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3章 蝙蝠在後（下）
“看來，你對這個叫做託尼·斯塔克的天才在背地裡籌備的計劃很感興趣。”蝙蝠俠的語調總是毫無波瀾，但又帶着一種令人想要靜心傾聽的魔力。
“我當然很感興趣。”
斯塔克大廈的休息室當中，席勒半倚在牀頭，從表情上就能看出，他的思緒很繁雜，大腦全速運轉，一邊思考一邊說：”或許你不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鋼鐵俠，可比你看到的，要強大的多。”
“我舉個簡單易懂的例子，對於你們這些聰明人來說，人類的肉體限制了你們的智慧，而如果你和他能夠借用無窮無盡的能量，將你們大腦中蘊含的智慧完全的發揮出來，你覺得，那會是什麼場面？”
“他做到了嗎？”
“當然，他已升格之宇宙之上，體驗過俯瞰整個宇宙，乃至俯瞰所有宇宙的境界，無窮無盡的智慧不再囿於生命形式，到達了生命所能到達的智慧的極限……”
“那他就不再是人類了。”蝙蝠俠評價道：“純粹的智慧化身沒有任何意義，智慧如果不爲人類所用，那就和不存在沒有區別。”
“而他的強大之處正在於，他沒有化身爲神，而是選擇繼續當一個人，所以雖然鋼鐵魔神很強，但也尚在理解範圍之內，他並不是一個神，你可以理解爲，人之上，神之下。”
“我的意思是說……”席勒換了一個姿勢，更加往後仰，更加放鬆，他擺了一下手說：“他其實不是全知全能，即使是，也有無法改變的事……一定有。”
“而我窺探他的計劃，不只是爲了滿足我的好奇心，我也並不打算去幹涉他，只是我知道，有限的認知，會讓他更側重於他擅長的某個方面。”
“但實際上，他弄出的這個計劃，可能會比他想象的有更大的潛力，而如果我知道他做了怎樣的佈置，說不定可以利用同一個計劃，取更大的收益，不是嗎？”
席勒攤開手解釋道：“我們爲什麼不這麼做呢？爲什麼不去追求更高效的利用方式呢？爲什麼不查缺補漏、揚長避短、互相配合呢？”
說完，他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說：“我承認，我之前的行爲可能嚇到他們了，讓他們對我現在的治療有些矯枉過正，他們完全不想讓我參與到任何一個可能會讓我費心的計劃當中，覺得這樣就能控制我的病情。”
“但我覺得，這其實完全是在浪費，他們正在進行中的那些計劃，本可以取得更大的成果，只要讓我看一眼就行，我甚至不需要參與進去，或者只知道一部分真相，也足夠了……”
“你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他們是對的。”蝙蝠俠一針見血的指出：“我們一般把無節制的追求最大收益的行爲，稱之爲‘賭徒心理’。”
“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最大收益，都是你的幻想，我們可以爲一個計劃制定效果的底線，但卻不應該極力的追求上限，這是在走向毀滅。”
“或許我是應該更貪婪一點，把目光放到更廣闊的宇宙之上，找找有沒有別的恆星願意普照哥譚。”
“可這不意味着，我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就去幻想，我肯定能找到這麼一顆恆星，然後覺得太陽沒有存在的必要，去把太陽給炸了，而以小博大的心理，總會引導人們這麼做。”
“過於關注最終的完美結果，不停的想要一步到位，在邁出去的第一步還沒有落到實地的時候，就設想每一步都能達到最大效益，以此爲基礎，去觸碰最後的目標，結果只會是輸的一敗塗地。”
蝙蝠俠很少連續說這麼一長串的話，但或許是因爲貪婪勸他時，也說了很多，所以，他難得具體的解釋了他的想法，可貪婪之所以爲貪婪，主打的就是一個油鹽不進。
“那是因爲，你控制的不夠多，控制的不夠深入，我從未設想過我的每一步都能達到最大的效果，但我堅信我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能計算出每一步所達到的效益，那我爲什麼不可以直接展望終點？”
