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誕生到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智慧生命，一見面一句話沒說就殺死了我。
“他是我的老師，教會了我殺戮，這是……我與宇宙連接的方式。”六臂古猿一字一頓道。
“呃，阿瑞斯人的確不太適合迎新。”馬陸道，“你如果一開始遇到的是老王或者他們的種族，也許多元宇宙壓根兒就不會陷入危機了。”
“不只是阿瑞斯人……我後來還碰到許多生物……它們都很擅長殺戮。殺戮，給生命帶來喜悅。”
六臂古猿似乎已經習慣了說話，吐字越來越清晰，“我也想要給宇宙……帶來喜悅。”
“啊，通常情況下被殺的一方並不會感到喜悅。”馬陸道，“我承認，殺戮能給人類帶來喜悅，就像是生物的某種原始本能。
“我有一段也挺沉迷於這個的，殺人或是被殺都會讓人腎上腺素飆升。
“實際上人類還有很多不良嗜好，有人熱衷於發動戰爭，有人沉迷賭博，有人亂嗑藥，還有成千上萬有著各種各樣亂七八糟性癖的傢伙。
“有人喜歡在網上到處攻擊別人，有人瘋狂迷戀偶像，看看我們的周邊吧，人們總是不斷結成各式各樣的小團體，黨同伐異，爭執不休…………”
“這就是爲什麼你的這道宇宙無限，並沒有能達到極致的原因嗎？不管是顏色，香氣，味覺我都覺得欠了點什麼，並不夠圓滿。”六臂古猿想了想道。
“不，是因爲我沒有能力做到圓滿。”馬陸攤手，如實道。
“當然，我和ψ主廚本質上也是兩類人，我並不追求極限。在我的眼裡宇宙從來都是不完美的，或者說它絕大部分都是不完美的。
“我們小時候總被教育謙虛忍讓，誠實善良，但實際上當你大學畢業，來到社會上卻會發現世界運行著另一套規則，那套規則更加冷酷與現實。
“虛僞的人會得到嘉獎，老實的人則往往被犧牲，殘酷的競爭一輪接著一輪，永無止境，就像有人拿著皮鞭在身後抽著你，不讓你停歇。
“而人們會將所有的掌聲與讚譽都送給那些勝者們，將他們捧上神壇，親手爲他們戴上王冠，親吻他們的腳背，姿態虔誠。
“但嘿，別得意的太早。當你從神壇落下，那些曾經的鮮花與掌聲也都會消失不見，化作最惡毒鋒利的利刃，將你的身體一刀刀刺穿，扒下你所有的衣服，盡情奚落嘲弄。”
“很多人會爲此感到憤怒，覺得自己被世界欺騙了，但實際上世界並沒有改變，它從來……都這麼糟糕。
“如果你把時間往回撥，去重新回顧過往，你就會發現很多曾經被你忽視的細節。
“爲什麼你的爸媽那麼熱衷於給老師送禮，爲什麼王總的兒子是你們班的小班長，又爲什麼在你們面前威風凜凜不怒自威的教務處李處長，在見到陳校長的時候又立刻變得慈眉善目，憨態可掬起來……
“宇宙的真相就隱藏在你的身邊，只是你的大腦那時候全都被青春期的荷爾蒙給佔據了，以至於一眼都不願意看。
“但它就在那裡，一直都在。”
“這樣的宇宙留著還有什麼意義，爲什麼你要阻止我毀滅它。”六臂古猿奇怪道。
“因爲這個世界雖然糟糕，可的確也孕育出了美好的東西啊。”馬陸道。
“在這個弱肉強食，充滿了謊言與欺騙，暴力與自我毀滅宇宙裡，依舊有讓我留戀值得我守護的東西。
“我這麼說並不是因爲我是千萬富翁，或是擁有金手指，這兩樣東西的確帶給了我很大的快樂。
“PS5，115寸大電視，蘋果16promax，es8，超貴的牀頭櫃，帶自動按摩的沙發……這些也的的確確讓我開心。
“可早在沒有它們的時候，也一樣有讓我高興的事情啊。
“比如第一次親吻喜歡的女生，和她一起騎著共享單車在衚衕裡到處瞎轉悠，白嫖人家養的貓，壓免費的馬路，吃兩塊錢的雪糕。
“即便我們最後沒能在一起，但那些快樂也都是真實存在的。
“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有屬於一個人的開心，上學的時候成績提高了幾名，得到老師和爸媽的表揚很開心。
