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這個世界裡的搬運工,帶着大腦裡的思想,帶着這身疲憊的行囊,帶着心裡的那些難以實現的願望,行走,尋找,追逐,迷茫。
關於尤十姐姐的這個故事,我只能當一名渺小的聆聽者。我不敢發言,我也不敢提任何的意見,我只能靜靜地趴在桌子上,眯着我的眼睛,聽着她接下來對這個故事的講述。
尤十姐姐口中的這個故事,應該是切實發生的,否則的話,她不會講得那麼認真,那麼入神,那麼地感情切切,那麼地深情暮暮。
今晚的夜色,是沒有顏色的。我沒有走出去,我的手機正在補充能量,我明天還要和葉子打電話,亦或者是接視頻。
我現在渴望着的,是能夠儘快踏進遠方希望小學的大門,和裡面的那些孩子在一起,順便把我行李箱裡的那些東西交到他們的手裡。
只要那些東西能夠落到他們的手上,我就心滿意足了。那些東西,可是我從那麼遠的地方帶過來的,它們陪着我在火車上奔波,陪着我在摩托車吹冷風,陪着我從貴陽來到了這裡。
這應該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雖然是在晚上,但我還是能夠清晰地聽得到,從山裡吹過來的嗚嗚嗚的風的聲音。
在那些乾淨的聲音裡,似乎還摻雜了少量的靈魂。
在那些靈魂裡,有歡喜的快樂,有喜慶的祝福,有夢寐的幻想,還有數不盡的無依無靠。或許在這座偏僻的小山村裡,孩子就是羣山的希望。
山裡的孩子走出去了,他們會將外面先進的設備引進來,他們會將外面的遠見帶回來,以此耕耘羣山的花草樹木,以此領着跟多山裡的人走出去,又回來。
麥子村的屋外,肯定是有風的。
我感受不到,但我的心裡很清楚,在房屋的外面,一定會有風的。
它就在窗外盯着我們,就像我們在盯着尤十姐姐一樣。
在風裡,應該還會攜帶着一些聲音。那些聲音,很想擠進我們這間古老的房屋,就像站在那扇門口的那些人一樣。
“會寫詩的人啊!他們大多數都是善良的!雖然他們的行爲有些不入大衆,有些柔弱,可是他們的思想和靈魂,一直都是保持着善良的。”
鑼鼓的敲擊聲,停了。人們的叫喊聲,停了。李老師的哭泣聲,也停了。
似乎所有的聲音都快要停了,好像我的耳邊只有尤十姐姐講故事的聲音。
現在傳近我耳邊的,只有風聲,只有人們斷斷續續的勸導聲。我不知道他們是在和誰對話,我也不清楚他們話語中的含義,我只知道,尤十姐姐正在講故事。
“是嗎?尤十姐姐,可是我在讀大學的時候,在我們系裡也有很多的男生會寫詩,他們寫的詩,都好美好美,可是他們一直都在用他們的那些詩歌玩弄學校裡的那些女學生的感情,他們的這種行爲和心理,也能稱之爲善良嗎?”
李一的這個問題,讓我想起了江楓。
貴州與西藏的距離,還是很遠的。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一個讓我非常擔心的人。希望江楓去西藏的原因,不是爲了葉子。
也希望,他是真的爲了西藏的那些孩子。畢竟以他那樣的身份,會去那麼偏僻的地方支教,是我從未想到過的。
畢竟,他在大學裡做的那些事情,以及他的本性,讓我難以恭維。
或許是我個人單方面對他產生了一些偏見吧!但他在大學裡做的那些事情,是真實發生的,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餘下的生命向上天祈禱,只願他不要傷害葉子,因爲葉子是一個非常天真,非常柔弱,非常善良的小女孩。
或許,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但是在葉子的這件事情上,我不得不多想。我太瞭解葉子了,我對江楓在大學裡做的那些事情,也倍感恐懼。葉子是一個善良的人,她需要被一個心地善良的白馬王子來保護,即便她和我說過,她不會結婚。
“才華橫溢,必然是能夠囊括身邊的那些並不成熟的幼小心靈的脆弱之心的,現在大學裡的這種現象,太多了,我也不好去評價。只是像這樣的人,我目前還沒有遇到過。”
“喜歡一個人,如果單純從他的才華這一個方面一意孤行的話,這是切不可取的。我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還是相差太大了。”
尤十姐姐好像是在教我們如何談戀愛,在我們這羣人當中,也只有尤十姐姐在這方面的經驗和見解比較豐富。
至於我們,都只是一朵還未盛開的牡丹花,我們根本不知道空氣裡的二氧化碳是什麼味道,我們也不知道遠處的那棵大樹是悲傷,還是歡樂。
因爲在它的的身上,光禿禿的,沒有一片搖曳着的葉片。
我知道,那是深秋的信號,也是初冬的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的,又豈止是它!
如果我足夠幸運的話,我定能熬過這個深秋,躲過接下來的嚴寒。我的身體,肯定沒有那麼地脆弱,它肯定能夠給我一些希望的。
那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真的很想多活幾年,因爲這個世界太美了,在這個世界裡,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去做,我還有很多很多的夢想沒有去實現。
“這樣啊?尤大博士,那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嗎?”
李一好像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她是我們當中聽的最認真的一個人。她對尤十姐姐剛纔的那個故事,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沒有,除非……”
“除非什麼啊?尤大博士,您就不要再賣關子了!您快說啊!”
李一有些等不及了,她渴望得到答案。李一應該是一個急性子,我原本以爲她今晚會沉默不語,但是以她目前的狀態來看,她好像已經沒有在生張九的氣了。
這樣的話,不知道她明天會不會走。李一如果不給她父親回一個電話,她的父親肯定會來接她的。這是我不想看到的,或許也是小七和十三不想看到的。
我們來到這裡,是經過了一番艱苦的思想掙扎。在耳邊的那些反對聲裡,我們仍舊選擇了來到這裡,選擇和那些孩子在一起。
這一個過程,是艱難的,是難以對他人訴說的。
野生的花,會在雜草的周圍獨自凋謝,會在溪谷的旁邊揮舞着獨有的臂膀。如果有風的話,它們還會把自己的子女扔進風中,讓它們隨風飄逸,讓它們落地爲家。
比如,一株四海爲家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