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火中取栗

周道新的到來,對主人家來說肯定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可畢竟遠來是客,又怎敢把人掃地出門?

現在他坐下來,也沒說之前那些駭人的話題了,至於之前跟他同來的許姓文生,早已經坐得遠遠的了。

周道新是很孤獨的一個人,因爲其性情怪癖,所以即便有朋友,也常常很快就被他給逼得沒法兒繼續交朋友。別人都覺得周道新可憐,可週道新偏偏最享受那種看着所有人色變,而自己處之淡然的感覺。

可是今日,面不改色的人竟然不止自己一個,這可就不怎麼美了。

他目光從年紀還小的年羹堯臉上掃過去,接着看向了饒有興致的隆科多,最後落到了自己身邊的張廷玉身上。

周道新笑嘻嘻地端了一杯酒,“我遲來,先乾爲敬。”

說完,一杯酒下肚,咂了咂嘴,似乎覺得這酒的味道不大好。

年羹堯不大想搭理這個人,只看着這人文文弱弱,不是武夫之屬。他年紀小,只盼着當個將軍,低下頭,自己吃飯吃菜,他淡定得很。

隆科多之前被年希堯提醒了一下,這會兒顧及着明珠家的顏面,也不搭話。

最後就剩下一個張廷玉,那周道新看他在旁邊,就輕輕跟他一碰杯:“張二公子好,相逢即是有緣,來喝一杯……”

張廷玉端着酒杯,聽了這話,其實是不喝也不好。

他沒拂這周道新的面子,將這杯中酒飲盡,卻還是沒有一句話。

周圍的席面,在經歷過之前的短暫寂靜之後,又恢復了熱鬧,衆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起來。

張廷瓚那邊有納蘭揆敘等人陪着,多的是人跟他說話,張廷璐跟張廷玉這邊就相對地冷清一些,倒是這二公子三公子都不大在乎,看着沒有任何的異樣。

“這人到底是誰啊?”

女客們這邊,李臻兒將筷子一放,看着滿桌雅緻的全梅宴,卻是怎麼也吃不下去了。

納蘭婉容也覺得倒胃口,一招手叫了個丫鬟來,去外面打聽了,才知道是個舉人,叫周道新。

顧懷袖也坐在這一桌,自然聽見了有關於周道新的事情。

怎麼覺得,這一個周道新,根本不是那麼簡單的人呢?

這天底下,但凡是天才,總有那麼一些不被人理解的怪癖。

顧懷袖覺得,這周道新就很像。

她反正是高興了,擱下筷子也不說話。

女客們這邊彆彆扭扭地吃完了這一頓,膽子大的還能再動兩筷子,膽子小的卻就乾坐着了。

中午一場宴席可以說是不歡而散,下午時候衆人就去屋裡下棋或者是玩葉子牌,也有的姑娘喜歡女紅作畫一類,三五成羣地湊在一起。

顧懷袖自然只能跟陳氏、孫連翹等人湊在一起,李臻兒已經跟納蘭婉容直接去了納蘭小姐的香閨,像是有不少的私房話要說。

“漢家小姐之中,有資格跟納蘭小姐玩在一起的,也只有李臻兒小姐了。若是小姑還在府中,沒有遠嫁,倒是也能湊上去說說話的。不過小姑性子古怪,也不一定願意湊上去。”

陳氏隨口起了個話頭,言語之中提及的“小姑”,自然是張家那一位唯一的姑娘。

顧懷袖記得自己在桐城的時候聽說過這一位,似乎是張廷玉的姐姐,早年就已經出閣了。她執意要嫁給一名商人,現在跟着那商人走南闖北,也不知到了哪裡。倒是每隔一段時間,會有平安信傳來。

張英的這一個女兒,倒是很有骨氣,至少顧懷袖覺得很喜歡。

她不由問道:“我進了張府也有一些日子了,還沒怎麼聽說大姑的事情呢,大嫂你似乎清楚,不如說說?”

