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6章 無名之蝠（十六）
“是啊，屬於蝙蝠俠的聯邦。”盧瑟輕哼了一聲，說，“他真的讓美國合衆唯一了。”
盧瑟的語調很複雜，在憤怒和痛恨之餘，還有難以言說的欣賞和嫉妒。他的視線也從席勒臉上挪到了旁邊的窗戶。儘管哥譚陰雨連綿的白天沒什麼可看的，他也還是有些發愣地盯着遠方的雲層。一種在失敗後才能體現出來的、基於他的人格底色的偏執，在此刻一覽無餘。
“我們不討論這個。”席勒說，“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可以在一切結束之後給你介紹一個高水平的心理醫生。但現在，告訴我，總統與羅曼諾夫夫人的緋聞是怎麼回事？”
盧瑟眉骨尾部的肌肉立刻提了起來。他眯起眼睛盯着席勒說：“爲什麼不談這個？因爲你覺得我現在完全無法與他比擬？覺得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好吧，我換種方式。”席勒調整了一下坐姿說，“如果你不給我解釋一下緋聞的事，我就讓超人來看看你現在的狀態，讓他知道你在政治、經濟和武力方面完全地輸給了蝙蝠俠。他一定會很同情你的，你覺得怎麼樣？”
“確實是我乾的。”盧瑟回答得非常乾脆，“現在，去給他在澳大利亞西南海岸找點活幹。”
“目的呢？”席勒接着問。
“我很不喜歡韋恩的新經濟政策，這是我干擾政策頒佈進程的方法之一。”
“謀殺案呢？”
“什麼謀殺案？”
“韋恩集團安全部門主管。”
“那和我沒關係。”盧瑟說，“難道你覺得是我殺了他們再栽贓到韋恩頭上？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會選擇殺個更重要的人物，而不是阿比多尼斯那個廢物。”
“阿比多尼斯夫婦曾因爲你建立的環大西洋基金而爭吵。”
“那是他們的私事，與我無關。”
“基金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的合法經濟活動。”
“你來哥譚做什麼？”
“爭取斯塔格集團的投資。”
“還有什麼其他要說的嗎？”
“我會讓我的法務團隊爲我爭取最大的權益，其中就包括你們飆車傷人、意圖誣陷和非法手段收集證據的指控。”
“很好，我很喜歡你的態度，尤其是當你正躺在我們的醫療中心的病牀上的時候。”席勒轉頭對門口的護士說，“把他的鎮痛泵調到安全值，最安全的那種。”
護士走過來扭了一下鎮痛泵。還沒十秒鐘，盧瑟就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痛呼，手指緊緊地抓住了病牀的護欄，疼得臉都白了。
“現在，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你這個該死的……混賬……藍皮狗……韋恩政府的鷹犬……我會……我會殺了你！！！”
席勒低頭看着手機上的信息，頭也不擡地說：“你應該知道我會帶執法記錄儀吧？……你是說你可以對法官解釋這只是你在車禍中撞到腦袋所帶來的語言系統混亂症狀？那麼超人呢？他對你辱罵執法人員怎麼看？”
盧瑟用力地錘了一下病牀護欄。
“他覺得你邪惡、狡猾、對他總是充滿莫名其妙的敵意，但他不能否認你是個有素質的人，氣質和禮儀遠勝於他這個鄉巴佬。但要是聽到你像個堪薩斯州老農夫那樣罵街，大概連最後的欣賞也不剩了吧？”
“哦，我說錯了。”席勒搖了搖頭說，“堪薩斯州的老農夫沒你這麼怕疼，他們甚至可以在急性闌尾炎的疼痛下堅持三天，還能順便開着拖拉機收完最後一茬春小麥。超人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他就會明白那些你和他都認爲理所應當的你的優越感，從來都不應該存在。你踩在的道德制高點下方的東西，脆弱得一觸即潰。”
席勒把身體前傾，看着盧瑟的眼睛說：“你覺得這是件好事嗎，盧瑟先生？我應該幫他認識到這一點嗎？”
盧瑟的拳頭朝着席勒揮舞過去，席勒一偏頭就躲開了。他伸手把鎮痛泵的按鈕扭了一下。大概幾十秒之後，盧瑟不再緊緊抓着扶手，但他開始渾身顫抖。
“調低……把那該死的玩意兒調低！”盧瑟的瞳孔有些擴散，他說，“我不是個癮君子，你必須遵循安全用量……”
“像剛纔那麼安全？”
盧瑟有些說不出來話。這副被他保養得很好、幾乎從不使用鎮痛藥物的強壯軀體，對鎮痛藥劑的反應非常大。欣快感直衝大腦，短短几秒鐘時間，眼前劃過無數幻覺片段。
“告訴我，這件事背後還有什麼秘密？”席勒問道，“盧瑟先生，你很聰明，你應該明白，從你落到我手上的那一刻開始，妄圖隱瞞些什麼，只會讓你自己更遭罪。如果我沒有問出一切的信心，我就不會踩下油門。”
“我會告你！你這個該死的……該死的瘋子！我會扒掉你這身皮……”
“用什麼理由？暴力執法？”席勒依舊很平靜，他說，“刀被收回刀鞘裡，只有可能是因爲主人暫時用不上它，而不是敵人評價它太過鋒利。你明白這一點的，對嗎？”
席勒把鎮痛泵調回正常值。盧瑟躺在病牀上好一會，天花板的縫隙在他視線中閃爍。半晌之後，他開口說：“不久之前，有人給我發了一封郵件……”
20分鐘之後，席勒走出了病房，並關上了病房的門。娜塔莎早就等在外面了，她說：“怎麼樣？這傢伙很難纏吧？”
席勒看了她一眼，眼神的意思就是“爲什麼這麼說？”
