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人在石山旁聊着,卻不料另有兩人在小樓上看着,他們便是杜明之和周楠澈。
杜明之看着樓下石山那邊,還不忘打趣身邊站着的人,“你覺得你是陸郎和趙郎中的誰?”
周楠澈滿臉的陰沉,冷笑一聲,“我誰都不是。”
杜明之輕笑,“哈哈哈哈,那倒是,周生僅此一個。”
其實檀兮與呂逍遙的談話並沒有周楠澈和杜明之想的那樣郎情妾意,舊情復燃。
檀兮只覺得無可奈何,卻又要設法緩解尷尬。總不能大眼瞪小眼,一話不講,靜靜站着,面面相覷吧。
“檀兮未能認出三皇子,實屬無奈,檀兮前段時間意外受傷傷了腦,失去了記憶,前塵往事忘了個遍,故沒能認出三皇子,還請三皇子見諒。"說完還惆悵了一會兒。
“無礙,聽說你受傷,我也只是擔心你,希望你好罷了。”呂逍遙話語中充透着溫情。
“原來聽說你失去了記憶,我還不太敢相信,現在看來倒是是真的了。”
他又言,“除了失去了記憶,其他方面可還好?可還有不適?”
“其實好很多了,就是記憶還沒有恢復。”檀兮輕鬆笑着回答。
呂逍遙有些悵惘,“其實你已經嫁人了,按理來說我們應該避嫌的,但我實在放心不下你……”
沒什麼放心不下的,快避嫌啊快避嫌啊,您倒是走啊,我保證不會主動貼你的……檀兮內心想了許多,愁緒萬千,卻不敢將這些化成言語。
既然您不肯動,那我就先走爲敬了……
檀兮暗自決定如此。
良久,檀兮才憋出一些話來,“是啊,光陰飛逝,一轉眼大家都各有各自的奔頭了。”
又看了看天邊日頭,藉口言道“時間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準備歇息了,還請三皇子原諒檀兮招待不週,就讓柳依雪霏送送你吧。”
呂逍遙定定看着倩影走入內亭樓臺,良久,才幽幽離去了。
離人去,只餘微風吹拂,高大的梨木上,潔白的梨花輕輕搖曳着,幾處花瓣微舞,徐徐宛宛飄落在地。
在周楠澈,杜明之眼裡,又是好一番花落人離去的淒涼之景,真是感人至深,傷人肺腑。
可謂是觀其離別意,見者爲悲傷。
……
檀兮一覺睡醒便是黃昏,日落西山,正好可以歸府了。
檀兮由丫鬟們攙扶着上了馬車,只見周楠澈陰沉地端坐着,目光冷冽暗銳,像能吃人似的。
瞌睡蟲瞬間跑了,先前尚存的睡意頃刻消散。
“你這是……怎麼了?是誰惹你了麼?”
這氛圍怪陰沉的,檀兮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沒有。”
“不如和妾身說說看?妾身最會開解人了。”檀兮嘗試着開導。
“無事。”周楠澈還是一張厭世的臉。
檀兮主動地勾上週楠澈的手,十指相扣,明亮的眼睛眨巴着,聲音更加軟糯,撒嬌道,“說說看嘛。”
周楠澈臉色緩和了一些,沒有之前那麼冷冽了,卻還是堅持不說話。
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沒有辦法了,檀兮只得拉開馬車簾子,向外求助。
看看丫鬟們,柳依和雪霏攤攤手,表示不知所措。
再瞧瞧凌雲,凌雲也是無奈地搖搖頭,給了檀兮一個有深意的目光。
信息是,夫人您惹出的禍,您自個兒看着辦吧,屬下是無能爲力了。
檀兮收到了這目光,但是否領略了其中深意就不得而知了。
看來檀兮並沒有收到這信息,未有所獲的檀兮只得放下簾子,乖乖坐回去,想說別人家話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該牽的手也牽了,該撒嬌的也撒嬌了,都沒見效。
於是,又是一路的沉默無言。
外頭趕車的凌雲也不禁搖搖頭,不知是替主子還是夫人哀嘆。
人們的情感並不相通。
檀兮只覺得自己委屈。而周楠澈感嘆,別家的那叫一個傾國傾城解語花,自家就是沒心沒肺傻大姐來到的。
晉王府一處水榭,有一青衫公子背手而立。
“王爺,屬下暗中觀察尹小姐,並未發現異樣,可還要繼續查探?”