孫連翹也在一旁跟着,湊了一耳朵上來聽。

陳氏笑道:“那可也是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兒,琴棋書畫樣樣都通,不過就是膽子太大了,太活潑一些。我還記得她執意要嫁給那商人的時候,公公差點氣得請了家法,可到底還是疼着小姑,應允了。小姑遠嫁,再沒回來過,聽說跟着走南闖北地,有時候信從甘肅陝西來,有的時候又從山東來,近的時候在長江頭,遠的時候在長江尾,一年也沒個定數。”

這種生活,未必不是有滋有味的。

顧懷袖也跟着顧貞觀四處走過,不過那是自己的父親陪同着,遊山玩水,更不是不歸家。

想來這一位張家姑娘是瀟灑至極的,這些事情竟然都不顧了。

作爲漢家官小姐,竟然肯委身下嫁給一個商人,還跟着四處走,不可謂是不驚世駭俗了。

“不知大姑閨名?”

“名字可好聽着呢。叫望仙,一望而知謫仙,好名字哎……”

陳氏說着,臉上也多了一抹紅潤,似乎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她倒是個少見豁達的人,我瞧着指不定跟二弟妹投緣。”

顧懷袖倒是沒指望那麼多,總歸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張望仙再跟自己投緣也是不相干的。

她倒是又明白了,爲什麼張英一家對自己的事情接受度那麼高,只因爲張家還有個更出格的姑娘,也難怪張英從不介意,還挺欣賞顧懷袖了。

她算是明白了一樁疑惑,又已經走到了園子裡。

陳氏停在一叢梅花樹下,伸手接住片片粉白的梅花,只覺得那梅花瓣碎玉一樣躺在她手心裡,有一種奇異的脆弱感。

顧懷袖只覺得陳氏站在花裡,那臉色卻比花更白。

孫連翹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似乎知道顧懷袖心裡在想什麼。

她們在園子裡逛,卻不知道男客們那邊已經又來了貴客。

誰也沒想到,大阿哥胤褆竟然一點也不遮掩,大喇喇地就進了明珠府,直接找納蘭揆敘去了。

雖然明珠是大阿哥黨,可納蘭揆敘作爲納蘭家的一枚棋子,卻並不是準備放在大阿哥的身邊的,現在他平白來找納蘭揆敘說話,納蘭揆敘也只能應付了事了。

好好一個吟梅宴,竟然來了皇宮裡的皇子,這不是敗壞氣氛嗎?

在這些個天潢貴胄面前,又有幾個人能放開?

偏偏這一位大阿哥,還是位粗人,不知道什麼吟詩作畫,破壞氣氛得很。

衆人敢怒不敢言,只敢坐在那裡聽他吹噓自己騎馬射箭多厲害多厲害,一旁的年羹堯早不耐煩,竟然開口道:“大千歲果然這樣厲害嗎?”

胤褆一直自命不凡,覺得自己是戎馬疆場的料。

他把納蘭明珠老狐狸的府上,直接當成了自己的府邸,說話儼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態。

他正吹噓得高興呢,怎麼忽然冒出個毛頭小子來,說這樣的話?

“你又是哪裡來的小子,敢這樣問爺?”

年希堯只覺得頭大如鬥,他上前,戰戰兢兢一躬身:“大千歲莫怪,舍弟年幼猖狂,不知進退,若衝撞了大千歲……”

“什麼衝撞不衝撞的,如今的小娃娃也真是口氣越來越狂了,到底哪家的?哦,我倒是認出你來了,這不是年侍郎家的大公子嗎?想必這是你弟弟年羹堯了。”

胤褆眉頭一揚,冷笑了一聲,竟然起身道:“今兒大家都在,我看着天氣也好,不如大家往校場走走,暖和暖和身子?”

年羹堯年紀不大,哪裡知道什麼叫做禍從口出?

他一挺胸板:“大千歲是想跟我比比嗎?”

原本氣氛都還好,雖覺得大千歲來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可沒想到年遐齡這二兒子口出狂言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年希堯腸子都悔青了,怎麼就帶了這麼個年輕氣盛的壞事二弟來?

他希圖開頭挽回大阿哥的意思,可大阿哥主意已定,一擺手道:“今兒本來只是找明珠大人說說話,沒想到要跟你們這些人計較,不過如今連這十多歲的小子都敢在我面前拿喬了,我豈能不扳回自己的臉面?”

