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林和福靈安怎會打起來?他恨長輩也就罷了,福靈安可是他的好兄弟,兩人怎至於動手?
擔憂的瑜真即刻隨傅恆一道過去一探究竟,待他夫妻二人過去時,才搭好的靈堂已然聚集了很多人,璉真的女兒只默默跪在一旁啜泣,奎林和瑾林已被千山拉開,福靈安的手背有劃傷,珈瑤正用手帕爲他擦拭着血跡,晴柔亦在場,指着奎林怒斥,
“我大哥聽聞喪事立即從軍營趕回來祭拜,你倒好,說人家沒資格,又說是我父母害死你額娘,簡直信口雌黃,冤枉好人!“
對於奎林的莫名指責,福靈安深感疑惑,”我們的母親既是妯娌也是親姐妹,又怎麼會殘害對方,你是不是對我額娘有所誤會?“
昔日的好兄弟再見面只會讓他想起母親的慘死,礙於晚輩的身份,奎林無法找傅恆算賬,就只能將怨氣發泄在福靈安身上,“我比你回來得早,清楚這當中的曲折!就是你父母亂嚼舌根,逼迫我阿瑪休妻,甚至趕盡殺絕,害我額娘性命!”
不瞭解府中事的福靈安茫然生惑,“四伯孃不是自盡的麼?爲何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父母害死她的?”
“簡直胡攪蠻纏!”聽不下去的晴柔準備歷數璉真的症狀,卻被及時趕至的母親阻止,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在衆人面前多言。傅恆正要上前教訓奎林,瑜真已不動聲色的來到他身側,輕輕的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不要出頭,她來解決。而後她又平靜的走向奎林,
衆人皆以爲她是想跟奎林解釋什麼,卻驚見她行至他面前,二話不說便甩他一耳光,響亮的巴掌震徹人心,嚇得周圍議論紛紛之人再不敢耳語,皆閉上了嘴,怯怯的觀狀,
被打的奎林自是懵然的同時又急火攻心,瞪着眼怒視瑜真,“我額娘都沒對我動過手,你居然敢打我?“
“我既是你九嬸,也是你姨母,你的祖父是我親阿瑪,我還沒資格教訓你?你額娘纔去幾個時辰,靈堂剛剛備好,晚上會陸續有人來弔唁,這樣莊重的場合,你幾位哥哥皆在外地,只有你在家,不好生侍奉亡靈,招待來客,居然在這兒跟親兄弟大打出手,是想讓所有人都議論你孃的死,看我們富察府的笑話?”
再多的解釋都是多餘,你只會憑自己的臆想將責任推卸給旁人!清者自清,我不屑跟你爭論,即便有疑問,也等喪禮過後,你再來找我,我一一跟你掰扯,現下就該穩重些,做出一副孝子該有的儀態,莫在這兒喧譁爭執,貽笑大方!”
九夫人的氣勢不減當年,近年來她漸漸變得平易近人,甚少發火,今日突然這般嚴肅的訓責,一時間看呆衆人,莫敢做聲。
即使奎林再怎麼討厭眼前這個女人,令他在衆多人面前出醜,他也只能窩着內心流竄的火焰,只因他很清楚,她說的是事實,逝者爲重,的確不該在此喧鬧張揚,對母親的名譽有損,
春凌亦在旁拉住他小聲勸說,“少爺莫怪,還是以夫人的喪儀爲重,許多瑣事等着您做主呢!”
收緊拳頭,奎林默默忍受着洶洶怒火,再不吭聲,轉身進了內堂。
待他走後,福靈安纔有空向父母請安,至今不明白奎林在計較什麼,“阿瑪,額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了瑜真一眼,傅恆替她道:“此事太過複雜,你先去祭拜罷!待忙完回去再說。”
再怎麼討厭璉真,他們也不能不讓孩子們去祭拜,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會意的福靈安沒再多問,轉身和珈瑤一起去拜祭。
晴柔也只是來做做樣子,待千山拜罷,她便央着他一道出去透透氣。出了屋子頓感自在的舒展着手臂,晴柔不禁感嘆着,
“還是外頭清新,裡頭盡是紙錢香火味兒,薰得人頭疼!”
千山點頭附和道:“我也不喜歡,尤其是那劍拔弩張的氣氛,多待一刻都渾身難受!”
“那你還回來作甚?左右她也不是你的親人,其實你不回來也沒人敢說你什麼。”
“怎的不是?“千山早已把自己看成她的一家人,”咱們已然定親,你的親人便是我的親人,你伯孃的喪事,我當然得回來參加。”
他回答的倒是老實,晴柔略感失望的嘟着小嘴兒擰手絹,“就只爲這個嘛?”
一瞧見她這撒嬌的神色,千山頓時了悟,卻還假裝不懂其意,“不然還能爲什麼?”
