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6章 午夜之子（五）
“咚咚咚。”席勒敲響了門。
他一推門進去，和斯塔克大眼瞪小眼。
“嗖”的一下，一個靠枕就擦着席勒的耳邊飛了過去。席勒翻了個白眼，把靠枕撿起來說：“你發什麼瘋？當初我們可是說好了，80塊錢不二價。你現在纔想起來反悔，是不是晚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斯塔克捶了一下桌子說，“另一個你直接把我殺了，害得我任務都沒完成。你這個混蛋！”
席勒張開嘴，用盡畢生力氣把想要揚起來的嘴角壓下去，做出了一個遺憾的表情。
“原來是任務失敗了啊。”席勒咳嗽了兩聲，雙手手指的指尖貼在一起說，“你應該知道，我也左右不了他們的行動……”
“但你至少應該提醒我們，他們有多危險！”斯塔克齜牙咧嘴地說，“他甚至想直接把我胸前的反應爐扯下來。要不是我退得快，我會當場疼死！”
“我提醒過你了。”席勒皺起了眉說，“我臨走之前說了什麼來着？不要相信任何一個我，也不要背對任何人。你不會一條都沒有照做吧？！”
斯塔克張了張嘴說：“那也叫提醒？”
“而且我早就說過，你鑲嵌在胸口那玩意兒根本就不靠譜。除了給你平添一個弱點之外，沒有任何作用。而你爲了看其他宇宙的鋼鐵俠震驚的表情就一直留着它，簡直是自作自受！”
“你這不是倒打一耙嗎？！”斯塔克驚了，他說，“就算你沒辦法控制你其他人格特質的行動，那你也至少應該告訴我們足夠多的情報……”
“我告訴過你們了。”席勒再一次強調，“不要相信他們，也不要背對他們。爲什麼你會覺得我對他們的瞭解會比你們多？”
斯塔克更驚訝了，他說：“但他們都是席勒。”
“其他宇宙的鋼鐵俠也都是鋼鐵俠。你敢說自己對機械霸主有多少了解嗎？”
斯塔克無言以對。半晌之後，他撇過頭說：“我以爲你是故意那麼做的。”
“什麼？”
“你會想讓其他的自己贏。你會嗎？”
席勒有些無奈地看着他說：“那你會想讓其他的自己贏嗎？代價是殺死我？”
“當然不可能！”斯塔克提高了聲調說，“他們的輸贏和我有什麼關係？但你是我的朋友……你們是不一樣的。至少你們認識的時間更長。”
“那爲什麼你和你爸爸的關係不好？”
斯塔克又噎住了。
席勒嘆了口氣說：“我完全理解你因爲突然死亡所帶來的恐懼和遊戲失敗產生的怨氣。我不能說，我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但這絕對不是我所期望的。”
“就算我會期望你失敗，也絕對不會是因爲我更希望其他人成功，而只是想看你倒黴而已。我對我所有朋友的態度都不會取決於其他人，或者是另外的我自己。”
“我沒有告訴你，你遇上的那個另一個我的情報，不是我在拉偏架，想要讓他贏而讓你輸。而是我已經把最關鍵的告訴你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如果你稍微動動你那全世界最天才的大腦想一想，就知道我完全沒有隱瞞情報的動機。因爲我們在遊戲裡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角色的立場纔是我們的最終立場。讓現實立場影響自己的遊戲立場，會導致遊戲一敗塗地。我從來都不會做這種愚蠢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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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們兩方是誰，如果你們在遊戲裡是我的敵人，那我就會痛下殺手；在遊戲裡是我的盟友，那我就會盡力提供幫助。這樣纔是取得遊戲勝利的正確方法。”
“那如果有天我扮演你敵人的角色呢？”斯塔克瞪着眼睛問，“你會選擇把我胸口的反應爐扯出來嗎？”
席勒十分無奈。斯塔克是那種很典型的高需求的朋友，需要時時刻刻確認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同時還非常幼稚。在他眼中，世界就是一個大寫的“你想跟我玩就不準跟他玩”。
“我不會那麼做，託尼。”席勒說，“我也不會對任何一個鋼鐵俠做這種事。”
“爲什麼？”
“因爲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席勒似乎並不明白他爲何有此一問，他說，“爲了勝利，我需要打敗你，可能還需要殺死你。但不論爲了什麼，我都沒有任何必要使用殘忍手段折磨你。這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好處，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真的嗎？”斯塔克將信將疑。
“你已經和不少其他的我打過交道了。你難道就沒有發現，我遠遠比不上他們殘忍，也沒有他們那麼冷漠無情嗎？”
席勒承認自己是有點給自己臉上貼金，還有一些捧一踩一的嫌疑。但是管他呢，誰沒爲哄人說過瞎話呢？先把自己摘乾淨了再說。
斯塔克扭頭過來看了他一眼，把眼球轉了回去，但很快轉過身來說：“你們以前是一個人……我的意思是，你們還沒有分裂的時候，是哪一面佔主導？”