呂逍遙冷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繼續。”
黑衣人恭敬迴應:“是。”
……
夜色已深,煙火逐漸散去,喧囂不再,安靜緩緩而來。
熄滅燈燭,拉上牀簾,“好了,睡吧。”檀兮話語柔和。
周楠澈還是冷冷地迴應,“嗯。”
有時多說一句話真的不會死人……
檀兮也被周楠澈弄得窩火,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難得一大清早檀兮就醒來了,卻見身邊早就沒了人,周楠澈起得更早。
一想到昨天,檀兮就氣不打一出來。
不敢言而敢怒,結果就是,檀兮又恢復了先前悠哉的彷彿喪夫式的生活。
想想今天要幹什麼呢?喝茶逛街聞書觀景聽曲聽戲……管他個勞什子官人,自己快活就夠了,今天兒聽戲放鬆去。
戲臺正上演着崔鶯鶯和張生的好劇,正到紅娘回懟崔老夫人表裡不一的情節,在座觀戲的人們無不拍手叫好,檀兮卻無心觀戲。
又出現了,被人盯着的感覺又出現了,從候府出來,再到這聽戲,一直有人在跟着自己。
不得不說,被人窺視的感覺真的很不美妙。
聽是聽不下去了,檀兮帶着柳依,雪霏悻悻回府。
檀兮發誓,一定要將這暗中的人揪出來。
“柳依,你找人去幫我準備一套夜行衣,不要聲張小心行事,莫要被人看見了,也別問爲什麼。”
“雪霏,你幫我去整一套男子服飾,,要簡約的,花色儘量低調,不要張揚,同樣小心行事,別教人看見”
“好的,夫人。”平時調皮歸調皮,但卻不能是過界的,主子就是主子,不該問的不問,柳依深諳此道。
檀兮又言,“明日我有事單獨出府,你們不必跟隨,就在府中呆着吧,就當給你們的休假了。”
翌日。
檀兮換好夜行衣,在外又套了件男裝,解下首飾,用脂粉掩住耳洞,三千青絲挽成利落的馬尾,候府俏郎君開始出街了。
玉盤珍饈直萬錢,玉珍閣,從名字可見的天字號第一飯館。
掌櫃的帶着靈活利落的小廝兒們在門口招攬吆喝,酸甜苦辣鹹,五味湊個遍,好不熱鬧。
檀兮一進門,就隨意捏了塊大的銀子給掌櫃的“給我來間上好的包間。”
掌櫃心神意會,連忙過來迎接,“貴客這邊請。”
餘光所見,那暗自跟着的人也來了。
掌櫃一邊給檀兮介紹着一邊打量着檀兮,果然人不可貌相,如此清秀可人的公子看着年紀不大,出手卻十分闊綽。
“就是這間,貴客請進,稍作片刻。”
檀兮觀摩着這房間,裝修有度,不失風雅,是看得出來的貴氣,不愧是天字號第一飯館。
幾個小廝兒麻溜地端上來茶水,酒菜。
那人就在附近隔間裡。
檀兮在菜單勾了勾,揮揮手,示意已經挑選好了,“就要這些罷。”說完又遞給掌櫃銀子。
掌櫃笑得開懷,“貴客稍等片刻,咱們玉珍閣的招牌菜定不會讓貴客失望的。”
趁着片刻地等待,檀兮檢查了窗戶,只留一處窗半開着。
濃郁的飯菜香氣襲來,一道道菜端上,有序地擺列在圓桌上,伶俐的小廝兒又言,“客官若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下去,小人在外邊候着。”
迫不及待似的,檀兮鎖上門,隔着屏風迅速將外邊男衣換下,露出裡面的夜行衣,蒙上面,再若無其事地坐在凳子上,詳裝進食,時刻留心旁邊兒動靜。
見屏風後邊有人影晃動,檀兮當機立斷,迅速靠近屏風,一掌擊去。
那人忽然反應過來,匆忙從半開的窗子掠去,檀兮緊跟着。
他且逃,她且追,他難以逃飛。
連跨幾座高樓,玄衣男子直徑進入一處府邸的閣樓。
檀兮追上,立在牆頭,一個輕躍,到了一棵樹上。
這座府邸樓臺甚多,模樣也差不多,蜿蜒曲折,雕欄畫棟,目標到此就斷了,檀兮不能確定玄衣男子進入的是哪處。
檀兮仔細探尋這座府邸,繞到前門,看了牌匾,才知這是晉王府,三皇子呂逍遙的府邸。
知道了主人身份,來都來了,直接走了未免可惜,檀兮準備繼續探索。
樓宇間穿梭,玄衣男子忽然出現,順帶着一旁竄出了許多侍衛,檀兮迅速出招應對。
“抓刺客了!”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這邊。
大事不妙,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但直接脫身是不太可能了,侍衛越來越多,檀兮一人應對也更吃力。
再一看,庭樓左側不遠處,正有一羣人宴飲閒聊,衣着華貴,定是些王公貴族,也是極佳的人質選擇。
一個背對着的,着水藍色綢緞的,沒錯,就選他了。
檀兮一個急躍,佩刀伸出,對着此人的脖頸,“別動!再動我要了你的命!”被挾持的人聽聲微愣。
檀兮轉過身來,也愣了。震驚!被挾持的人竟是她夫君。這究竟是單純的巧合,還是天定的緣分?
不得不說,人生處處是驚喜,生活時時有意外。
檀兮的面矇住了,只剩兩雙眸子相對,波濤暗涌,迅速反應過來後,檀兮右手將刀尖貼近周楠澈左側心房,左手束縛住他的右側臂膀,寒聲說道,“給我牽匹馬來,讓我走,我自會放他離開,否則我要了他的命!”
其實檀兮力度控制得很好,不會傷了周楠澈的,頂多只會劃破一些衣裳罷了。
馬匹牽來了,檀兮是準備挾持着周楠澈跑一段再放了他的。
忽然間,檀兮的右手麻痹住了,手一軟,檀兮大驚,周楠澈動作,一個錯位,刀劃傷了周楠澈的右臂,周楠澈摔倒在地。
周圍人正慌亂,顧不了這麼多了,趁着時間,檀兮躍上馬,尖刀往馬後方上刺,“駕”一聲,絕塵而去。
呂逍遙極爲生氣,自家王府竟然出現了刺客,還傷了客人,這讓他的面子往哪放。
惱羞成怒,呂逍遙一聲令下,“追!”
周楠澈攔下追兵,對着呂逍遙說,“動靜不能太大,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呂逍遙想了想,也是,動靜大了,全城不就都知曉了麼,還會驚動宮裡的那些個。
對着周楠澈,他神色又放緩了些,“是本王考慮不周,多謝侯爺提醒,快叫大夫來,看看侯爺怎麼樣了?”
周楠澈和呂逍遙一個眼神示意,讓凌雲率人去追,同時遮掩在袖子下的左手比了一個暗號,這個角度只有凌雲能看得到,凌雲心神意會。
檀兮策馬飛騰了一陣子,發現追逐的士兵很快就不見了,到了沒人的地方停下馬,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