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2章 喋血新城（十一）
“可真難抉擇啊。”席勒說：“一邊是他認爲自己應該爲此負責的X15區空氣污染治理問題，一邊是可能會對韋恩集團造成重大影響的GTO歸屬問題，蝙蝠俠要怎麼選呢？”
“你……聽起來像小丑。”布魯斯只能這麼說。
“不，我可比小丑善良多了。”席勒說：“小丑想讓蝙蝠俠感覺愧疚，而我只不過是想讓蝙蝠俠感受貧窮。”
“這明顯不是‘更善良’吧？”布魯斯說。
“但這也不是我的錯。”席勒說：“如果這個宇宙的蝙蝠俠不整天沉溺在阿爾弗雷德去世的悲傷裡，而是儘早對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人予以還擊，那他也不會窮到這個份上。”
布魯斯也無言以對。
“我對這種痛苦的感受非常深刻。”他開口說：“改造哥譚就像是你面前擺了十臺碎紙機，而每一臺都在以瘋狂的速度吞噬鈔票，你能做的也只有稍微減緩哪一臺的功率，而完全無法讓任何一臺停下。”
“就算你還有同樣的生產鈔票的機器，可是生產的速度遠遠比不上消耗，於是你每分每秒都在做選擇，而每個選擇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要麼犧牲金錢，要麼犧牲名聲。”
“這種漫長的損失感會嚴重影響人們的心理健康。”席勒說：“會讓人逃避做選擇，甚至會讓人不想再爲任何事負責。”
“我只是需要一場更漫長的休假，來讓我忘記這些事。”布魯斯說。
“我也沒說你做的有什麼不好，你不想幹活，我不是也沒逼着你幹嗎？”席勒看向車窗外說：“我只是希望能用這種痛苦來替代蝙蝠俠對於失去親人的痛苦。”
“以毒攻毒？”
“更像是着眼於當下。”席勒接着說：“過去的痛苦永遠比不上現在的痛苦，你在路上丟了十塊錢，你會感覺到很心痛，但如果回家之後還有一萬塊的貸款要還，你就不會在乎那十塊了。”
“因爲即使你有這十塊錢，你也還不起一萬塊的貸款，就像即使阿爾弗雷德還活着，蝙蝠俠也還是要面臨這樣的選擇。”
“這一切都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布魯斯盯着席勒的側臉說：“一邊勸詹姆斯把GTO拋出去，一邊對着記者大談特談治理污染的有效計劃，就是爲了把蝙蝠俠逼上絕路。”
席勒輕輕點了點頭，而布魯斯從他的神態當中看到了一種波瀾不驚的殘忍，就好像擺弄所有人都像是在擺弄積木玩具。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席勒說：“這還遠遠不是絕路呢。”
車隊停在了韋恩莊園的門口，卡車明亮的遠光燈的光柱同時引起了蒼白騎士和蝙蝠俠的注意。
蝙蝠俠率先走了出來，他首先擔心的是安全問題，畢竟凌晨時突然來這麼多的車，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沒問題。
但在看到車廂上印着的搬家公司的標誌的時候，他迷茫了。
蒼白騎士隨後走了出來，他擔心的不是有人要刺殺蝙蝠俠，實際上比那更可怕，他怕是席勒來了。
他的預感非常準，在看到席勒和布魯斯下車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注定會是無比漫長的一夜，如果可能的話，現在最好來個人刺殺蝙蝠俠，這樣的話就可以有什麼事明天再談了。
但是可惜，沒有人能逃避席勒。
席勒走上前，全然不顧金屬大門的阻攔，直接從金屬欄杆的縫隙中把手伸了進去，和蝙蝠俠握了握手說：“我們進去再說吧。”
“進哪兒去？”
“你的莊園。”
“你是誰？爲什麼要進我的莊園？這些東西又是什麼？”
“有點複雜，對吧？所以我才說我們進去再說。”
蝙蝠俠不知道是不是該拿看精神病的目光看眼前的男人，就稍微有點不禮貌，但他應該沒做錯。
蒼白騎士走了上來說：“席勒，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車裡面又裝着什麼？”
席勒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說：“現在還有大概兩個小時天亮，如果你們不讓我進去的話，晨跑路過的人就會發現這些車子的存在，相信我，那不會是你們想要的。”
“……爲什麼？你在裡面裝了什麼？”
“放心吧，沒有什麼違禁品，一些傢俱而已，現在能讓我進去了嗎？”
蝙蝠俠頗有些忌憚地看着那些車，他確實擔心裡面會有一些危險物品，不過看起來這傢伙和蒼白騎士認識，蒼白騎士如果想搞炸彈襲擊的話，應該不會等到現在。
“好吧，看來你們是不打算談談了。”
席勒的耐心驚人的差，他直接對車隊的老闆說：“你們把東西卸下來。”
“卸在哪兒？”
“莊園門口就行。”
搬運工開始往地上搬東西。
“等等！”蝙蝠俠叫停了他們，然後說：“你們不能把東西放在我的私人土地上。”
“那麼就放遠一點吧。”席勒說：“旁邊的那片草地應該不是莊園的範圍吧？放到那兒去也行。”
蝙蝠俠看着車上搬下來的東西確實就是一些傢俱，他更疑惑了，於是只能看着蒼白騎士說：“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相信我，這可不是我乾的。”蒼白騎士首先辯解，然後又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但很明顯是衝着你來的。”
“等一下，那是什麼？”蝙蝠俠忽然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他盯着其中兩名搬運工手上的東西說：“那不是市政布告欄嗎？裝在市政大樓大廳右側的那個……怎麼會在這裡？”