話音剛落,胤褆已經直接轉身走了。

納蘭揆敘面色鐵青,一揮手叫人去報納蘭明珠。

納蘭明珠是隻老狐狸,現在太子的地位還很穩固,朝中能與太子相爭的也就是一個大阿哥。他自己就是大阿哥一黨,一直教導大阿哥,要他沉得住氣,暫時不要跟太子正面抗衡。對付太子的事情,要慢慢來。

剛剛將明日的奏摺寫好,明珠心裡也苦。

現在他已經不如往日受恩寵了,要輔佐大阿哥也有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納蘭明珠覺得事情不如意,又慢慢覺得當初勇武有餘的大阿哥漸漸變得像個莽夫,憂心忡忡之餘只怕自己站錯了隊。

原本納蘭容若在世的時候,是安排在皇帝身邊的。

康熙特別喜歡自己這個兒子,那麼納蘭容若就可以成爲理所應當的皇帝一黨,站在皇帝的身邊。到時候不管他納蘭明珠幹出什麼事情來,整個家族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可是誰想到納蘭容若英年早逝,絕了他這麼一步好棋。

現在明珠漸漸覺得跟大阿哥不對付,這一位爺只會壞事,不覺得有什麼好。他轉眼就把納蘭揆敘安排出去,在別的皇子之中物色物色。

康熙爺現在的身子骨還好,也不知要過多少年纔會有新帝登基,這中間的時間長了很容易出變數。

而明珠想的,就是抓住這個變數。

他思慮着,想着還是一步步穩紮穩打地來。

沒料想,這念頭剛剛冒出來,外面奴才就奔進來,報道:“大人,大阿哥來吟梅宴了,跟年侍郎家的二公子槓上,現在往後面校場園子走,揆敘公子叫奴才來請示您一聲。”

“當”地一聲響,明珠幾乎眼前一黑,手中一塊黃玉印章直接掉在了硯盤裡,砸得墨汁亂濺!

“胡鬧!簡直胡鬧!”

他雖覺出大阿哥是個不成器的,可沒想到竟然有這樣不成器的時候,這是什麼節骨眼啊!大阿哥這蠢貨竟然還往大臣的府裡跑,還這樣明目張膽的!

明珠真是頭風都要被這一位傻爺給氣出來!

他使勁兒地敲了桌子,就想要叫人把那一位爺給拉回來,後來想想那不是更露痕跡嗎?

明珠着了急,他道:“我這就從角門悄悄出去,你只管告訴外面人,說我不在府裡。”

“啊?那說您在哪兒?”

府裡的奴才着了急,哪兒有這樣應付的啊?

明珠急得滿地亂走,他擺擺手:“管不得了,我老覺得這心裡慌,大阿哥即便是沒腦子也不該這樣啊,別是被人給算計了。”

眼瞧着太陽下山的時候就要到了,冬天黑得早,明珠一想到大阿哥這神來一筆的忽然出現,幾乎亡魂大冒。

他直接奔出屋去,一面走一面道:“若有人問起,就說我在張英大人府上!”

好歹張英是太子的先生,現在往張英府上跑總是沒錯的。

這一回,要算計大阿哥的只能是太子,索額圖一直支持太子,而且把張英化成了自己那邊的人,這個時候明珠就是把禍水往張英家裡引。

他一直籠絡張英,就怕張英被太子那邊拉攏走了,跟張英之間的關係一直不錯。

現在大阿哥來得這麼奇怪,明珠憑藉自己多年爲官的敏銳,知道里面肯定有陰謀,可再去拆解陰謀已經來不及了。

明珠只能將計就計。

話已經吩咐下去了,明珠提着鍛袍前擺就往東角門跑。

後院裡,大阿哥一箭射出,真真是百步穿楊,贏得了滿堂的喝彩。

年羹堯捏着那一張弓,一咬牙,卻狠狠將弓扔在地上,顯然是輸了。

他輸了,年希堯纔是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奴才一路悄悄過來,把明珠的意思告訴了納蘭揆敘,納蘭揆敘只覺得事情有問題。他微微咳嗽了一聲,文雅地一拱手,恭維道:“大阿哥真是厲害,百步穿楊,箭法絕世啊!”

胤褆得意,卻忽然一拍腦門,道:“爺今兒竟然忘了正事,不陪你們這些小娃娃玩了。揆敘,你阿瑪呢?”

圍觀的張廷瓚脣邊微微掛了一分笑,張廷玉的目光則不動聲色地在幾個人之中徘徊。

這事情,怎生這樣詭異?

