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議親

到底顧瑤芳還是走了,現在應該稱她爲“林姑娘”。

那時候,顧懷袖坐在自己的屋裡,根本沒出去看一眼。大晚上,悄無聲息,顧瑤芳還昏睡着,一點也沒感覺。

也許,明天早上一睜眼,她就會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顧懷袖將那小小的紙條縫在了隨身掛着的香包夾層裡,也不敢怎麼動。

太子爺在乎這扳指的話,應當也知道里頭有貓膩,至於顧瑤芳拿着沒貓膩的扳指去了,到底是什麼下場,也與顧懷袖無關了。

一旦顧瑤芳離開,就已經不是顧家的姑娘了。

“小姐,您還不睡嗎?”

青黛把手裡的針線活兒放下,揉了揉眼睛,看顧懷袖還坐在那裡心不在焉的看書,打了個呵欠,有些困了。

顧懷袖把那一本書一扔,只問道:“那邊院兒裡是個什麼情況?”

“方纔進來的時候,看見那邊的丫鬟都沒了。”

說沒就沒了,青黛跟顧懷袖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顧瑤芳那院子裡的丫鬟,都是要走的。

從此以後,顧懷袖就是整個顧府裡唯一的小姐了。

以後不會有人喊“大姑娘”“三姑娘”來區分,只“姑娘”兩個字,就足夠了。

顧懷袖起身,伸了個懶腰:“明日就是明珠長子的忌辰,我父親怕是要去的。指不定,我們也要跟着走一趟,還是歇了吧。”

“奴婢伺候您歇息。”

青黛走過來,整理牀鋪去了。

這一夜,顧懷袖睡得出奇地好,竟然也沒有一大早地起來。

青黛是卯正三刻才叫她起來的,天都亮開了一些。

青黛問:“您去給老爺請安嗎?”

顧懷袖眼皮子一搭:“暫時不去,現在他大約不大想見到我。”

顧貞觀年紀大了,也不是每一日都起得那麼早,很久以前就免了晨昏定省,只初一十五走一趟。現在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要說,顧懷袖心裡有疙瘩,她見了顧貞觀放不開,顧貞觀見了她也難受。索性能少見,就少見。

這些也不必跟青黛解釋,她伸了個懶腰,起來洗漱之後用粥。

剛吃到一半,張媽就進來,哆哆嗦嗦地說了個消息。

“大小姐那邊的丫鬟婆子全被髮賣出去了。原來貼身的大丫鬟青溪,被灌了啞藥,折斷了右手的手指,配給莊子裡一個小廝了……”

聲音一下就消減下去。

顧懷袖擡眼,冷冷看着她:“大小姐?”

張媽陡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想起自己原來還是大小姐院兒裡的人,前一陣想着回大小姐那兒去,現在……

“哎喲!瞧婆子我這嘴!姑娘您別見怪,我嘴笨,腦子也不靈光……”

嘴笨?腦子也不靈光?

顧懷袖低頭盯着勺裡的粥,輕輕吹了吹:“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來,就是爲了說這事兒的嗎?”

“這倒不是,就是跟姑娘您說說。方纔老徐頭來,說又撥了四個丫鬟給小姐,您看着四個怎麼使喚?”

就是個傻子,現在也該看出來了。

顧瑤芳一下消失在府裡,明面兒上是當了大戶人家的小姐去,可事實上境況怕很淒涼。

要緊的在於,顧懷袖還在。

從此以後,府裡就這一位姑娘了,還不上趕着巴結嗎?

顧瑤芳一走,顧懷袖這裡的丫鬟都多了起來。

意料之中的事情,顧懷袖道:“我這屋裡也不大需要人,交給青黛吧,有時間就安排。今兒怕是來不及了,先晾在一邊,等回來再說。”

青黛跟張媽都俯身稱是。

張媽這心裡有些惴惴不安起來,老覺得三姑娘這話裡的意思不對,可又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唯唯諾諾應了幾聲,便告退了。

張媽一走,顧懷袖那眉頭就皺得老緊:“手腳不乾淨的攆出去,留下能用的。新來的不必進我屋子,一律粗使,誰要不願意,回了徐管家,直接滾。”

“奴婢明白。”

青黛應了聲,垂手站在一旁,心裡卻是唏噓了起來。

好好的青溪,就這樣發賣去了莊子上。

也是無可避免的,她是顧瑤芳的貼身丫鬟,顧瑤芳自己是個前途兇險的,她也不能帶走,留着自然生禍端。

灌了啞藥,不能說話,廢了右手,不能寫字……

顧懷袖對這一切,卻是有些無動於衷。

這些都是免不了的,她也不會生出什麼救青溪的念頭來。

若青溪輕易投奔自己,顧懷袖不會相信她,也會覺得這是個時刻能變節,有二心的人。她不是善人,規則就是如此殘酷,不能贏,又有什麼辦法?

