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拿起他們整理好的資料,發現果然如娜塔莎與尼莫西妮所說,目前所有疑似死在模仿犯手上的人,都與這個半年前推行的自然保護區開發法案有關係——要麼是法案的制定者,要麼是推行者。
戈登打開法案的內容略略看了幾眼就知道,這不過是又一個侵佔自然保護區的把戲。哥譚的土地開發已經很飽和了,哪怕是郊區,好一些的商業用地都被用完了。爲了能夠拿到更多的地皮,開發商們不得不對着自然保護區伸手。
這片自然保護區位於海島上,因爲不在城區之內,氣候還算不錯,而且有一條很棒的人字型沙灘,多年以前就被開發爲旅遊景區。而這次這個法案是爲了在海岸線邊緣建立別墅度假區和酒店。
其實如果只是建房子的話,倒是不會破壞太多的自然環境,但是爲了讓海水符合海濱浴場的水質條件,然後用這種水質條件去吸引更多的富豪投資或是購買房屋,他們朝着水體投放了一種毒藥,讓近海的所有水生生物全部死亡,也毒死了海岸線附近幾乎所有的植物。
這麼做的效果倒是很好:因爲沒有了水生生物,也沒有了微生物,會讓海水變得非常乾淨,看起來很適合游泳;而植物的死亡也讓建築工程的難度下降,還拓展了沙灘的面積。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前幾個死者大多是這項工程的投資人,而市長則是爲了更多的政治獻金,十分積極地推行法案的通過;法官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安東尼奧則是覺得抗議者影響到了他的日常生活,因此在節目中對他們大肆嘲諷。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對這種沆瀣一氣的舉動沒有任何辦法。但是,哥譚卻有一位貨真價實的植物之神,那就是毒藤女帕米拉。
從前,哥譚也有不少人毀滅植物,但是因爲城市化程度比較高,大部分被毀滅的植物其實都是人工栽培的園藝品種或者是綠化帶什麼的。因爲沒有多少自然植物,自然也就沒得可毀滅。
只是這一次不一樣。那個位於小島上的自然保護區,算是哥譚周邊不多的環境還算可以的地方了,再近的話就只能去布魯德海文了。戈登猜測,很有可能是如此粗暴的毀滅植物的手段導致毒藤女做了這些事。但唯一的疑點是:她爲什麼要模仿伊甸園殺手?
“謝天謝地,艾斯利女士算是哥譚的所有瘋子當中比較擅長溝通的。”戈登帶着娜塔莎往審訊室走去,他說:“只要你不當着她的面澆死一盆花,她通常都很安靜。而她的好朋友哈利·奎茵就不是了,如果你遇到那個女瘋子的話,最好還是繞着走。”
娜塔莎沉默着走進了審訊室。在看到裡面坐着的那個一頭紅髮的女人的時候,她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某些靈感的碎片在她腦中一閃而逝,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見,並未能被捕捉到。
“你好,艾斯利女士。”娜塔莎坐到了她對面說,“別擔心,我們只是需要對你進行一些例行詢問。”
“是我乾的。”毒藤女非常乾脆,她說,“你們認爲是我殺的人就是我殺的。我用藤蔓勒死了他們,然後給了他們一刀,假裝是伊甸園殺手乾的,目的是讓他們帶着他們那見鬼的法案下地獄。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娜塔莎對她的乾脆和誠實有些震驚,但她還是說:“我相信你有解釋的餘地。”
“沒必要。”毒藤女說,“我是個精神病人,沒有人能判我拘役,我只會被送到阿卡姆瘋人院。但是那裡的醫生和護士根本攔不住我。”
娜塔莎緩緩皺起眉。就在她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她看到一條藤蔓從審訊室的窗戶伸進來——而這裡可是八樓。
一個在旁邊等候的警員遭了殃。那條看似柔軟的藤蔓在接近他的一瞬間暴起,猛地勒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拽到了半空。
“好了。”娜塔莎開口說,“我見識過你的能力了,女士。”
然後毒藤女就把警員給放下來了。那條藤蔓也“嗖”的一下消失不見。娜塔莎嘆了口氣說:“蝙蝠俠到底是怎麼以普通人的身份對付你們這幫超能力罪犯的?”
“他不需要對付我。”毒藤女說,“只要沒有人傷害植物,我不想理會任何人。我有自己的實驗要做,恨不得在實驗室待到天荒地老。如果不是這幾隻臭蟲自己找死,我才懶得殺他們。”
“好吧,既然你無所顧忌,我們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爲什麼要模仿伊甸園殺手?”
“因爲我想要上法庭——我的意思是,能來更多的記者和觀衆就好了。我要把那幫人的無恥行徑公之於衆。模仿一個鬧出大動靜的殺手是最好的辦法。”
“你覺得伊甸園殺手很出名?”
