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飛沙走石,積雪在真氣與山風之中被席捲飛舞,與那光禿禿的樹幹一同被連根拔起,掀翻在空中,有的混合着碎石落下山崖,有的則被那強勁的氣流捲起飛上半空。
白輕墨足尖在山崖凸出的巨石上用力一踩,直直飛身而上,勁風吹得墨發飛舞,在眼前黑白兩道勁氣相碰的那一剎那,一道紫色霧氣飛快地融入那交鋒之中,三股真氣在空中砰然相撞炸響,整座山頭顫了一顫,岑風與百里丞豔落地,各自後退了三步。
白輕墨輕飄飄地落在了百里丞豔身後。
這一片山頂,原本凹凸不平山石鋒銳,但經過此二人的交手,不過短短一刻,竟生生地被削去了一小片山頭。那些碎裂墜落的岩石,在多年的風化中皆已被磨鍊得堅硬無比,卻在他們的手下成爲了犧牲品。
看着腳下那被削成平臺的山頂,白輕墨微微挑了挑眉。
百里丞豔揮袖拂去周身飛舞的石渣雪片,微微側過臉,餘光在身後白輕墨的落腳之地掃了一眼,然後再看向對面已經穩住身形的岑風。
“你我之間交手,難道還要依靠一個小輩來插手不成?岑風,看來這五十餘年,你可沒多少長進。”
這世上無人會比她更加了解面前這個老人。不論此時已經交手過百招,憑她的武功,怎麼會察覺不出岑風身上還有當年留下的隱傷。方纔那一掌蘊含了自己八成功力,即便無法將其重創,亦能爲自己爭取一個痛下殺招的機會,卻是被這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給攪和了。
岑風絲毫不受此言的影響,揮了揮袖袍,空濛的眼眸仍舊望着她,語氣平淡無波:“都是活了百餘年的人了,你也不必激我。你造孽甚多,今日即便我不殺你,也會有人來殺你的。”
百里丞豔冷笑,手臂擡起,紅芒在掌心閃爍:“沒想到,在你的口中竟也能聽到這等所謂爲武林除害的冠冕堂皇之言。岑風啊岑風,你當真令我失望至極。”
岑風搖搖頭,微嘆:“此時再說這些又有何用,你既然要取我性命,那便不必再留手了,我亦不會手下留情。”
“笑話。”百里丞豔嘲諷一聲,當即騰身而起,朝身後一揮袖阻攔白輕墨去路,身體朝着岑風所在之處飛射而去,“你還當真以爲如今的我需要你手下留情不成?”
瘴氣從百里丞豔的身體中噴涌而出,瀰漫在整個山頂,紅芒自黑霧之中刺透綻開,白輕墨一時間被身前的勁風和瘴氣阻攔,只聽得前方一連串的爆響之聲,腳下地面不斷地震動着,響聲震耳欲聾。她眉峰一動,擡手一道凌厲的紫光劈開面前的瘴氣,天色雖然極暗看不清前方的人影,她出手時卻絲毫沒有猶豫。
那紫芒黑霧劈成兩半,百里丞豔正一掌劈向岑風,身後卻陡然一陣殺氣凜然的壓迫,立即旋身閃過,岑風藉此得到時機,腳步一踏,迅速在雪地上挪開一段距離,身手雖然不如年輕人敏捷,但那輕功卻已是出神入化,原地只留一道白色的殘影。
百里丞豔霎時反攻爲守,身前雄渾的掌風接二連三地逼近,丹鳳眼中掠過一抹兇光,身體飛旋,周身瘴氣揚起猶如颶風,掌風一道一道地拍在那氣旋之上,百里丞豔神色陰沉卻並未後退半步,雙手合掌,紅芒在其合掌之處閃現,對面岑風枯老的手掌拍出,女子脣邊的弧度帶着絲絲的陰冷也帶着隱隱的報復一般的瘋狂,與岑風四掌拍上。
山巔寒風如刀,颳得人皮膚生疼,勁氣席捲方圓十里,周邊一切樹木都被摧垮,白輕墨眸光一動,緊緊盯住那與岑風僵持之間的百里丞豔,迎着勁風而上,身影猶如一道流光一般掠向其身後,猛然一掌拍出。
百里丞豔一直防備着白輕墨,她知道自從她殺了白清城之後,此女便恨她入骨,此時絕不可能在一旁袖手旁觀。她原本打算出這一掌便立即撤手,然而千算萬算未曾料到岑風竟然以勁氣牽制她的行動。
修煉至《蓮心訣》第九重的實力絕不可輕視,身後勁風有排山倒海之勢,百里丞豔眸光一利,若她繼續與岑風僵持不下,在這一掌之下必然重傷,然而岑風將她牢牢牽制,若此時貿然撤掌,必遭反噬。
百里丞豔眸中掠過一抹狠色,眉心黑氣絲絲縷縷地浮現,眼見着身後即將遭受重擊,決然撤掌,險險避開白輕墨那一掌,卻當即內勁倒衝反噬,一口血箭自其口中噴出,落在岑風的手掌和臉上,她身形急退,連帶着渾身涌動的真氣在山石上劃出一道淺淺的印記。
直退到山崖邊才穩住身形,百里丞豔目光陰狠地看向白輕墨,嘴角扯動:“好個後輩,竟敢在本尊身後偷襲。今日必取你岑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言罷也不理會體內傷勢,再次運功朝着白輕墨飛身而出。
眼見着百里丞豔果真衝着自己來了,白輕墨冷冷一笑,眼底有極淡的紫光隱約閃現:“本宮正愁你不來,趁着這日頭尚未升起,今夜必要你血債血償。”