大阿哥明目張膽來找明珠,若是傳到了皇帝的耳中,像是什麼話?

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在看到張廷瓚脣邊那隱約笑意的時候,張廷玉覺得自己是明白了。

果真是有陰謀的……

胤褆有要緊事要跟納蘭明珠商量,還是件喜事,所以才覺得有些得意忘形。

他問了之後,納蘭揆敘有些爲難起來:“家父不在府中,一直在張英大人的府上,若是您要找的話……”

張廷瓚頓時一怔,張廷玉也是一怔,他們家跟明珠家根本就是與虎謀皮,何時有這麼親密了?

還不等人反應過來,大阿哥就有些不耐煩,不悅道:“也不知老狐狸是怎麼想的,你們趕緊着人去張英府裡請,我就在這裡等着。”

“這……”

納蘭揆敘簡直急得腦門冒汗,他不如自己哥哥納蘭容若聰明,納蘭明珠走得又急,根本沒交代清楚。任他想破了頭,也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竅,自然無從提點於大阿哥了。

時間差不多,衆人散去,張廷玉走出去,正好跟顧懷袖結伴出來。

他臉色有些不對勁,顧懷袖一見就明白了,她上去握了他的手,壓低聲音道:“怎麼了?”

張廷玉搖搖頭,臉色有些陰沉,只掃了自己大哥那邊一眼,又想起張英說過的話。

他也不知應該怎麼跟顧懷袖解釋,索性之前已經說過有關於張廷瓚的事情。

張廷玉輕輕比了四個手指頭,又換成了二。

他目光掃的是張廷瓚那邊,現在顧懷袖一琢磨,就有些心驚起來。

原本比的是一個四,這說的是四阿哥,現在換成了二,莫不是太子?

可這有些不對啊。

時間緊急,也想不到那麼多,顧懷袖就已經跟張廷玉一起出了府。

那邊年羹堯還耷拉着腦袋,被自己哥哥教訓。

他聽得心煩,索性自己一個勁兒地往前面走,正好跟顧懷袖擦身而過。

年羹堯年紀小,看着矮,還沒到顧懷袖胸前,他只覺得這一身衣裳眼熟,鬼使神差地一伸手:“你就是那個看見小爺射落鸚鵡的人吧?”

張廷玉眉頭一皺,眉心之中平白生出幾分煞氣來,只將顧懷袖往身後一拽,淡聲道:“年小公子自重。”

年羹堯皺眉:“她是你媳婦兒?”

這人說話也忒無理了。

顧懷袖也聽得眉頭緊皺,她只躲在張廷玉的背後,卻嘆年羹堯未來的下場已經在這時就能窺知了。

年紀小小,卻不懂得收斂,飛揚跋扈,跟他哥哥年希堯完全沒法兒比。

張廷玉脣邊浮出幾分冷笑來,瞧見年希堯已經追上來,只對年希堯道:“卻該慶幸小公子箭法不如大阿哥,不然又是一場大禍。”

冷冰冰丟下這麼一句話,張廷玉卻回身給顧懷袖搭上披風,道:“上車吧。”

顧懷袖權當沒發生過這事,便一埋頭,踩了小凳子上了馬車。

後面年羹堯頗不服氣,他瞪着那馬車,對自己哥哥道:“我就是想請她幫我作證,我連鸚鵡都能射落,又怎麼會輸給大阿哥!”

年希堯簡直恨不能把他這一張臭嘴給縫上,一把拽了他也往馬車裡走,“你這嘴巴,遲早要出潑天的禍事!”

這話跟剛纔的張廷玉說的何其相似?

年大公子剛剛將自己弟弟攆上車,忽然想起方纔張二公子那一句話,平白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連忙上了車,“趕緊駕車走。”

年府馬車的方向跟衆人不一樣,很快整順好,直接走了。

顧懷袖這邊剛坐好,要跟張廷玉說話,馬車駛出去,轉過了明珠府東角門,已經在正門處見不到的位置了。

“今兒到底是——”

“籲!誰!”