“可在此過程之中，你也會很痛苦。”蝙蝠俠的話出乎了貪婪的預料，他又一次如福至心靈一般指出：“其實你在畏懼終點，你非常害怕‘結束’。”
“但你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總有終結的一天，太陽會熄滅、行星會破碎、人會死、宇宙會毀滅……”
“因爲畏懼，所以你不斷的加速這個過程，因爲你覺得長痛不如短痛，直接跳到終點，就不用如被凌遲一般，明知終點是你最畏懼的東西，還是得一步一步走過去，”
貪婪罕見的沉默了，他其實沒有傲慢那麼沉默寡言，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想出幾句俏皮話，完全不是個惜字如金的人。
“你在感覺到震驚。”蝙蝠俠像個真正的讀心能力者一樣，再次一語中的，他接着說：“你在震驚於，我爲何這麼瞭解貪婪，你當然知道，這不會是傲慢告訴我的，因爲你沒有告訴過他。”
“但恰恰是你之前對我說的那些話，讓我向一個已經遺忘的牢籠之中看了一眼，於是，我便想起，我當初爲什麼要把自己的貪婪封存起來，因爲我也爲此而感到痛苦。”
“現在的生活不如人意，可一想到這不如人意的生活也有結束的一天，周圍的一切都有結束的一天，我的貪婪就會產生無窮無盡的悲觀，貪婪想要的，是永遠的‘有’，而不是遲早的‘無’。”
突然，蝙蝠俠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出了一句令貪婪感覺到心臟爲之一顫的話。
“但是現在，我想起了這個牢籠，並可以毫無負擔的打開它，釋放一部分可以被控制的貪婪，去更好的做到我想做的事。”
“你的勸說起了一部分效果，但更重要的是，我確定了，的確有一羣人想讓我的宇宙走向他們規劃好的終點，而那個終點，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我應該更主動一些……”蝙蝠俠的聲音很輕，不像是在說話，倒像是在念叨。
可貪婪卻頗爲焦急的看着他，問道：“既然你已經知道，貪婪會帶來可怕的悲觀，那你又爲什麼能釋放它，憑什麼覺得自己能控制住它？”
“因爲我找到了一件真正永無完結的事。”蝙蝠俠的語調忽然多了一絲輕快，這是非常罕見的，貪婪感覺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時，貪婪產生了一種警惕，他覺得，蝙蝠俠一直在引導他的思緒，貪婪當然知道，這隻成熟期的蝙蝠和那隻小蝙蝠的差距，就如同高山與深淵。
某種意義上來說，蝙蝠俠也是個心理學大師，他或許不精於理論知識，但絕對擅長實踐。
他總是能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用極爲巧妙的方式，說服他想說服的人，這其實已經是心理學應用的集大成者了。
就如主宇宙的傑森說的一樣，心理學應用的意義就是說服他人，或者明白他人爲何能說服自己。
可明知如此，貪婪還是會覺得好奇，他想，如果蝙蝠俠給出一個荒謬的答案，他不信就是了，他當然有這樣的是非判斷力。
“你說的永無完結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知識。”
貪婪愣了一下。
蝙蝠俠雙手扶着扶手用力，從劇院的座椅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最前面，就像一個老師那樣，開始在房間的最中央踱步。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冷酷，甚至有一種飽含學識的優雅和穩重，讓人不自覺的期待他對答案的解釋。
“恆星總有一天會熄滅，宇宙也總有一天會毀滅，人都會死，我們都清楚這一天會到來。”
“但我想，作爲心理醫生的你，一定聽過一個論調，人類真正死亡的那一天，是世界把他遺忘的那一天。”