一黑一紫兩道身影霎時間相纏在一起,真氣掌風激盪之間,山頭上的寒風愈發割人肌骨,一個又一個的深坑在山頂那一片石臺上顯現。
岑柳再次震碎赤邪的心脈,得到喘息的時間,擡頭一望上方的交鋒,亦不免心頭震撼,目光一轉,看向那立於崖邊的岑風,忽的眉頭一皺,飛掠上去,落在岑風的身邊,定睛一看,發現落在他身上的那些暗紅色血液竟滲透皮膚侵入了人體,不由得心下微震,看了一眼那不遠處交鋒的二女,連忙扶着岑風避到一塊巨石之後,坐下調息。
岑風盤腿趺坐,面色漲紅,嘴脣卻青紫,一看便是劇毒所致。
底下軒羽和蘭蝶各自對上四使之一,奈何被在白輕墨掌下斷氣的雙生子和段明玉此時又一身鮮血地加入戰圈,又兼岑柳忽然上了山頂,只餘蘭簫一人相助,皆不由得眉眼一沉,眼中掠過兇芒。軒羽手中的梅花刺直直刺穿赤邪的脖頸,另一手以短匕斬斷其左手腕,擡腳狠狠一踢,赤邪猶如一攤死肉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再無動靜。
蘭蝶手中銀線將雷御的身體整個地捆綁起來,不斷地收緊,那鋒利如匕首的銀線深深地切入其皮肉,銀色的人影痛苦地嘶吼,渾身上下每一道傷口都流出血來,軒羽猶如鬼魅一般掠至其身後,手中短匕在空中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那滿是鮮血的頭顱霎時飛落,身首異處。
蘭蝶一面微微喘着氣,看了看那一地的血腥猙獰,眼皮抖了抖:“噁心死了……這樣總不會再活過來了罷。”
他們已經發現,這些人雖然被百里丞豔的血蠱控制着性命,並修煉了《大滅絕經》,但也並非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死而復生。大滅絕經和血蠱護住的是這些人心脈之中最後一縷生氣,但這世間無論何物都有其限度,只要能真正斬殺得徹底,這所謂不死之身,也並非永遠不死。
山頂上白輕墨與百里丞豔的交鋒兇險異常,就連蘭蝶和軒羽這等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都不敢輕易接近。蘭簫手中玉笛在夜色中泛着瑩白的光,橫揮之下放出一道白刃,直接將那凝聚起來的雪球從中斬開,然後劈向了水使的身體。
血色奔涌而出,腰斬。
他擡頭看了一眼上方的戰局,眸光微微一沉,單手一伸,強大的吸力呈現出不可抗拒的姿態,將段齊玉硬生生吸入掌心,蘭簫一把扣住其脖頸,用力一扭,其頸項應聲而斷。
岑柳守護在岑風的身邊,半晌才見他撤息睜眼,問道:“祖師父,傷勢如何?”
岑風面上的漲紅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青白,道:“她的血液有毒,甫一沾上人體便可立即侵入血脈,我逼不出來。”那浩瀚的眼眸中浮起幾分嘆息,也有幾分決然,“我與她同歸於盡也好,葬送整個岑氏也好,不論如何,今日必定不能讓她活着離開碧霄山。”
岑柳看着眼前鬚髮花白的曾祖父,那神色清韻的眼眸中頭一次浮起一抹難以察覺的複雜,語氣微微嘆息,卻堅定無比:
“是。”
百里丞豔原本並無心理會下方戰局,但段明玉幾人接二連三的死亡讓她體內的母蠱亦受到了不小的牽連,接下白輕墨力道十足的一掌,她後退半步,餘光瞥見蘭簫擰斷了段齊玉的脖子,那人目光沉沉地望上來,緊接着施展輕功踏着陡峭的石壁飛身上來。而不遠處岑風已經站起身,百里丞豔心下一沉。光是對付岑風和白輕墨二人她便已甚是棘手,此時決不能騰出手來再敵一個蘭簫。
漆黑的指甲泛着冰冷的光,二指朝着白輕墨雙眼疾刺而去,百里丞豔催動體內血蠱,下方那與蘭蝶二人交戰的雙生子猶如得到命令一般,立即撤招,身形猶如鬼魅一般憑空消失在蘭蝶二人面前,下一刻那黑色鐵鏈便攔住了蘭簫的去路。
望見上方白輕墨與百里丞豔對掌,雙方皆被震飛,前者連連後退數步,直至懸崖邊沿才穩住身形,而百里丞豔眉心那一抹黑色的氣息已經凝聚成一朵明顯的黑色蓮花,泛着隱隱的血色。蘭簫眸光一動,眉宇間盡是冰寒之色,玉笛朝着那黑鏈劈斬而下,回首對着意欲跟上來的蘭蝶軒羽二人低喝道:“你們下山援助北堂尋,卯時之前不得上山。”
蘭蝶和軒羽止步,對視一眼,應聲道:“遵命。”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祝所有單身狗情人節快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