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1章 無名之蝠（一）
剛剛步入夏季的哥譚夜色熱烈。海灘邊的棕櫚樹在霓虹燈招牌面前搖晃。“噗嗤”一聲，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打開啤酒，白色的泡沫涌出來。流淌的酒液在凝結着冰冷水霧的罐子上開闢出一條摩西分海一般的路，又把凹凸不平的木頭桌子上細小的沙粒衝開，順着木紋的縫隙落到沙地上後裹挾着沙子，朝着塑料拖鞋踩出的坑裡滑落進去。
穿着拖鞋的腳在地上輕輕點了點。一隻戴着戰術手套的手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阿卡姆騎士把下巴上的面罩拉上去，往嘴裡灌了幾口酒。
“華盛頓最新來電。”坐在他對面的羅賓放下手裡的啤酒罐子說，“正義聯盟要建一個新基地。就在哥譚。看到那片海了嗎？那裡很快就會有個新的醜建築了。”
“別這麼說，羅賓。”芭芭拉輕輕搖了搖頭。她金紅色的髮絲在晚風中飛揚，紅白波點的髮帶上，棕櫚樹葉的影子若隱若現。
“從他當上總統以來，在哥譚建的每一個建築都很醜。你是要說這個嗎？”夜翼打斷了芭芭拉的話。而芭芭拉只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我們齊聚在此，可不是來探討這些無聊的問題的。”阿卡姆騎士放下啤酒罐子，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他一錘定音般說道，“不能再讓正義聯盟這麼下去了。”
“什麼意思？”芭芭拉問道。
“他們不夠忠誠。”阿卡姆騎士說，“想要優待，但不肯付出代價；畏懼力量，又不願意採取措施。而布魯斯選擇任由他們胡來。你們真的覺得這樣下去好嗎？”
“你指的是他們希望布魯斯放棄總統的位置？這不過是癡人說夢。如今五十洲合衆爲一，聯邦局勢大好。總統先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棄。”羅賓說。
“我通常不願意和你站在一邊，傑森。”夜翼開口道，“但這次不一樣，我贊同你。正義聯盟管的有點太多了。憑什麼蝙蝠俠不能當總統？他已經對哥譚盡了他的義務。我們也在幫他。他只是想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爲什麼他們覺得他做不到？”
“顯而易見的，他們現在又想插手哥譚。”阿卡姆騎士說，“不然他們不會把新基地的地點選在哥譚的海岸線上。這可不是增添一幢醜建築的事兒。”
“我可以理解他們。”芭芭拉說，“布魯斯上臺以後，採取了許多較爲激進的措施。注重實業、恢復工業化的舉措雖然利好了工人階層，但對鑽石街的那幫吸血鬼是個威脅。他們鬧了好大一通亂子，還有人死了。正義聯盟可看不得這個。”
“是啊，在他們看來，只要慢悠悠地和那幫老爺們談談，一切都能和平解決。但從我們的身份被曝光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可能了。”羅賓冷哼了一聲說。
“他們或許也不壞，就是太天真了。”芭芭拉搖了搖頭說，“從蝙蝠家族的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退路了。”
“你們打算怎麼做？”夜翼問道。他的目光掃視一週，最終停留在了阿卡姆騎士臉上。
“你們知道他們爲什麼要建新基地嗎？”阿卡姆騎士問道，然後他輕輕搖了搖頭說，“之前他跟我說過一部分他的計劃。正義聯盟會有些新成員。”
“你是說，他想用新成員來平衡勢力？不像他的風格。”芭芭拉微微皺眉說，“我更願意相信他會開着蝙蝠車，把反對他的人給撞飛。”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阿卡姆騎士說，“現在他是總統，可不能這麼幹。雖然我也覺得他找來的不會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人形蝙蝠車？聽起來倒也不錯。”羅賓笑了出來，他說，“最好能把他們撞得人仰馬翻。”
“基地沒那麼快建好，但新成員很快就會來。我們可以在他們入駐基地之前接觸他們。”阿卡姆騎士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既然是蝙蝠俠找來的，應該會向着蝙蝠俠。我們得確保他們不被正義聯盟裡面的那羣聖母洗腦。”
“你說得太嚴重了。”芭芭拉很不認同地說，“他們的矛盾可沒有激化到那種地步。超人贊成蝙蝠俠大部分的舉措，神奇女俠也只是對蝙蝠俠的外交方案有些意見。我們不能使他們對立起來。”
“你覺得蝙蝠俠爲什麼要找新人？”
芭芭拉看向問問題的阿卡姆騎士。
“或許他是覺得，矛盾很快就要激化到另一種程度了。這代表着他要有所動作。”
其他幾人都緊張了起來。夜翼把兩隻手全放在桌面上問道：“你得到消息了？”
阿卡姆騎士搖了搖頭說：“真要有消息，他也應該跟他的助手說，你說是吧？羅賓？”
羅賓默默地喝着酒不說話。
