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你是這蓮香城本地人?”祝餘看那掌櫃的鬍子都有些花白了,看起來像是對周遭都應該很熟悉的樣子,便趁着他派小夥計上樓收拾客房的時候開口搭訕。
這掌櫃的剛剛接待了他們這幾個出手闊綽,一下就開了三間上房的客人,正是心情大好的時候,當然也樂得陪人家聊上幾句。
“那是自然,小老兒生在蓮香城,長在蓮香城,壓根兒就沒離開過這一帶。”他趕緊點點頭,回答道。
“我聽聞,咱們這蓮香城裡有個小山樓十分有名,”祝餘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十分隨意,就好像真的是話趕話隨便提起來似的,“不過進城這一路走過來,還真沒瞧見什麼帶着小山樓字樣牌匾的地方。
這小山樓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呀?聽名字還挺有些質木無文而神采內蘊的意思,難不成……是什麼文人墨客彙集之所?
那小山樓在何處?可否幫我們指個方向,回頭我們也好摸過去瞧瞧?”
那掌櫃的一聽她口中提到“小山樓”三個字,頓時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再聽祝餘後半句,忙不迭擺了擺手:“客人可別誤會,那小山樓並非文人墨客彙集之所,也不是尋常什麼人都可以隨便敲得開門的地方。
您幾位從外地過來,可能是道聽途說,有點誤會,所以才覺着好奇,反正幾位聽我一句勸,那個地方與幾位都扯不上什麼關聯,幾位還是別打聽,更不值得摸過去瞧瞧,就是一棟樓而已,沒有什麼可瞧的。”
“那地方……難不成還能吃人麼?”祝餘玩笑似的問那掌櫃。
掌櫃的面色有點怪怪的,忙不迭擺擺手:“那自然不是,不過……幾位也還是不要去打聽那小山樓的好,實在是沒有必要,您幾位若是悶得慌,這河對岸的琴館,聽個曲兒,解解悶兒,也不是不行,小山樓與幾位實在是扯不上關係,尤其……唉,總之客人在這裡住下,回頭把該辦的事辦好了,離開便是了。”
這掌櫃的話說得神秘兮兮的,讓祝餘更加好奇,不過既然人家擺明了不想明說,她也沒那麼不識趣地繼續追着打聽。
很快小夥計回來說客房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們便上樓去,把行囊放下,然後符文就過去敲開了嚴道心的房門,遞給他一套衣服。
嚴道心有些納悶的看着手裡那一套松石綠的長袍:“這是做什麼?”
“神醫,我家爺說,讓您換上這一身,一會兒樓下門外頭見。”符文恭恭敬敬地把衣服遞過去,口中答道。
嚴道心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把衣服接過去,關上房門三兩下便換好,徑直下樓去找陸卿。
到了樓下,就看到門外站着陸卿和祝餘,這兩個人也換掉了原本身上的道袍,一個一襲月白,一個通體水青,頭髮用玉簪豎在頭頂,一人手裡還搖着一把扇子,完全是附庸風雅的公子哥模樣。
祝餘這時候也瞧見了換了衣服的嚴道心。
打從見着嚴道心開始,他就總是身着道袍,看起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清清冷冷的。
現在這一身松石綠的長袍穿在他身上,更襯得他脣紅齒白,劍眉星目,少了幾分超脫世外的仙氣,多了幾分清冷貴公子的味道。“你們讓我穿成這樣下來,咱們這是要做什麼去?”嚴道心來到兩人身旁,有些納悶兒地問。
陸卿把手中摺扇啪地一聲合起來,朝河對岸一指:“找個琴館,聽曲兒。”
嚴道心一聽這話,下巴差一點驚掉下來:“你、你說要幹嘛去?!”
“去琴館,聽曲兒。”陸卿回答得一派自然,順便衝嚴道心一挑眉,“莫不是你不敢與我同去,怕心思不定,被我瞧出端倪,告訴師父?”
嚴道心咋舌,晃晃腦袋,指了指祝餘:“我去倒是沒什麼,眼淨心淨,縱使置身於污穢之中亦是淨土。
倒是你,帶着自己夫人去逛琴館聽曲兒的,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祝餘笑了笑,衝他擺擺手:“不是第一遭了,在京城裡的時候,雲隱閣我現在跟着他也是走得熟得很。”
“我今日也算是開了眼了!”嚴道心無話可說,晃了晃腦袋,“你們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走走走,我今日捨身成仁,陪你們這兩個瘋子去聽聽曲兒!”
三個人邁着不緊不慢的腳步,過了石頭拱橋,在河岸邊的琴館外頭轉了轉,最後選了一家看起來規模更大也更熱鬧的,方一進門,那鴇母就熱情的招呼到面前,陸卿摸出一個銀餅子遞過去,對方頓時更加笑逐顏開,將他們幾人安排在了樓上一個雅間當中。
那雅間還算寬敞,當中一方軟榻,上面放着矮桌和用緞子軟包過的曲憑几,另外一邊則放了幾把矮凳。
三個人剛在軟榻上坐下來,立刻就有小廝送上酒壺和酒盞,之後便是那鴇母帶了幾個懷抱琵琶之類樂器的琴師走了進來。
“幾位爺,這可都是我們這花鼓樓裡琴技最好的姑娘,各個彈唱得一手好曲子,您幾位先湊合聽聽,若是不滿意,您再差人叫我?”鴇母殷勤地說着,同時不忘仔細留意着三個人的態度。
這三個人方纔還沒進門就已經被她盯上了,不止是他們三個的身上自帶一種貴氣,像是出手比較闊綽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這三位公子雖然身材容貌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特點,但都是那種多看一眼都讓人打從心底生出歡喜的好模樣。
雖然說琴師做的就是彈琴唱曲兒取悅客人的行當,但一樣是賺錢,誰又不想對着這樣相貌堂堂,讓人移不開眼的俊俏公子呢!
陸卿掃了那幾個琴師一眼,見那幾個人都眼波流轉地回看自己,沒有半點羞怯拘謹的模樣,似乎也很滿意,點點頭,擺了擺手,示意那鴇母可以下去了。
鴇母連忙陪着笑臉往外走,關上雅間的門時,忍不住又看了看屋子裡的那三個俊俏公子,一邊感嘆着自己逝去的姿色和年華,一邊忙不迭又下樓去招呼別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