看來是她想太多,他根本沒那個意思,她又何必點破,徒增尷尬?“沒什麼,”搖了搖頭,晴柔再不看他,仰天長嘆,嗤了句不解風情。
儘管聲音很小,連千山依舊聽得清清楚楚,笑嘻嘻的去拉她的手,她卻躲將開來,不許他碰,“府中辦喪事呢!甭拉拉扯扯的,讓人瞧見不好。”
“這兒又沒人,咱們分別數日不見,我牽牽你的手,不算過分罷?誰敢說什麼?”
方纔的柔情蜜意轉瞬消失,取而代之的能掛油瓶的嘴脣,千山見狀不敢再逗她,立馬說了實話,“其實就是對一個人思之如狂,想回來看看她的笑容,聽她訓我幾句,打我兩下,我就心滿意足也!”
晴柔聞言,這才破怒爲笑,“你這人喜歡被虐啊!沒人罵你還不開心?再說我有那麼兇麼?經常訓你?我很溫柔的好罷?”
千山心道溫不溫柔你心裡沒數?不過也只是想想,他可不敢說這種話,否則晴柔真得罵他了!但又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也沒說是想誰,你何須妄自菲薄?”才道罷他便知她定會生氣,胳膊瞬閃,機靈的躲過了她錘向這邊的小拳頭,
“你還能想誰?你還敢想誰?皮癢了是罷?哼!欠收拾!有種莫跑,給我站住!”
指着他警告也無用,越喊他跑得越快,花園的草地上盡是兩人你追我逐的身影,他可是受過訓的,跑多久都不嫌累,晴柔還穿着花盆鞋,只能小跑,哪裡追得上他?
偏偏連千山還勾勾手指引她過來,“追上就任憑你處置!”
剛回頭道罷,忽見她腿一拐,停在原地不敢再動,想是崴了腳,千山再不敢逗,掉頭跑回去關切詢問,“怎麼了晴柔?傷着哪兒了?”
“腳踝好痛!”嚶嚶啼哭的聲音輕易揉碎了他的心,心疼又自責的扶她到一旁的亭子坐下,“都是我不好,不該逗你,害你受了傷。”
正想說去找大夫,拽着他胳膊的晴柔慢走一步,猛然自他身後跳上他的背,得逞的笑聲異常清脆,
“嘿嘿!你真笨,這麼容易上當的啊?”
原來她沒受傷,暗鬆一口氣,千山不再緊張,故作怨怪,“還不是擔心你纔會被你騙!”
一想到他方纔的話,她就不開心,“誰讓你先惹我生氣的?說那種話,我當然會胡思亂想!”
“你覺得我還能想誰?”捏了捏她的小鼻樑,千山搖頭笑道“這府裡也就你入了我的心,軍營裡除了馬有雌的,其他全是雄的!每天忙完後,除了想你還是想你,天天數着日子,只盼着能快些與你成親,做你的夫君,疼愛你,呵護你。”
等了這麼久,就是想聽這醉人心扉的情話,如颯颯秋風般溫和的自她耳畔吹入她心湖,不知是他的氣息攝人心魄,還是她魂不守舍,只這幾句情話就讓她心神盪漾,渾身一陣蘇癢。
“怎的還嘟着嘴,可是等我親你?”愣神間,他的淺吻已然落在她脣瓣,之前也曾有過親密舉動,但都是在自己屋子或是郊外無人之地,這會子府裡亂作一鍋粥,哪怕她再不喜歡四伯孃,那也是她的長輩,逝者當哀,理應收斂,嬌嗔一笑,晴柔依依不捨的將他推開,
“好了,我知曉你的心意,你還是規矩些,讓人瞧見又要嚼舌根。”
千山只道他不在乎,彈了他腦門兒一指,晴柔揚聲提醒,“我在乎!她們說我時還會連帶上我的父母,說他們教導無方,多冤枉啊!歐文可不想給他們惹麻煩。”
如此善解人意的晴柔令他更加驚喜,由衷誇讚,“何時變得這般賢惠?”
她是感激父母爲她的婚事所做的努力和犧牲,纔開始學會爲他們考量,轉變也是最近纔有的,但還是要故意刁難他,佯裝不悅,“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刁蠻?”
臨陣變卦似乎不太自然,轉了轉眼珠,千山順水推舟的說下去,“正是你的張揚性格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和那些矯揉做作的女子不一樣!”
論貧嘴她是耍不過他,晴柔心滿意足的笑笑,兩人難得相聚,又繼續往前走着,珍惜這愜意時光。
而傅恆這邊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事出突然,他擔心老四一個人周旋不過來,便主動留在這兒,幫他招呼客人,打點瑣事。奎林雖看他不順眼,礙於父親在場,到底不敢亂來。
忙了一整日,直至亥時,他才得空回院子。瑜真早已洗漱躺下,傅恆沐浴之後纔到帳中陪她。想起白日之事,略感好奇,
“那會子你爲何阻止我去教訓奎林?”
原因很簡單,翻身窩在他懷中,困頓的瑜真閉眸懶聲爲他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