“他要做什麼，纔會把正義聯盟的矛盾激化到不得不引入新的外部力量來平衡？”芭芭拉低聲問道，同時也在思考。
“在他出手的前一刻，沒人能猜出他的目的，但我想他找的新成員至少會知道一部分計劃。我們得去他們那裡套套情報。”
“這樣不好。”芭芭拉搖頭說，“傑森，你還是這樣大膽。你又想被揍到一個月下不來牀嗎？”
“呵，哪有一個月。最多20天，而且我也只輸了他三招而已。”阿卡姆騎士說。
“在全世界媒體在場的時候跳上總統車駕，還打碎了擋風玻璃。你這三拳捱得可真不冤。”羅賓忍不住抱怨道，“要是我們這麼幹，或許會被吊在國會山上。”
“不要試探蝙蝠俠。”夜翼說，“這麼多年了，你還沒學會嗎？任何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都不可能提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是假情報。你確定你從新成員嘴裡問出來的，不會是又一個陷阱？”
“就算是又怎麼樣。大不了再躺20天。”阿卡姆騎士一副渾不在乎的樣子。
看他這副滾刀肉的態勢，其他人都無奈地搖了搖頭。夜翼和芭芭拉交換了個眼神。芭芭拉開口問道：“你知道蝙蝠俠找的什麼人嗎？”
阿卡姆騎士搖了搖頭說：“大概又是從哪個山溝裡翻出來的超級英雄吧。這人不需要太強，有點小聰明就夠了。”
“你們有沒有覺得……”羅賓欲言又止。
“什麼？”阿卡姆騎士轉頭看他，但卻發現羅賓正在擡頭看天。
其他幾人也都擡頭，可看了半天也沒看見什麼東西，唯獨一輪明月高懸。
“等等，哥譚什麼時候能看見月亮了？”
“這不對吧？”阿卡姆騎士眯起眼睛說，“今天的月光好像有點太亮了。”
芭芭拉也轉頭看向海灘。海浪在月光的照耀下越發潔白，就連深沉的海面都被換成耀眼的淺藍色。沒有那種讓人如墜深淵的晦暗，卻顯出一種更冰冷的蒼白。
幾人都朝着月亮看過去，可那輪明月並不迴應，只是孤懸夜空，靜靜地亮着，給這座黑暗之城添上一層更加冰冷孤寂的外衣。
忽然，芭芭拉的耳機裡響起一個聲音。她按了一下耳機，然後說：“韋恩大廈樓頂監測到異常能量波動。”
阿卡姆騎士捏扁了喝完的啤酒罐子。羅賓披上了披風。夜翼抽出短棍。幾道身影迅速朝着城中進發。不多時，便來到了韋恩大廈附近。
韋恩大廈雖然別具一格，但遠稱不上鶴立雞羣。幾人站在周圍的高樓樓頂，卻並沒在韋恩大廈樓頂看到什麼特殊之處。
“人呢？”阿卡姆騎士問道。
“對方在三分鐘前轉移了。”芭芭拉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現在似乎在中央廣場附近。”
幾人又追了過去，可還是什麼都沒看到。羅賓想要從樓頂下去仔細查看，阿卡姆騎士伸出手臂攔住了他並說：“別下去。有古怪。”
他又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可就這麼一眼，卻好像被強烈的閃光晃花了眼睛，愣在原地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可再擡頭去看的時候，月亮就是正常的月亮，彷彿剛纔那束強光只是幻覺。
“回我的基地。”阿卡姆騎士說。
羅賓最後看了一眼地面，但還是跟着阿卡姆騎士離開了。他們回到了阿卡姆騎士的新基地。芭芭拉已經把監控視頻發過來了。
無一例外的是，出現異常能量波動的地方，都被月光照得很亮。雖然沒有人影，但光是異常的光學現象，就足夠引人注目了。
“你覺得這會是什麼引起的？”阿卡姆騎士的手指輕輕地敲着桌面。
“目前還不好判斷。但若說是超能力，未免有些太過詭異了。什麼人的超能力能影響月亮？”
“我的判斷和你剛好相反，這應該就是個超能力者搞出來的鬼把戲。”阿卡姆騎士眯起了眼睛說，“看來蝙蝠俠找來的這位新成員，所圖不小啊。”
“能夠通過監測光學現象的異變和分析其出現的位置，鎖定他下一次出現的地方嗎？”阿卡姆騎士語速飛快地問道。
“我想可以。稍等。”芭芭拉的聲音依舊沉着冷靜，很快她說，“推算出路線了。下一站是……你的基地房頂。”
一道強壯的身影跳上了樓頂。他上來的一瞬間就宛如置身天堂仙境。這裡的月光亮到模糊了所有東西的輪廓，不論是近處的天台還是遠處的城市，都在一片冷白色的光線中消融。
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月光之中，飄飄杳杳，籬落伶仃。一身月光編織而成的銀白色長袍無風自動，手上的長杖輕輕一揮。一陣清脆的響聲後，阿卡姆騎士槍裡射出的子彈落在了地上。
阿卡姆騎士也不生氣，兩把手槍在手裡轉了轉放回腰間。他大大咧咧地走上前說：“少在這跟我裝神弄鬼。你是誰？”
“月光騎士。”
話音落下，眼前的場景兀然消失不見，天台上一片空空蕩蕩。遠方的城市也一切如常，就彷彿剛纔的場景和場景裡的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阿卡姆騎士再擡頭，濃重的烏雲遮天蔽日，難窺半分天光。天上哪裡還有什麼月亮？
轟的一聲，閃電劃破天邊。哥譚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