前面車把式忽然嚇了一跳,只見到一個青綠色的影子撲了上來,一下就從他身邊鑽進了馬車,嚇得連忙拉繮繩。

顧懷袖也嚇了一跳,張廷玉護住她,將她按在懷裡,鎮定看向這狼狽竄上車的貴人。

“明珠大人,怎麼……”

納蘭明珠驚魂未定,滿身的狼狽,給張廷玉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才壓低了嗓門,抖着聲音道:“賢、賢侄,莫、莫出聲,載我這一程,定結草銜環相報!”

這等江湖上的話都說出來了,張廷玉倒覺得有幾分好笑起來。

他垂眸,手指輕輕敲了敲,卻轉頭對外面車把式道:“沒事,繼續走吧。”

張府這三輛車,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

明珠方纔一直守在東角門,結果遠遠瞥見那邊的來人,嚇得三魂氣魄都要離體,索性正好散了宴。虧得他眼尖,瞧見張家這馬車來,張廷瓚那小子賊精賊精的,聽說這二公子比較平庸,他上來說不定還能忽悠張二公子一番,免了這一場禍事。

可現在一上來,竟然看見張二公子鎮定自若看着自己,二話沒說就叫車伕繼續趕車,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明珠心裡平白生出幾分惴惴不安來,事情順利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事出異常必有妖啊……

明珠喘了幾口氣兒,一把老骨頭都要被方纔的高難度動作給顛散了,他看了張廷玉一眼,莫名其妙地將這一個“妖”字,跟眼前的張二公子聯繫了起來。

張廷玉施施然道:“看樣子,今兒明珠大人可是欠了小侄一個大大的人情了。”

他話音剛落,才離開了不遠的明珠府,忽然有一頂轎子落下,裡頭走出來一個人,不是康熙又是誰?

太子從旁邊走出來,躬身跟康熙一拜:“皇阿瑪,聽聞大哥已經先來賞梅了,現在明珠大人應該在府上,胤礽爲皇阿瑪……”

“不必了,梅園冬色,直接進去瞧就是了。”

康熙爺擺了擺手,卻是直接笑着走進去了,可那意思怎麼看也都是冷的。

胤礽後面站了位四阿哥,卻沒跟着進去,而是在接到了太子的手勢之後輕輕一點頭,讓人去查東西角門了。

顧懷袖這一輛馬車裡,明珠輕輕地將簾子放下來,卻已經又恢復了一臉老狐狸的精明。

他一捋鬍鬚,朝着張廷玉一笑:“可不是嘛,大人情嘍。”

張廷玉也不說話,索性閉着眼睛養神,顧懷袖的臉埋在他胸口,也閉上眼睛。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情況定然兇險,可張廷玉處變不驚,這會兒連呼吸都是穩的,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顧懷袖這樣想着,竟然覺得困了,眼睛一閉,竟然瞌睡了一會兒。

等到她打了個盹兒醒來,明珠已經不見了,張府到了。

她一愣:“明……”

張廷玉手指輕輕往她脣上一壓,眼神裡帶着幾分闇昧:“什麼明?明天早上吃鳳梨酥嗎?”

“……”

顧懷袖眨了眨眼,眼珠子一轉,卻道:“今兒那吟梅宴,難吃死了。”

簾子掀開,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張府門口亮着燈籠,阿德將凳子搬過來,張廷玉先下車,再把顧懷袖給扶下來。

張廷瓚跟陳氏已經在門口了,他們跟上去,一同進了府。

纔回到院子裡,把蠟燭點上沒半個時辰,就聽見丫鬟來說,前院來了貴客。

康熙爺竟然親自來張英府上了。

張英今兒回來得早,倒頭補了個覺,醒來竟然聽見人說皇帝來了,忙穿了衣服出來見。

“張英啊,你今兒怎麼睡得這樣早?”康熙坐在上首,沉着臉問了一句。

張英摸不着頭腦,“前兩日處理事情,有些頭暈,上午您放臣回來,臣就一頭睡過去,若不是您來,這會兒還睡着呢。”

這倒是,最近事情是很忙。

康熙點點頭,很快切入正題:“聽說明珠往你這兒串門來了?”

張英心中一凜,卻是有些疑惑,“明珠大人何曾來過?”

他臉一轉,看向一旁福伯,福伯躬身回道:“老爺,您睡着的時候不曾有客來過。”

這倒是奇了,站在一邊的太子眼底頓時劃過一道戾氣,瞪視着張英:“胡說八道,明珠大人次子揆敘公子說了,明珠早來了你府上!”