“我們反向來推導，一個人類活着的時候，在世界上留下的全部痕跡，纔是他本身。”
“肉體終結以後，他所實現的社會價值，對於這個世界的改變，影響綿延持久。”
“當然，這些改變也總有完結的一天，可我們能從這些改變當中讀取到的、挖掘出來的，並能夠傳承下去的知識，不會完結，永遠不會有枯竭的一天。”
“我們永遠可以從宇宙的運行之中獲取信息，找尋真理，小到一個人產生的改變到底代表着什麼，大到一個族羣因其怎樣的行爲走上了一條怎樣的路，這些知識是無窮無盡的。”
“對於萬事萬物運行規律的真理的探尋，是沒有終點的，哪怕是那些能夠隨意重啓宇宙的神，也沒有掌握真理，他們掌握的是力量，而非知識。”
貪婪真的覺得自己有些着迷了，他似乎看到了一條路在他眼前蔓延開，也是他第一次沒有在某一條路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就看到朦朧的終點。
他知道，DC世界的上帝擁有無窮無盡的威力，也知道，漫威世界的OAA能夠掌控一切，那麼這些存在，知道自己的力量來自何處嗎？
站在讀者的角度，他們的力量來自於編輯，那麼編輯的靈感來自於何處？社會人文？藝術創想？那麼這些東西又來自何處？人類歷史？大腦進化？那麼這一過程又來自何處？星辰運轉？生命誕生？
如果無盡的向前推論，只能得到一個答案，現在誰也沒有掌握真理，就算掌握了一部分，也不是全部，沒有哪一條公式，能說清整個世界。
“你可能覺得，在心理學的這條路上，已經沒有太多值得探索的東西了，你的理論和應用都登峰造極，足夠解答你和你身邊的人的問題了。”
蝙蝠俠再次開口，說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但他突然話鋒一轉，看着貪婪說：“但你現在只需要做出一點小小的改變，不但能夠建立永不完結的安全感，也能解決你現在正面臨的問題。”
貪婪有些茫然的看向他。
蝙蝠俠伸出雙手並展開，接着說道：“如果你能夠拿出令鋼鐵俠感到心動的研究成果，他自然願意用他計劃的內容來換，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
”你的數學水平如何？”
”呃……我會數數。”
“算數嗎？”
“如果單位是錢的話，是的。”
“那麼現在，你有一個極爲寶貴的機會。”蝙蝠俠大步走上臺階，再次來到了貪婪的面前，說：
“另一條賽道的大門正向你打開，即使以我和鋼鐵俠的智慧，也未能掌握真理的萬分之一，瑰麗的理科世界，擁有無窮無盡的知識，等待你探索。”
貪婪直勾勾的盯着他，嚥了一下口水，他覺得自己在做出一個危險的決定，但還是對那條沒有終點的路，感覺到無窮無盡的貪婪。
他就是貪婪，就是不能拒絕，也不想拒絕，危險程度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所以，你能……”
“我當然能。”
蝙蝠俠眯起了眼睛，他語氣中的輕快不是個幻覺，他用這樣的語調說：“靈魂同調後，我們可以決定要不要把腦子裡的知識分享給對方，我已經取得了權限……讓我們開始吧。”
貪婪張了一下嘴，剛要推脫，蝙蝠俠打了一下響指，“嘩啦”一聲，無數陰影自劇院上空降落。
霎時間，整個劇院被無窮無盡的書本和紙張淹沒了，而蝙蝠俠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們可以從基礎數學開始……”
一隻手從堆的像山一樣高的書堆當中伸了出來，貪婪有些費力的從書籍堆中爬了出來，艱難的問道：“……這是基礎數學？？？”
“……的目錄。”蝙蝠俠接上，
貪婪愣住了，他抓起離他最近的一本書，翻開第一頁。
很快，正在自己房間當中休息的傲慢，緩緩揚起了嘴角，因爲他聽到，一聲熟悉的哀嚎，在思維高塔中不斷迴盪。
“這是什麼啊？？？？！！！！！！！！”
想單方面忽悠老蝙蝠可是想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