“沒有小丑出名。可惜蝙蝠俠不在哥譚,小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否則模仿他纔是最好的選擇。不過這伊甸園殺手也不錯,最近他挺火的。如果你們把我當成他然後審判我,他們出臺的那一個愚蠢的法案大概會被半個美國的人看到,他們的下場也是——這樣所有人在侵佔自然保護區和傷害植物的時候都得掂量掂量。”
無懈可擊的理由。娜塔莎想到。如果對方真是一個這樣狂熱的植物保護主義者,那會這麼做倒是也不奇怪。可是娜塔莎總覺得哪裡不對。
案件的細節在娜塔莎腦子裡徘徊,但她確實並不是什麼很高明的偵探,這些混亂瑣碎的線索並沒能組成有用的信息。娜塔莎感覺自己的大腦有點過載。
“你……”娜塔莎吐出一個音節,但半晌之後,又沉默了下去。她盯着毒藤女的眼睛,開始期望自己有讀心術,或者是像席勒那種精神分析也好。可是顯然她並沒有此類天賦,盯了半天也還是大腦一片空白。
想到讀心術就想到席勒,想到席勒就想到席勒那天說的話。娜塔莎覺得更頭疼了,但是那些話如同魔音貫耳,一直在他腦子裡迴盪。
她心裡有一塊偉大的墓碑——不是任何具體的人,甚至不是任何具體的國家。原本並不那麼清晰,但是自她從美國特工機構手裡拿到第一筆報酬之後,她就在墓碑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任由自己80%的心臟一起入土。
剩下的20%就算全心全意給了誰,也實在稱不得什麼很拿得出手的禮物。她早已不能像20歲時那樣毫無保留的愛上一個人,而她的追求者就像是在步入一個用她靈魂中的悲劇所搭建出的華麗的陷阱。而將這些充滿使命感的好人推出陷阱的方式,就是利用美貌迷惑他們,然後把一切停留在肉體慾望的層面。
對於娜塔莎來說,這稱不上是十分愉快的體驗,因爲她總是能從他們已經把情慾燃燒到盡頭的眼睛裡讀出來一種更深刻的渴望。有時她真的會感到憤怒和絕望——“爲什麼你們不能膚淺一點?!”
娜塔莎略微回神,又想起了案件和目前的處境。她忽然意識到,帕米拉·艾斯利和自己是同一種人——他們不是最愛自己,也不是最愛別人,而是愛着一種抽象的、不可觸及的東西,或許會是保護植物?
雖然不知道這種觀念是怎麼形成的,但是娜塔莎尊重有信仰的人。而她與毒藤女的不同之處在於:她心中的理想已變成一座墓碑,可毒藤女正值狂熱。
自己狂熱的年代裡,可不只爲理想殺了一個人。那麼毒藤女做這些是完全合理的。而考慮到她的信仰比較極端,會想要通過殺戮來昭告天下,預防可能到來的植物傷害案件,也實屬正常。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娜塔莎盯着毒藤女的臉。就在她的視線偏移到毒藤女紅色的髮梢上時,她突然睜大了眼睛。
“紅髮……”娜塔莎吐出一個單詞,“紅髮!”
爲什麼是紅髮?娜塔莎終於抓住了那一閃而逝的靈感碎片。爲什麼全都是紅髮?!
她自己是紅髮,莉娜·盧瑟是紅髮,芭芭拉·戈登是紅髮,尼莫西妮是紅髮,帕米拉·艾斯利也是紅髮。
爲什麼所有參與到這個案件當中的女性角色全部都是紅頭髮?
要知道,美國還是以棕發和黑髮爲主,金髮和紅髮同樣稀少。紅髮大概只佔總人口的2%左右,多半來自於初代的歐洲移民凱爾特人或是其混血。而混血的紅髮不會那麼明顯,多半都是紅棕色。
而目前參與進案子的這幾位紅髮女性,卻都有一頭相當純正的紅髮:她自己的頭髮原本就是紅色,而經過基因改造之後,微微有些發紫很多人會以爲她是染的頭髮,但其實不是;芭芭拉·戈登和莉娜·盧瑟是標準的凱爾特人紅髮;尼莫西妮則是顏色偏淺的橙紅色頭髮;毒藤女的頭髮也很像是染的,因爲是紅的不能再紅的正紅色。
娜塔莎覺得自己快要抓住關鍵了,可是其中缺少了非常重要的一環,那就是,紅髮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除了紅頭髮之外,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共同點——不論是年齡、出身、性格或是目前的狀態,簡直可以說是截然不同。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娜塔莎看着通訊目錄上的席勒,她有點想告訴席勒自己的這個發現,但是又覺得有些荒謬。畢竟髮色相同實在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大事,或許自己的推理完全錯了。
娜塔莎取消了已經編輯好的短信。她想着,席勒現在應該很忙,肯定沒空跟她閒聊,還是別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