張英只覺得太子是越來越不成器,剛剛想要爲自己辯解,沒料想前院裡就有人急急忙忙來報:“老爺,老爺,門口明珠大人來了,說是剛剛半道上走累了,找想您討一頓飯吃。”

屋內衆人,頓時愕然。

說話間,半道上走過來的明珠的笑聲已經先進來了:“老夫這纔去街上逛了一圈,聽了一會子戲,原是沒想來張大人家討吃的,可偏生又沒帶銀兩,生怕餓死街頭。老夫雖跟你張英是宿敵,可你不能短了我吃的,否則我去萬歲爺那兒告你……”

“告他什麼啊?”

“告他同僚相殘呀……萬、萬、萬歲爺!奴才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吉祥!”

明珠一路說着,高聲大氣地,活脫脫一個政敵來政敵家噁心人的作態,嘴裡還說着什麼“去萬歲爺那兒告你”,半路上聽見有人問“告他什麼啊”,似乎是下意識地就回答了。

結果他前腳往堂中一邁,後腳就見到高坐堂上的康熙,立時就短了氣,立刻打千跪下來行了個大禮,磕頭高呼“萬歲”。

太子簡直目瞪口呆,鼻子都氣歪了一半!

這……這……這怎麼可能!

專門找人設計了讓胤褆那蠢貨去找明珠商量奪嫡之事,結果明珠不在明珠府,卻跑來找張英!人人都以爲張英是太子一黨的人,這密謀都密謀到自己身上,那還了得?!

康熙看了地上跪着的張英一眼,又看了看惶惶不安剛剛還嚷嚷着要告張英的明珠一眼,最後掃了一眼心慌意亂的太子……

他心裡已然明白了幾分,笑容卻浮出來:“你們兩個老傢伙也是……明珠啊,平日裡你就會嗆張英,現在還要算計人家晚膳,做人也太不厚道了。”

明珠作出一副心虛慚愧模樣,還好自己聰明,故意在皇帝面前爆了自己跟張英的短處。

張廷玉半路把自己扔下車,給他出了這麼個絕妙的主意,也真是厲害。

張英這老不死的,怎麼個個兒子都這麼精明呢?

心裡嘀咕着,明珠卻道:“萬歲爺您一定是聽岔了,奴才跟張大人是同僚之誼,一起吃頓飯,想必張大人樂善好施,定然應允的。”

張英才是真正沒摸着頭腦的人,不過這時候多少也清楚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他只嘆了口氣,指桑罵槐道:“明珠大人這樣,吃一頓飯都要想着參臣一本的同僚,臣是高攀不起的。”

“你!張英!說什麼呢!”

明珠怒極,立刻指着張英的鼻子就要罵。

這兩人原本就是政敵,相互膈應來膈應去,一向都是張英推太極的時候多,這樣尖利的諷刺卻是少見。

康熙被這二人逗得大笑:“好了,不就是一頓飯嗎?得了,今兒朕也累了,就在你家用膳吧,吃吃你家的飯菜,明珠明日定然不敢參你一本的。”

張英一愣,而後瞥了一眼明珠,卻磕頭謝恩:“萬歲爺英明!”

皇帝就這樣,留在張英家吃飯了。

張英立刻吩咐廚房做東西,只管挑最好的廚子來做。

張廷玉這邊收到前面消息,一聽這發展,卻是端了一盞茶,輕輕地用手指攪着,分明是沒喝的心思。他將一片茶葉放在手指尖上,輕輕嗅了嗅茶香,道:“這老東西,倒也是個機靈鬼……”

朝堂上混了多少年的人了,能不多幾個心眼子嗎?

顧懷袖閉着眼:“你別念叨那些有的沒的了,總之這一回是你賺了,平白無故當了大贏家,趕緊給我貼上,去去晦氣……”

白日裡撞見掉下來的鸚鵡,顧懷袖心裡老不安定,只讓張廷玉給自己貼片茶葉去去晦氣。

張廷玉嘆了口氣,將葉片拂開,攤放在手指指腹,然後給她貼在眼皮上:“你也有信這些的時候……”

“我只是眼皮跳,心煩,拿片東西壓着就不心煩了。”

她還不知自己是爲什麼跳呢,忽然回頭一想:叫廚房裡最好的廚子來做?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細節後面再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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