垂着眼,慢慢喝完了粥,顧懷袖起身收拾了一下,就出門去了。

顧貞觀果然叫人來請她,父女倆也就打了個照面,說了兩句場面話,接着寒川、懷袖、明川三人,就上了車。

納蘭性德生前知交遍天下,今日來祭掃的人也是相當多。

明珠相當喜愛這個兒子,納蘭性德甚至是康熙的往年之交,可見此人之風流了。

今日,納蘭明珠也在陵墓前面,他並沒有上朝,而是一直站在此地,看着來來往往祭掃的人。

這些人之中,有官員,有文人,有愛慕納蘭性德的女子,還有孤高的隱士……

一個,一個,又一個。

顧貞觀他們到的時候,墓碑前面已經放了不知多少的貢品和香燭。

一個人死後,還能有這麼多人惦記,也是本事了。

顧家現在的三個兒女,當初都是見過納蘭性德的,也叫他一聲叔叔,可世事無常,納蘭性德英年早逝……

顧貞觀上去上了香燭,幾乎老淚縱橫。

納蘭明珠遠遠地就瞧見顧家人了,他眼皮子一跳,忽然想起什麼,於是叫了府裡的奴才,請顧貞觀過去。

顧貞觀倒是愣了一下,?“明珠大人?”

那奴才躬身:“大人在那邊等您呢。”

擡目望去,納蘭明珠一身便服,果然站在不遠處。

顧貞觀猶豫了一下,還是朝前面走去,只交代顧懷袖他們不要亂走,就在原地等着。

其實這兩個地方,隔得也不是很遠,那邊的談話聲,隱約能夠飄過來。

顧懷袖戴着紗帽,前面站着的是顧寒川跟顧明川。

自打顧瑤芳一消失,顧寒川就沒了伴兒,現在在府裡,也處於一個孤立無援的狀態。

至於顧懷袖,向來獨來獨往,顧明川就更不用說了,一直是一個人。

所以現在三個人沒說話,懷袖跟明川都是自在的,只有顧寒川一個覺得渾身不舒服。

不過,沒人搭理他就是了。

明珠已經有幾分老態了,不過看着沒有顧貞觀老。

一見到顧貞觀,明珠便嘆了口氣:“老夫遠遠見着你,就想起犬子來,心裡堵得慌……”

故人已去,又有什麼辦法呢?

顧貞觀也只能嘆氣:“明相也不必介懷,容若在天有靈,若能見到這麼多人還記掛着他,也當是高興的。”

如今,只能這樣安慰了。

明珠其實已經想開了許多,他汲汲名利,在朝堂爭鬥之中幾經沉浮,老辣狠毒。可偏偏,保不住骨肉至親的性命……

“你才從江南來,這一回不如在京城多住一些時日,我聽說你次子今歲科舉不利,想必也有在江南的因由。多在京城走動走動,也簡單一些。”

話說得隱晦,明珠很少提點人,可顧貞觀不一樣。

顧貞觀是難得的大儒,還是明珠親自聘請爲納蘭容若的先生的……

顧貞觀也知道明珠說的話的道理,他一把身子骨也禁不起幾次折騰了,“貞觀近日是不會離開京城的,再歇上些時日吧。”

“這也好。”明珠點頭,“你才從江南來,可聽見什麼消息?”

顧貞觀心頭一凜,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事情沒那麼簡單。

明珠跟自己敘舊是真,可更真的是問問江南的情況。

即便是沒有做官了,顧貞觀還是能收到一些消息的,更何況他還跟張英交好呢?

