人說十三阿哥吐血的事。十公主在奴才那，這幾天也是一直哭，連飯也不吃了。奴才勸着，才吃了幾口，就說吃不下了。八公主，聽奴才宜姐姐說，情景也大抵差不多……”
“嗯……”玄燁低低地發出了這麼一聲。
“奴才瞧着，也不能太苦了十三阿哥和倆位公主，主子要不去跟太后說下，該給內常在擡個位份就擡下吧……”
玄燁聽了這話，俯下頭就去尋着霽蘭的脣……
貴人瓜爾佳氏和託婭格格在太后跟前湊着趣，把太后哄得嘴都要合不攏了。
這貴人瓜爾佳氏也是討人喜歡，進宮沒多久就得了太后和玄燁的青眼，都覺得是個可人的人。
要說起來，後宮的女子差不多是入了太后的眼就不太能入玄燁的眼，入了玄燁的眼就不太能入太后的眼。要麼就是既不入太后的眼，又不入玄燁的眼。能既入太后的眼，又入玄燁的眼，過去也就是宜妃了，只是自從貴人瓜爾佳氏入宮後，連一向伶牙俐齒的宜妃都給靠後了，更別說旁的人了。
“八公主、十公主這兩日哭得都不成樣了……”貴人瓜爾佳氏低低地說了句。
太后眼裡的笑也暗了下去：“唉，額涅去了，能不傷心嗎？”
瓜爾佳氏低着頭笑道：“奴才糊塗了。只想着那日十公主獻的那柄如意好了。”
太后想起來了，這如意的事都放了好些日子是得跟玄燁提提了。
可巧玄燁來給太后請安了，瞧着左右都無人，知道太后這是給自個兒一個方便，怕是要說什麼，先提起了內爾吉的事：“太后瑪嬤，內常在的事，十三阿哥、八公主和十公主都很是難過，十三阿哥傷心得都吐了血。兒子想給內常在提個位份，安撫下十三阿哥和小格格們，也不要太傷心了。”
太后點着頭：“皇帝想得果然周到，既這麼着，就給封個妃吧。雖說是包衣出身，可人不在了，又給皇帝生了個三個子女，封個妃也不過就是好聽些，旁得……就不必了。”
玄燁聽着前面倒是覺得太后給擡的位份高了些，原本只想給個貴人，這麼聽着覺得還是可以的，也就按着太后的意思辦了。
“皇帝，上回那柄賜給貝子蘇爾發的如意卻到了衛嬪的手裡，這事處理的怎麼樣了？”太后的臉沉着，把霽蘭的事提了起來。
玄燁坐在太后的腳踏邊上，淡淡地笑了：“回太后額涅的話，這事兒子查過了，一直想跟太后額涅說，卻沒有機會。”
“哦，皇帝，查出來什麼了嗎？”太后的眼睛瞧着玄燁的頭頂，懷疑着還真有什麼事不成。
玄燁從靴筒裡掏出了內爾吉的那張供詞，恭敬地呈給了太后。
太后接過來一看，密密麻麻的滿文，字又寫得歪歪扭扭，第一眼看着心裡就不痛快了。等看完了，太后沉着的臉更覺了：“真沒有想到內常在是這樣的人，倒是錯看了她。”
“兒子也有錯，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的人，纔有了這許多的事。”玄燁低着頭，先把錯攬到了自個兒身上。
“怎麼能怪你呢，這些包衣家出身的官女子進了宮怕就存了這樣的心思，想攀個高枝，爬上枝頭做鳳凰！”太后憤憤不平着，又想起了董鄂妃，只是那個到底不是包衣出身，可是一個寡婦再嫁不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太后額涅說得極是，不過……”玄燁想着如何勾着太后往霽蘭那方面講。
“不過什麼？皇帝，哦，對了，這纔給內常在追封了妃，要不就別封了，好在也沒有下旨呢。”太后倒是縮這個快。
玄燁倒是不能縮這麼快了：“太后額涅，內常在的位份倒不是因着她才追封的，也是可憐那三個孩子。因這內常在的事到底讓衛嬪委屈了，所以兒子特意問了下衛嬪。還沒等兒子開口，衛嬪倒先顧念上十公主和八公主，還有十三阿哥了。所以這妃位，既然太后額涅已經說了，還是封吧。”
“那妃的待遇還是不給了。”太后的態度倒也不含糊。
“這個極是，這樣也算是給後宮的嬪妃們一個警告，不拘怎麼着也不能仗着兒女就以爲可以爲所欲爲了。”
“這個極是，還是皇帝想得周到。這樣才能讓後宮裡都安守着本分。真是沒有想到衛嬪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能顧念着幾個孩子，也算是以前錯怪她了。”太后感慨了一句。
玄燁的心裡一喜：“太后額涅，兒子倒是想，要不明年正好是太后額涅的六十大壽，正好就給衛嬪進了位份，這樣也算是補償下她，也讓後宮的嬪妃們知道如何有端淑之賢。再說八阿哥也封了八貝勒，跟着裕親王管着廣善庫，裕親王還誇着八阿哥有經濟之才，又不浮誇。”
太后咬了下嘴脣，纔開了口：“也是，不過衛嬪到底是內管領的女兒，官女子出來的，論着關外的時候，這樣的人是得不了位份的。那就封個嬪吧，好歹貴人瓜爾佳氏也得封個嬪。這位次就在貴人瓜爾佳氏的下面吧。”
玄燁暗裡又暗了口氣，原本想着就給霽蘭擡到了至少是妃，現在看來只是落實了嬪這個上面，旁得也就不要想了。
回了乾清宮，玄燁就喊來了禮部尚書：“常在章佳氏，生養上天賦異稟，特封爲敏妃。”
禮問官員聽着玄燁的話，實在不解，若說因生子生女封妃，那也用不着說這個“天賦異稟”，卻又不能問玄燁，只能出去了悄悄拉過來樑九功打聽，不然這祭文怎麼寫。
樑九功一聽就嘿嘿笑了：“主子都說是天賦異稟，那自然就是天賦異稟了，讓人就這麼寫不就得了。”
禮部尚書更是不明白了，想想又明白了，生三個孩子，那自然是會生了，笑着謝過了樑九功走了。
樑九功的嘴一咧：“可不就是天賦異稟，紫圍子裡有哪個能只給睡三晚上，就生三個。這放在大清國，都得算頭一份了。”
沒過了幾天，玄燁就去塞外了，帶着胤祥一塊走的。還在塞外的時候，內爾吉就按着常在的規格葬在了妃寢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