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切,早就不同了,她的所有幻想,只是她所以爲的,從命運開始改變了軌跡,他們之間,註定沒有結果。
蘇岑斂了眉眼,讓自己不去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只是看着墨修淵的腿,掀開薄毯,看着墨修淵穿着極爲寬鬆的褲子,不過依然能看出來包紮的痕跡,他上身只着了白色的裡衣,披着外袍,坐在那裡,倒是顯得幾分可憐。蘇岑逼着自己只看着面前方寸的地方,然後擡頭:“你一般換藥的時候,是直接脫了褲子,還是把褲子剪開?”
墨修淵愣了下,這纔想起來自己傷得是腿,頓時一張臉驀地不自然了起來,快速拉過薄毯,把雙腿重新蓋住了。
“我突然想起來,還沒有到換藥的時間。”
蘇岑直起身:“哦?那就沒事了?”
墨修淵沒說話,蘇岑直接轉身,只是還沒等抱起離淵,房間的門再次被打開了,夜無雙提着一個膳盒走了進來,看到蘇岑要走,頓時就兇巴巴地皺了眉:“小爺說的照顧,可不只是每天三次喂藥就行了?”否則,他犧牲了二十名的探子就爲了替她找人,這多不划算?
蘇岑倒是無所謂:“還有什麼?”
夜無雙把膳盒重重放在桌上:“餵飯。”
蘇岑白了他一眼:“他不是有手麼?難道你這些時日都是一口口喂的?”
夜無雙被噎了一下,可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一個月的時間,難道他還真就只是讓她來喂藥餵飯的?自然會培養感情啊喂!所以,培養感情第一步要怎樣,引起她的同情心,雖然這女人是冷血動物,可好歹以前有感情基礎啊,培養着培養着,萬一再舊情復燃,那就大功告成了。所以,夜無雙很不要臉道:“修淵的腿傷了,也影響到了手,自然端不好碗,自然要用喂的。我每天都是這樣餵飯的。”
一旁的墨修淵直接:“……”不過心裡卻升騰起了一陣期待。
蘇岑冷笑一聲,不過卻沒說什麼,爲了蘇冷,她忍!轉過身,直接從他手裡接過了膳盒,然後拖過矮几,把裡面的三菜一湯都擺好了,端出香梗米,然後端了起來,直接拿了湯勺,舀了半勺子飯,餵了過去。
墨修淵還沒被人這樣餵過飯,半天沒反應過來,等蘇岑狹長的鳳眸睨了過來,他連忙張口吃了下去。只是動作有些慢,細嚼慢嚥的,讓蘇岑等的很不耐煩,卻並沒有催促。而一旁的夜無雙則是很欣慰,朝着墨修淵眨眨眼。
這一幕落入離淵的眼底,他金色的瞳仁裡迸射出一抹冷光,出其不意地朝着蘇岑喊道:“阿顏,我餓了!”離淵專門挑了一個親暱的稱呼,挺着着小身板瞧着蘇岑與墨修淵。
蘇岑差點把手裡剛舀起的湯灑了,默默看向離淵。
後者緊抿着脣,死死盯着她手裡的湯勺,很是不滿意,這蠢女人難道就沒看出來,他是故意培養兩人之間的感情?
蘇岑剛想開口,夜無雙立刻走過去:“來來,小爺餵你。”
只是很顯然離淵根本不甩他,直接上上下下瞄了他一眼:“不,我就讓她喂。既然你能喂,爲什麼非要讓她喂?”
夜無雙被噎了,他平日裡被這女人噎也就罷了,沒想到她帶的小崽子也這麼牙尖嘴利:“你沒看到她正給別人餵飯嗎?又不會餓着你,再不行,小爺抱着你去宮裡吃滿漢全席怎麼樣?”
離淵冷笑:“稀罕。”
夜無雙幾乎要吐出一升血:這到底什麼孩子啊?“那你要怎樣?”
離淵直勾勾地望着蘇岑,金色的瞳仁銳利而又噙着一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阿顏,你是喂他,還是餵我?”他眸仁虛虛眯了一下,莫名給人一種危險地錯覺。墨修淵以爲自己看錯了,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擰了起來,這稚兒瞧着她的目光太過奇怪,莫名給他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蘇岑知道他彆扭的脾氣又上來了,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不過卻是放下了湯勺,看向夜無雙:“這一次你先喂着,我晚膳再來。”她站起身,走到離淵身邊,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可不知道他又在彆扭什麼?