“江南也就是今年春汛,江堤出險,鬧了些亂子,聽說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有張英在,又能出個什麼問題?”明珠似笑非笑,他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嘆了口氣,“張英,是個本事人啊。”

韜光養晦不說,又是皇上的心腹。

他從來不支持什麼太子,也不支持什麼大阿哥,他張英就是真正的皇帝的人,幫着皇帝做事,旁人支使一概不搭理。

這一回明珠收到些消息,估摸着張英是個能用的人。

眼見着張英就要回京,不過現在還沒跟明珠通過氣兒,他老覺得心裡不踏實。

張英跟明珠也交好,可聽說張英跟索額圖的關係也不錯,明珠就老大不高興了。

顧貞觀近日來是身心俱疲。

他在官場上混過很久,可畢竟是個文人的骨子,官場上的是是非非,雖然有能力處理,心裡卻不大想理會。

“張英大人不是被罷了官嗎?這會兒又有什麼事與他相干?”

顧貞觀開始裝瘋賣傻了。

明珠一看就知道,也不揭穿,顧念着當初長子跟他的師生情分。更何況,顧貞觀有時聰明,有時糊塗,兼具文人和官員的兩重特質。

“聞說張英也要回京了,算算日程,今日指不定已經到了。”

這納蘭明珠,果真不是盞省油的燈啊。

顧懷袖遠遠地能聽清楚一些,納蘭明珠跟顧貞觀還在聊天。

顧貞觀雖然想要推太極,可明珠畢竟是位高權重,本事也大了不少,顧貞觀也不好拂了明珠的面子,只能吐露一些消息。

說到底,這件事還是圍繞着張英走的。

張英?

現在,城西張英一家,早已經安頓好了。

一路上可謂是快馬加鞭,張英不敢耽擱,連帶着一家子都痛苦不堪。

他剛剛進了紫禁城,是連家都不回,直接帶着東西進宮了。至於他妻兒,卻都是自各自進府安頓下來。

張英妻子吳氏,指點着讓丫鬟掃灑,又着婆子出去添置點擺設,等到忙完了坐下來,她最寵愛的三兒子張廷璐就進來拜見了。

“娘,我那邊收拾好了。”

張廷璐年紀不大,兩步就踏了進來,顯得朝氣蓬勃。

吳氏一見了他就滿臉堆笑:“瞧你,走路都跟踩在雲端上,要飛起來一樣,你什麼時候跟你大哥學學,有一點風度啊!”

張廷璐摸摸自己鼻子:“大哥那樣的人,怎麼是兒子能比的?大哥是那天上的雲,兒子就是地上的泥,這哪兒能一樣呢?”

“就會貧嘴。來,讓我瞧瞧,這一身衣裳,是前兒我找人裁的那一件吧,也真是合身……”

吳氏拉着張廷璐轉了轉,挺滿意自己的眼光的。

這母女兩個,在一起聊了一會兒,走廊外頭的日光卻正好。

沒了江南煙雨的朦朧,只有京城這豔陽高照天,張廷玉的心情卻是平平。

書房裡也沒別人,小廝們都在外間收拾東西,張廷玉的書房,一向少有人能進來。

他把自己從江南帶回來的一口箱子打開,翻出些字畫來,還有寫過字的宣紙,筆硯……

一件一件,嚴謹地將這些東西整理好,張廷玉埋着頭,臉上是一種奇異嚴肅的認真。

只是翻着翻着,就忽然翻出了奇怪的東西。

這……

這是什麼時候收進箱子裡的?

他眉頭頓時皺緊,看着紙上那歪瓜裂棗的字兒,只覺得眉心一陣一陣地抽着。

顧三姑娘的墨寶,也真是……讓人看一次,就有一次感受。

張廷玉忽然覺得,其實字寫得不如大哥好,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若是他寫字跟顧懷袖一樣,那可是沒救。

擡手就想要將這些宣紙一扔,張廷玉手都伸出去了,半路上又收回來,把這些宣紙又壓進了箱底。

他把自己常看的書都找出來,放到書案上,收拾得差不多了,纔想起自己還要去拜吳氏。

剛剛回府,一切事情都有些繁雜,兄弟幾個要在吳氏那邊聚一聚,說說這府裡的事情,也聽聽母親的教訓。

“二爺,老夫人那邊又來催了。”