蒼白騎士也察覺到了不同尋常，但他只能對蝙蝠俠說：“要不然你還是先讓他們進來？”
蝙蝠俠抿着嘴脣，蒼白騎士也沒有想到某天能在這個男人身上同時看到疑惑和委屈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就好像在說“他們誰啊我就要讓他們進來？”
“韋恩先生，我必須提醒你，明天天一亮，市政大樓的所有員工就會前往大樓門口的街道進行抗議，然後他們就會發現，大樓從裡到外都被搬空了，關注這場抗議的記者們也一樣。”
“他們一定會去調查到底是誰搬空了大樓以及大樓裡的東西到底去了哪裡，如果你再不採取點措施，比如讓他們把東西搬進去，並且付清搬家費，記者們立刻就會拍到大樓裡被搬走的東西出現在了韋恩莊園的門前。”
蝙蝠俠和蒼白騎士一起瞪大了眼睛。
蝙蝠俠還沒等說什麼，蒼白騎士趕緊推開了大門，朝着外面喊道：“別搬到那邊去！來這裡！快來這裡！搬進來！！！”
半小時之後，蝙蝠俠頂着比鍋底還黑的臉，給搬家和裝修公司付了錢。
“我需要一個解釋。”蝙蝠俠看着正坐在沙發上悠哉悠哉喝茶的席勒說。
“而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靠譜的二手貨物交易公司。”席勒回答道。
布魯斯發現了，傲慢對別人基本是有問必答，而貪婪對別人幾乎是有問必不答，能不答就不答，不但不答，而且張嘴就是提條件，給人一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
蝙蝠俠顯然很無力。
他正在回想他這一天都遭遇了什麼。
他半輩子的死對頭小丑突然找上門來說要和他居家辦公，他打電話給他的養子，但是對方似乎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處境。
他在電視上看到了好的政策想執行，但是以往他那無所不能的總裁帶來了一個更爆炸的消息，他固執得像塊石頭的老朋友，繼接受了小丑的計劃之後，又要把改善治安用的小隊賣出去。
而自己，則因爲缺錢，而沒有辦法同時解決這兩件事。
凌晨4:00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堆搬家公司的卡車，並且二話不說地把市政辦公大樓所有的軟裝物品都卸在了他莊園的院子裡，甚至連門口的噴泉上都頂了把椅子，他不但要爲此付費，對方還要求他找個靠譜的二手交易公司。
蝙蝠俠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因爲阿爾弗雷德離世而受到了太大的精神刺激，從而出現了幻覺，或許該給他解釋的不是面前這個人，而是他的心理醫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蒼白騎士明顯沒有把這當成是幻覺，他把矛頭對準了席勒，然後說：“我是讓你收拾東西，但我只是想收拾我自己的東西。”
“你是市長，整個城市都是你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我非常樂意把整個哥譚打包寄到中國去。”
“你不要轉移話題，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拆掉了市政大樓裡幾乎所有的東西，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當然知道，我已經看到了，畢竟那60多個馬桶現在就擺在外面的草坪上，我只是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說了，我想讓他幫我找一個靠譜的二手交易公司。”
“你是想把這些東西賣了？”
“是的，這些可都是好貨，雖然二手的價格要打個折扣，但也能賣一筆錢了，你現在最缺錢不是嗎？”
“我……”蒼白騎士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吧，如果你無法理解，我就換種說法，我需要一場由你主持的別開生面的拍賣會，來拍賣這些市政大樓裡面拆下來的東西，所籌集到的資金用於解決X15區的污染問題。”
這下連布魯斯都驚了，席勒確實很擅長推翻他之前的說法，或者說，很快的提出他之前的計劃當中的另一種好處。
“你很窮。”席勒看着蒼白騎士的眼睛說：“既然你都已經這麼窮了，爲什麼不讓別人知道你有多窮呢？”
蒼白騎士頓了一下之後說：“你是說……”
“如果你說自己很窮，要削減公務員的福利，那一定會有人不滿，但如果你已經窮到要把市政大樓裡所有的東西賣掉，來爲污染問題籌集資金，那麼還有誰敢指責你削減福利？”
“這是一場政治作秀嗎？”布魯斯問道。
“你可以這麼理解，但我更傾向於把這說成是一種簡單且有效的哭窮的方式。”
“但是市政大樓裡的東西並不是我的。”蒼白騎士仍然保持清醒，他說：“既不是我買來裝上去的，我也無權帶走。”
“但是在你在任期間，你會享受這些東西帶來的好處。”席勒一針見血的指出，“現在你放棄享受這些好處，就代表了你要與窮人站在一起的態度，有時候他們要的就只是一個態度。”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蒼白騎士有些猶豫，他說：“太戲劇化了，作秀的痕跡太明顯了。”
“是很明顯。”席勒點了點頭說：“窮人不傻，他們知道你就是再窮，也不至於把市政大樓扒成毛坯房，你這麼做，只有可能是在表演。”
“所以……”
“所以我讓你找個靠譜的二手公司，給所有這些東西估個價，然後我們以二手市場三分之一的價格，把這些東西賣給窮人。”
蒼白騎士還在思考，而布魯斯已經打了個響指說：“你簡直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