席勒被他這問題弄得一愣，他說：“……還沒有分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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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從來沒有分裂開，你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會更像你還是更像他們？”
“你像個哲學家。”席勒說，“我不認爲預設不會發生的事情有什麼意義。”
“我只是有點好奇。”斯塔克說，“會有這樣的可能嗎？”
席勒搖了搖頭說：“那是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生的事……”
席勒話還沒說完，斯塔克就說：“那要是你有不同的成長環境呢？比如說一個正常的家庭。你會變成什麼樣？”
“恐怕不會有什麼改變。”席勒想了想之後還是說，“我的精神問題是天生的，並不是外力可以矯正的。在我非常小的時候，我的生存環境沒你想的那麼惡劣，實際上還是不錯的。但最終還是變成了這樣。”
斯塔克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開口說：“所以這是必然的？”
“我想是的。”席勒點了點頭說，然後他又笑了起來說，“我並不爲此感到痛苦，所以這也沒有治療的必要。你不會還想着……”
“我有另一種擔憂。”斯塔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然後說，“某天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你就不再是你了。”
“什麼意思？”
“你突然就消失了。”
“我爲什麼會突然消失？”
“因爲你只是一片碎片。”斯塔克看着席勒的眼睛說，“你可以被稱爲完整的靈魂嗎？我不知道。如果不完整的話，可以永遠存在下去嗎？”
“或者就像某些疾病一樣，突然間就自愈了。而對我來說，就是我的朋友突然消失了。”
“你又變得焦慮了，託尼。”席勒輕輕皺起了眉，說，“我並不是寄生在誰身上的寄生蟲，不會因爲免疫系統或是藥物的作用消失。”
“那如果是有人殺了你呢？”
“你是在擔心其他的人格特質殺了我嗎？”席勒有些無奈地看着他說，“這有什麼好處呢？”
“他們可以控制身體，然後去做那些他們喜歡的殘忍的事。”
“你認爲我是席勒當中的超級英雄嗎？”
斯塔克完全變得茫然了。顯然席勒的複雜狀況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在你的理解裡，我們有一個社會。每個人格特質各司其職，有人負責當超級英雄，有人負責當超級罪犯。兩方始終處在對抗之中，遲早有一方要消滅另一方。”
“但實際上不是的。沒有這樣的社會。我們也不會相互對抗，更不會互相消滅……”
“有人格特質消失過嗎？”
席勒沉默了。
“所以是有。那是爲什麼？”
“因爲那本來就不完全是我們的人格特質。”席勒說，“那是小丑。並且他也沒有完全消失，只是和另一個人格特質融合了。”
“你也會和其他人融合嗎？”
“我不會。”席勒又否認了，他說，“因爲這沒有意義。”
“那那個消失的人格特質又爲什麼被融合了？”
席勒發現斯塔克陷入了一個怪圈當中。那就是他並不能理解自己存在的方式，所以他就用他認知當中的社會結構套在自己的身上。
在他認知的人類社會裡，會有人被殺，所以他就覺得可能會有人格特質被殺。在他認知的人類社會裡有善有惡，所以席勒的人格特質就有陣營之分。
並且在人類社會裡，只要發生過的事，那就一定還有可能發生。所以他就覺得如果有人格特質消失過，那遲早有一天他也會消失。
席勒努力思考到底要怎麼給他解釋。他努力了半天，覺得這根本就無解，還不如編瞎話呢。
“好吧，或許有一天我們會融合。”席勒說，“你所見到過的所有的我的人格特質會融合到一起，成爲一個完整的席勒。”
“然後呢？”
“沒有什麼然後。我們不會把你的反應爐掏出來的，那玩意兒對我們來說就是垃圾。”
斯塔克就好像學聰明瞭，根本沒有被他轉移話題，只是憂心忡忡地轉過去說：“可能某天你們真的融合了，但只要你還保持原來的樣子，我們就沒有人能知道。”
“只要我還保持原來的樣子，那不就相當於沒變嗎？”
“不，完全不一樣。”
席勒實在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實在忍不住說道：“咱倆到底誰纔是精神病？……託尼，託尼！”
斯塔克猛然回神，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轉過來看着席勒說：“你來找我幹什麼來着？”
“別轉移話題，託尼。”席勒今天還非要跟他掰扯明白，他說，“如果某天我們融合了，但融合之後的席勒還是擁有同樣的記憶，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你們，那有什麼不可以呢？”
“當然不可以！”斯塔克有些暴躁地說，“那就相當於你死了，不是嗎？”
“不是！”席勒也提高了聲調說，“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難道你在嘗試治癒我的孤獨症的時候沒有考慮過，如果我被治癒了，就會像普通人一樣，只有一個獨立的人格了嗎？”
斯塔克又陷入了茫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