阿德苦着臉,顯然已經在門口擋了幾撥來催的人了。

張廷玉有個怪癖,他在書房裡做事的時候,最忌諱人來打擾。

別說是老夫人,就是老爺來了,也是不會搭理的。阿德就算是有三個膽子,也不敢去打攪。

好在現在張廷玉自己出來了,他揹着手,走在前面:“急什麼,大哥必定比我還遲,不好不壞也就夠了。一會兒要見我半個時辰沒出來,你知道怎麼做。”

阿德連連點頭,這事兒都做習慣了,輕車熟路。

張廷玉這邊卻是想,再出挑也是沒用的。

他毫無意識地彎了彎脣,就到了堂屋旁邊的暖閣裡。

吳氏正跟張廷璐說得高興呢,張廷璐是個嘴甜的,又活潑,又能說笑,逗得吳氏跟屋裡的丫鬟笑不可遏。

不過擡眼掃到門口的張廷玉,吳氏就頓了一下,“哎,廷玉來了。”

張廷璐扭過頭,而他二哥也正好走過來,給吳氏請了個安:“娘,兒子給你請安了。”

張廷璐也朝着張廷玉一拜:“二哥好。”

“好了,一家子哪裡來的那麼多禮數?你們兄弟倆,趕緊地坐下吧。依我看啊,還是老三有孝心,越是大的,越是沒規矩,廷瑑還染着風寒,過來請了安,我就讓他回去了。可你們倒好,老二來得遲,老大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

說到底,吳氏還是覺得老三貼心,可又覺得老大有本事。

張廷玉只是聽着,一個字也不說。

張廷璐嘻嘻笑着,“娘你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大哥每次都是最後來,可您還是疼着他,就知道哄我們……”

“呸!你個臭小子,再貧,當心我撕爛你的嘴!”吳氏嗔怪,可言語之中卻是頗多寵溺。

“喲,這是終於要撕三弟的嘴了!我來,我來!娘,您要怎麼撕,看我給他撕出朵花來!”

人沒到,聲音倒是先從外頭傳來了。

張廷璐臉都黑了,“大哥!有你這樣的嗎?!”

來的人正是張家大公子張廷瓚,如今早在朝廷供職,方纔忙着手上的事情,這纔來晚了。

誰想到,剛剛來就聽到這樣有趣的一句?

張廷瓚哈哈大笑起來,走進來,就給吳氏行禮:“兒給母親請安了。”

這一回輪到張廷玉張廷璐兩人起來給大哥見禮,一連番地下來,有一會兒才坐下。

吳氏坐在上首右邊的椅子上,看着下頭三個兒子,只端了茶:“你們啊,難得坐到一起,晨昏定省都是錯開的……老爺進宮去了,怕是有一會兒纔回來。”

張英進宮,必定有要事。

張廷玉想起河工之事來,便悄悄地鎖了眉頭。

好在吳氏不過隨口一提,又跟老大聊起他媳婦兒的病來,只說讓好藥給養着,萬莫出了差錯。

一會兒是江南的事,一會兒是京城的事兒,哪家的姑娘,哪家的小子……

反正就是嘮嘮嗑,張廷玉就看着大哥跟老三跟吳氏聊,時間眨眼就過去了一刻多鐘……

“老三啊。”

“……”

擡頭,張廷玉驟然聽見吳氏叫自己,有些疑惑,“娘?”

吳氏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個乾淨,“你跟那顧家三小姐的事——”

“這一點,不勞母親多費心,父親那邊的修書,已經去顧家了。”張廷玉長眉微微一斂,終究還是忍了,沒說出什麼別的話來。

“你偏要這麼執迷不悟,我也沒辦法。娶媳婦兒,還是要娶秀外慧中的。像你大嫂這樣的,纔是不錯。雖是身子骨弱了一些,可到底持重,賢惠,能操持家務,還能照顧好夫君,要緊的是不惹事兒……”吳氏絮絮叨叨地念着,渾然沒見下頭三個兒子的臉色都變了。

老大張廷瓚是知道老二跟顧三姑娘之間的事情的,可這事兒……這也太快了吧?雖覺得老二對顧三姑娘有點不一樣,但……

他扭頭去看張廷玉,只瞧見張廷玉眼皮一垂,別人眼看不清他神情。

張廷玉也不說話,更不動作,沒有什麼表情,跟條木頭一樣。

可老三張廷璐就不一樣了,他帶着幾分震驚,看向自己的二哥,站起來就想要說什麼。

可偏偏,吳氏這時候又開口了。

“你跟你爹都一個德性,那顧三有什麼好的?他們顧家的門第,也配不起咱家……老二,這門親事你可想清楚了,我看老頭子就是個沒主意的!”