蘇岑其實隱隱約約猜到了,只是不願意面對罷了。
離淵這才滿意了,擡起小短腿,瞪了瞪夜無雙的胳膊:“邊去。”
夜無雙恨不得把這小崽子扔出去,怎麼這麼討厭呢?可看向墨修淵的時候,後者朝着他搖了搖頭,夜無雙也知道把人逼急了,萬一甩攤子不幹了,那他上哪再找一個顏雲惜陪着修淵?於是,夜無雙默默忍了下來,走過去,重新端起碗,只是墨修淵哪裡還有胃口,搖了搖頭,簌了口,就讓他把飯菜都端了下去。
夜無雙給蘇岑與離淵也準備了飯菜,在下層放着,不像墨修淵的那般口味清淡,他原本以爲蘇岑只會給那小崽子喂些湯水,只是沒想到,那小崽子葷素不忌,挑着自己喜歡的,真的讓蘇岑一口口餵了過去。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耐性的蘇岑,覺得兩人的相處模式太過奇怪了,而且,這孩子周身散發出的氣場,連他都覺得畏懼。
莫名的,夜無雙總覺得那小崽子盯着蘇岑的目光怪怪的。
墨修淵原本正在喝茶,只是還是忍不住看向蘇岑與離淵,一直只看到蘇岑給離淵餵飯,自己卻不吃,眉頭擰了擰,張了幾次口,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幫她做決定,他怕她煩,然後直接就離開了。可到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道:“你……是不是也吃點?”
他突然開口,房間裡的幾個人都愣了一下,歪過頭看向墨修淵,墨修淵黑漆漆的眸仁落在蘇岑的眉眼間,再次重複了一遍:“你一直沒吃……”
蘇岑沉默了下來,不輕不重地應了聲,又重新轉過了頭:“知道了。”
離淵意味不明地掃了墨修淵一眼,也沒了胃口,搖搖頭,不再吃了,他本來就只是爲了與墨修淵爭,可突然覺得也沒什麼意思了。而且,剛纔她那一聲,他明顯聽出了一些心軟,他皺着眉頭,擡頭複雜地看了蘇岑一眼,沒說話。
夜無雙卻是心裡莫名咯噔了一下,他突然就想起蘇岑先前說過的話,以及那冰冷的肌膚……夜無雙打了個寒顫,往墨修淵身邊挪了挪,壓低了聲音道:“修淵,她到底是怎麼重生的?”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一個人怎麼能突然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呢?兩個身體,卻能擁有同一個魂魄。
這可真是……奇異啊?
墨修淵身體一僵,腦海裡閃過一些畫面,他沉寂地看着蘇岑並沒有接下來自己用膳,而是拿起了膳盒,把殘羹剩飯都重新裝好,然後,讓那小孩簌了口,清理乾淨了,才轉過身,看向兩人:“還有事嗎?沒有我就先回去了。”
墨修淵並沒有開口,他怔怔望着蘇岑:他似乎,從未見過她用膳……
而且,午夜子時她斷了的呼吸,到底代表着什麼?他揉了揉發痛的眉心,突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放她走?還是說,自己最應該做的,是怎麼才能讓她成爲一個正常人?
蘇岑看他一直沒開口,皺了皺眉,直接看向夜無雙,夜無雙還處於蘇岑到底是怎麼重生的,看墨修淵也沒反對,就直接揮揮手:“去吧,晚上記得別遲了。”
蘇岑頜首,卻沒出聲,只是抱着離淵站起身,等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深深看向墨修淵。墨修淵正好擡起頭,對上她的視線,突然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蘇岑下一刻就開口了,只是說出來的話,讓墨修淵的臉一白:“既然我們都已經攤開了說,那就劃分的更徹底一些,我想要休書。”
如果沒有夜無雙的提醒,她差點就忘記了,他們現在還是夫妻關係,她可不想下一次,遇到哪些侍衛,再指出,她是東璃國九王爺的側妃。
墨修淵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緊了,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夜無雙默默往後縮了縮,想用東西擋住自己的臉:嗚嗚嗚,他不是有意要提醒的?他只是……真的只是當時隨口一說,可沒想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女人怎麼就真的記到了心裡呢?
修淵一定不要問是誰提醒他的?一定不要!
墨修淵整個頭皮在蘇岑說起休書的時候都炸開了,他怔怔望着蘇岑,明明只是跟着短短的距離,卻彷彿隔了萬重山,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許久,才啞着聲音開口:“你是側妃,是入了皇家祖祠的,要休棄,需要一些時間。”
蘇岑頜首:“我知道,我會待一個月,離開之前,希望我的身份,只是……昭華郡主。”
墨修淵嘴角苦澀地彎了彎:“……好。”
他靜靜地望着蘇岑應了聲,然後轉身離開,面前的門緩緩關上,他眼底的光一點點黯淡了下來,直到裡面晦暗一片,慘淡無色。夜無雙看在眼裡,可感情的事,他也只能幫到這裡,嘆息一聲,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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