“剛剛超人拉着我細數了一遍盧瑟做過的那些壞事。”娜塔莎微微皺着眉說，“即使只是隻言片語，也可以看出他這個人做事很謹慎，基本上滴水不漏。要審訊這樣一個人是很難的。”
“是的，普通的審訊方法不行。”
“那你用的什麼方法？”
“文明執法。”席勒說。
“什麼？”
“善用人類現代文明中的醫學執法手段。”
“說人話。”
“嗎啡。”
兩人走到了辦公室，在一張桌子前面對面坐下來。席勒把執法記錄儀拿下來放在一旁，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給娜塔莎展示拍攝的圖片。
“這是什麼？”
“盧瑟向我展示的他的私人郵箱的收件箱。”席勒把手機拿回來，看着上面的圖片說，“在不久之前，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正是這封郵件給了他建立環大西洋經濟政策儲備基金的靈感。”
娜塔莎皺起了眉說：“我記得，襲擊我的人也收到了郵件。”
“是的，並且所有郵件都查不出來源。”席勒晃了晃手機說，“盧瑟這一封也一樣。這證明對方不光不怕執法機構的技術手段，連盧瑟集團的技術手段也不怕。這可就很奇怪了。”
“對方一定是個高明的黑客。”娜塔莎說，“可惜，在這個宇宙，我們並沒有賈維斯那樣的電子管家來監控網絡上的一舉一動，否則肯定能把他揪出來。”
“這正是我們要思考的。”席勒說，“幕後黑手針對你，證明他對你有所瞭解。既然對你有了解，或許也瞭解你的起源宇宙，說不定也知道賈維斯。蝙蝠俠能把你弄過來，就有可能把賈維斯弄過來。在這種情況下，他爲什麼會有不會被發現的自信？”
娜塔莎倒是沒想過這個思路，她說：“大多數人都在低估賈維斯的水平。很多人只知道他是電子生命，是原來斯塔克集團的電子管家，但對他到底有多強沒有概念。說不定幕後黑手也是這樣。”
“那麼我們也可以基於此推論，你和賈維斯的最大的區別在哪？”
席勒的思維有些跳躍，娜塔莎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她意識到：“我和其他宇宙的黑寡婦相差不大，不論是外貌還是能力，我並不能說我與他們有本質上的差異。但賈維斯不一樣，其他宇宙沒有賈維斯——我是說沒有那樣的賈維斯。”
“是的，其他宇宙的賈維斯已經成了幻視，並且在大多數宇宙裡幻視對於網絡沒有那麼強的掌控力，身上電子生命的部分已消失得所剩無幾。你和其他宇宙的黑寡婦很像，但賈維斯卻和其他宇宙的賈維斯差別很大。這就是你們之間的不同。”
“幕後黑手針對你，是因爲他知道黑寡婦很厲害；他採取這種電子入侵的方式，是因爲他不知道賈維斯有多厲害。從此就能推論出，他不可能是你那個宇宙的人，否則他就會想到你可能會去找賈維斯。這樣的話他就不會採用發郵件這種線上的方式操控別人。他更有可能是通過鬥界接觸過其他宇宙的黑寡婦，把你認了出來，然後纔想辦法針對你。”
“不是我那個宇宙的人就好。”娜塔莎鬆了口氣說，“不過，他是怎麼認出我的呢？我的意思是，來這裡之後我就沒進行過公開任務，他是從哪看到我的呢？”
“這也是個關鍵問題。”席勒說，“盧瑟告訴我，幕後黑手在電子郵件裡提示過他，如果盧瑟聯合了東海岸金融產業的掌權者來對抗新政策，韋恩總統可能會採取極端手段。他提醒盧瑟要注意韋恩身邊的人。”
“所以盧瑟買通了信息安全主管，用14號攝像頭拍下了我的臉？”
“不，並不是他買通了信息安全主管，而是他要求給他發郵件的那個人希望他能提供與韋恩有關的破綻。於是對方給他發去了那張照片，並透露了你的名字。”
“不奇怪。”娜塔莎向後靠到椅背上說，“如果盧瑟確實是個非常狡猾的人，那他不可能被郵件裡的人完全操控。他們之間更像是做了一場交易：盧瑟照他所說的成立了基金，相應的，對方也得幫他。”
“沒錯，他們之間是合作關係。”
“這麼說來，信息安全部門主管的死，是發郵件的那個幕後黑手做的？”
“有這個可能。並且，他妄圖用阿比多尼斯夫婦死前的爭吵來把這個黑鍋扣到盧瑟頭上，因爲引起他們爭吵的正是盧瑟建立的基金。要不了多久，小女孩就會向警方透露這個信息，即便未必能作爲證據，也有可能引發民衆對盧瑟集團的懷疑。”
“真是巧妙。”娜塔莎忍不住感嘆道，“先與盧瑟合作建立了基金，再讓盧瑟對他提出要求，用我來損害韋恩集團和總統的聲望，然後把提供了照片的部門主管滅口，栽贓到盧瑟集團頭上，損害盧瑟集團的聲望。如果沒人發現這一切，那麼韋恩集團和盧瑟集團都會以爲這些事是對方乾的，兩方一定會不死不休。”
“是的，蝙蝠俠沒對盧瑟集團下手，只是在等個機會。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兩方之間很難再拖下去了。要麼蝙蝠俠下臺，要麼盧瑟滾蛋。”
“幕後黑手的目的就是挑撥兩方殘殺嗎？”
“是的，盧瑟集團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如果非要在現在啃下來，蝙蝠俠恐怕也會傷筋動骨。稍有不慎影響到大都會民生，超人也不會願意。幕後黑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削弱蝙蝠俠一方的力量。”
“等等，那神奇女俠的事會不會也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