反正吳氏對顧懷袖這姑娘,是老大不滿意的。

三姑六婆之類的,難免傳些話,有的話是越傳越難聽,到了吳氏這裡,指不定什麼樣呢。

張廷玉坐在那裡,跟個鋸嘴的葫蘆一樣,垂着眼,一句話也不說,也不隨便擡着看一眼。

張廷瓚急了,一個勁兒地給張廷玉使眼色,可張廷玉偏偏沒看到。

他心裡急,只能開口勸道:“娘,您也別太着急啊,這事兒不是八字還沒有一撇嗎?”

“等到八字有了那一撇,就遲了!”

吳氏一臉的不快,她素來不大待見老二,對着老大跟老三倒是親近許多。

這老二,興許就是折騰人的。

她端怕是自己上輩子欠了他的債,今生纔要如此煩憂。

屋裡的氣氛,一下就凝住了。

這時候,外頭忽然來報:“啓稟老夫人,外頭陳家公子找二公子呢。”

張廷玉起身,不緊不慢道:“母親,陳公子與兒子有約在先,不敢不去,兒子先告退了。”

吳氏一噎,也沒攔他。“你去了好,免得在我面前,叫我心煩。”

這話說得忒是傷人了,張廷瓚想要出言阻止,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再多的補救,也沒辦法。

這麼多年下來,二弟養成這麼個寡言少語的性子,跟吳氏這做孃的,何嘗沒關係呢?

張廷瓚是家裡的嫡長子,年紀也大得多,早就懂事,對府裡的事情看得更清楚一些。可他夾在中間,也是兩邊難做人。

眼見着張廷玉聽了這話,面無表情起身就退走,張廷瓚趕忙地站起來,藉口自己要回去照顧夫人,也走了。

屋裡頓時只剩下了老三張廷璐跟吳氏。

吳氏氣得直抖,差點就要破口大罵出來。

張廷璐連忙上前安慰:“娘,您別動氣,當心壞了身子,來喝口水,消消氣兒……”

他端着碗茶,給吳氏遞上去。

吳氏好歹接了茶,嘆了口氣:“這顧家的親事,又有哪裡好?我瞧着原本那顧大姑娘是不錯的,不想人家眼界高,瞧不上咱們家……哼,我還不清楚是個什麼事兒嗎?”

吳氏絮叨着,可張廷璐並沒有聽進去,他惦記着自己的疑惑。

“娘,二哥跟顧家……是怎麼回事?”

吳氏沒覺出張廷璐的異樣,只道:“你二哥跟那顧大小姐的事兒不是吹了嗎?你二哥跟老爺一合計,說顧三姑娘也成。你說你二哥也是,打小來,性子就比誰都古怪,這會兒怎麼就看上那一無是處的顧三了?”

“是二哥看上顧三姑娘,主動求的嗎?”張廷璐手一抖,差點打翻了茶杯。

吳氏嘆氣:“可不是嘛……”

張廷璐眼底一暗,臉上笑容淡了幾分:“那顧三姑娘,長得也真是好看,想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二哥……二哥,也不例外吧……”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知怎地,張廷璐覺得諷刺。

吳氏聞言,卻立刻“呸”了一聲:“早說過了,娶媳婦兒不能只看皮相……你二哥就是個糊塗鬼,不過瞧着你這樣子,倒也覺得那顧三姑娘好看了,我可跟你說,你運氣還算是好的。”

“此話何解?”張廷璐訝然。

吳氏道:“你爹放不下跟顧家的事兒,好歹要抓個人去結親,原本預備着你二哥娶顧大小姐。我看他還想着叫你娶了那顧三小姐,現在我看啊,正好!跟大小姐的事兒吹了,你二哥娶了顧三,倒免得你遭殃。我看這事兒,是攔不下了……”