“拍畫片贏了很開心，看小說很開心，刷沒營養的擦邊短視頻很開心，美團領到大額優惠券也很開心。
“甚至就連加班到深夜，身體疲倦到彷彿下一刻就要死掉，擡頭看到璀璨星河的瞬間被治癒也會很開心，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鐘。
“我知道這可能很老生常談，聽起來就像是那種爛俗電視劇裡煲出來的陳年有毒雞湯，但是……我是真的很愛這個糟透了的世界，並不想它毀滅。”
“因爲只要你還活著，總有希望與快樂在前面等著你，哪怕它們很微小，很微小，但卻是我們對抗現實的武器。”
六臂古猿若有所思，“所以貫穿這道菜餚，將所有味道與配菜串聯起來的就是時間嗎？”
“沒錯，在所有宇宙位面裡只有時間是永恆的。”馬陸點頭道，“時間意味著一切希望與奇蹟。”
“我將時間藍龍蝦的蝦殼打碎煎炒，將其中風味融入到醬汁裡，又把這份醬汁淋在了所有配菜上。”
“實不相瞞，其實這道食材我原本是打算留給自己用的，萬一我這次要是沒能成功，還能逃到別的時間線上去。
“但是最後我卻發現它也是我準備做給你的菜餚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此我只能採用planB了。”
“你就這麼肯定我吃了你的菜就會放過所有生命嗎？”
“我不知道，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但是總要試著溝通一下的嘛，不管是通過語言，文字，又或者是美食。”
六臂古猿聞言陷入漫長的沉默中。
許久後馬陸小心問道，“怎麼樣，你願意以和平的方式結束這一切嗎？”
六臂古猿又思索了一會兒，“我不知道，就像你說的，這是個混亂的宇宙，無論是毀滅，還是留著它似乎都有道理。”
它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你做的這道宇宙無限確實有點意思，是少有的能讓我感興趣的東西。
“不如這樣吧，我先不毀滅宇宙了，50年後我會在來這裡，如果你還能做出讓我滿意的菜餚來……”
“你就徹底放過多元宇宙？”馬陸試探道。
“不，我就再等50年。”
“我活不到那個時候的。”
“但我能，”六臂古猿道，“我的生命是無限的。這樣吧，我可以放寬一點限制，不一定要是你，其他人也可以，也不一定非要是美食，只要能讓我覺得有趣的東西，我就再給你們50年。”
“你這怎還無限續杯上了。”馬陸嘆了口氣，“不過你拳頭大，你說了算，那就50年後再見吧。
“另外，你介意我把剛剛我們的談判錄像發給其他宇宙位面嗎，最遲50年後，我也需要有個人來接棒。”
“當然。”六臂古猿欣然應允。
而當它說完這句話，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四周的動物全都呆滯了一瞬，下一秒馬陸面前的六臂古猿忽然變得狂躁了起來，一巴掌就向著馬陸拍下！
不過一道身影卻先一步閃到了馬陸的身前，是蓄勢已久的波奇。
她收攏在胸口的右拳被一團疾風所包裹。
馬陸都沒能看清少女是怎麼出手的，但她的拳頭已經先一步砸在了六臂古猿的左腿上，將後者打的一個趔趄，失去了平衡。
而這時候其他獵手還有粉紅鯨號的船員們也反應了過來，紛紛加入了戰鬥。
雖然這些動物的實力都很強大，但是失去了斯庫爾德的控制，它們的行動不再整齊劃一，甚至還沒對人類出手，彼此之間就先爭鬥廝殺了起來。
再加上它們這次所面對的對手一個比一個可怕。
只要沒有斯庫爾德那恐怖特性的約束，女術士甚至一個人就能把這片沙漠的所有動物都給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