吳氏的心是偏的。

她握着張廷璐的手:“那糟心的顧三,怎麼配得上你?這樣一想,我倒覺得你二哥,少見地做了件好事……等你二哥的事兒下來,我就爲你給你大嫂的堂妹說親去,上次你們在桐城出去逛燈會,不也挺開心的嗎……”

張廷璐萬萬沒想到,吳氏在這裡等着自己。

他想到近日來發生的這一切,只覺得荒唐。

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一種奇異的憤怒,又覺得好笑。敷衍着跟吳氏說了幾句,他伺候她休息了,這才離開。

原本想去找二哥問個清楚,可張廷璐想到那“兄友弟恭”四個字,終究收回了腳步,回了自己屋裡。

後花園的走廊上,追出來的張廷瓚,看到了站在臺階上的二弟。

他站了一會兒,才走過去:“二弟,沒事吧?”

張廷玉一笑:“不曾有事。”

“……母親心裡偏着三弟一些,你也別多心……”這話說得張廷瓚自己都臉紅,於是說沒到一半,也就歇了下來,他好歹換了個話題,“你是真要娶這顧三姑娘不可了?”

張廷玉也不解釋,只點點頭,不說一句話。

作爲兄弟幾個裡,唯一一個對張廷玉瞭解一些的人,張廷瓚又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看得出,母親並不喜歡顧三姑娘,她若真嫁進來,能有個好嗎?”

張廷玉只道:“我會讓她過得好的。”

張廷瓚搖頭,又笑笑,“你是個固執的,我說不過你。好自爲之,三弟那邊……”

觀察力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

張廷瓚使勁兒地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又道了一句“?好自爲之”,這才轉身離開。

站在廊前,揹着手的張廷玉沒有往別處看一眼。

他擡頭,看着明淨而湛藍的天幕,一手背在身後,一手伸出來,五指攤開,枝頭一朵海棠正好被風吹落,剛好停在他手心。

張廷玉虛虛地一握,又鬆了手,任由花朵落了地。

那花,就躺在因着年深日久而磨損了的青石板上。

顧懷袖剛剛到家,她忽然停住腳步。

“小姐,怎麼了?”青黛疑惑。

纔跟着顧貞觀回來,顧懷袖滿腹都是疑惑,正走着路呢,怎麼就停下了?

沒搭理青黛,她低頭,移開腳面,差一點就踩中這一朵落花了。

西府海棠,適合在北地生長,她還記得,桐城張家石亭外那不開花的西府海棠呢……

低頭俯身,顧懷袖難得起了雅興,將這一枚花撿起來,攤放在手心。

順着風向,扭頭一看,顧懷袖就看到院落旁邊那快要落了的海棠。

“人間四月芳菲盡……”

擡手,鬆開手指,顧懷袖又讓那海棠的花朵落下去。

青黛也望着,暮春將過,一進入四月,炎熱的夏就快到了。

“姑娘,老爺那邊叫您過去一趟,有要緊的事。”

老徐頭又來了,這一回臉上帶着笑意。

顧懷袖這還沒來得及進自己的屋呢,顧貞觀怎麼有來找?

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只道一句:“我即刻就去。”

不知道是個什麼事兒,她轉了方向,就跟着走了。

書房裡,顧貞觀看着這一封才送到他手中的回信,眉頭緊皺。

早先信陳瑤芳之事,許久不曾得到回覆,只因爲連連的春汛水災,後頭又趕上明相長子忌辰,竟然錯過了許多次。而今張英的回信,到了顧貞觀的手中,卻是讓他念及舊事,五味陳雜起來。

“老爺,姑娘來了。”

老徐頭帶來了人,在外頭通稟了一聲。

而後,顧懷袖才走進來,禮數還是周全的:“女兒給父親問安。”

顧貞觀揮手讓閒雜人等出去,叫顧懷袖坐下,才道:“前一陣我修書一封給張家,因着南方水災,陰差陽錯,一直沒得到回信。今日上午,張家已經回了京城,想來敦復兄復職在即。他的回信,也是方纔才送達我手上的。”

這些跟顧懷袖有什麼關係?

她略有不解,只聽着顧貞觀繼續說。

顧貞觀下一句便單刀直入了:“張家二公子,中意於你。敦復兄修書於我,說了此事,端看你——是否願意?”

張二公子?

顧懷袖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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