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反水,教侄民以食爲天,軍中更是如此,糧食就是士氣的保障。
午飯很糟糕,朱時泰吃的牢騷滿腹,罵道:“老子爲大明浴血廝殺,難道就是爲了吃這個?”,他把碗一丟,“不吃了。”
北方大捷後,朱時泰論功升遷爲總旗,這個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但對於朱時泰來說有些偏低了。
他希望能越過總旗,直升副百戶。
他覺得自己不是嘚瑟,若是把身份一報,按照軍中的慣例,未來的小國公從軍,少說也得從百戶做起吧?
若是年歲大些,甚至能從千戶做起。
這便是權勢。
普通人會覺得不平,憑啥他朱時泰一從軍就是千戶?
上官會冷冰冰的告訴你:朱時泰家學淵博,兵法了得,武藝出衆。
明白了嗎?
還不明白,蠢貨!
將門懂不懂?
懂了!
那些世襲的將官家族就是如此,每一代從軍都不可能會從大頭兵做起。
世襲百戶!
世襲千戶!
當普通人還在爲了一級半級而打拚時,這些世襲的同齡人出來就是將領。
起跑線上你輸了不止一籌,人生道路上你出孃胎就看不到這些人的車尾燈了。
十年二十年後,你看著這些人或是爲千戶,或是爲參將、總兵,自家卻在底層煎熬,你會感慨:麻痹!老子比他們有才啊!爲啥就是上不去呢?
這是命。
田方看著朱時泰,知曉這位總旗不滿自己的升遷速度,就勸道:“軍中就是如此,若是平日裡飯菜做的太好吃,到了戰時沒這個條件不是。”
平日吃的差一些,戰時突然變好,這士氣豈不是嗷嗷叫?
這等手法古今如一。
但凡有條件的國家,越是戰時的伙食就越好。
吃出戰鬥力!
這可不是一句空話。
“總旗,我這有肉乾。”
王靠山如今成了朱時泰的身邊人,每日跟著他吆五喝六,倒也快活。
戰後報功,朱時泰把田方和張德一番讚美,二人成功升遷爲小旗。如今二人就在朱時泰麾下,兩個小旗部因此成了朱時泰的心腹。
這是權術。
朱時泰從小耳聞目染,學了個精通。
朱時泰鬱郁不歡,便尋個由頭告假回家。
快年底了,街上多了不少人,大多是來採買年貨的。
朱時泰看著眼前的繁華,突然生出了一種陌生的味兒來。
“小國公!”
身後有人叫他,隨即拍了他的肩頭一下,朱時泰回頭,是曾喝過幾次酒的王懷。
“去哪呢?”朱時泰隨口問,他此刻是便衣,但面色微黑,和往日的小白臉形象截然不同。
王懷指指邊上的酒樓,幾個少年正在那裡等著他,見他們看過來,紛紛拱手。
“都是好兄弟,今日約好了一起飲酒,晚些去青樓尋樂子。小國公這陣子突然不出門了,大夥兒都想著你呢!”
王懷眸色熱切,“怎地,一起?和兄弟們聚聚。過了年咱們又長了一歲,爹孃都在說,長大了一歲,就該爲家中做事兒了。我倒是想做,可他們又擔心我敗家,這不是毛病嗎?”
王懷一口氣說了許多,朱時泰意動了,但想到自己告假時間有限,便遺憾的道:“今日還有事兒,改日吧!”
王懷又勸了一番,見朱時泰堅持,便笑著說:“那回頭再約。”
“好說。”
朱時泰衝著那邊拱手,隨即牽著馬走了。
走了一段,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人正衝著他說話,多半是在議論自己。
若是以往,此刻他應當和這些人在一起,趁著年底難得的鬆緩時間,去瘋狂尋歡作樂。
可現在他卻要在軍營中辛苦操練,好不容易告假一日,也只能在家住一夜。
朱時泰突然有些茫然,心想,這便是我要的未來嗎?
王懷那邊,衆人都在議論著朱時泰的變化。
“這位最近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和大家閨秀差不離。”
“上次不是有人說他有瘋癲的毛病?弄不好就是犯病了。”
“不是,早就被澄清了。”
“那是爲何?”
“弄不好便是犯了什麼事兒,被拘在了家中。”
“他看著……比以往有變化。”
“嗯!站的比往日直了,看著就如同是一根直直的長木。且走起來也是大步。”
“都在變,你我也在變。”
“朱時泰成親早,據聞家中妻子有孕,弄不好便是在家侍候妻子呢!”
“胡扯什麼呢!”
“什麼胡扯?他是蔣慶之的侄兒,當初新安巷那位有孕時,蔣慶之也是這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事兒絕不出門。這叔侄一脈相承。”
“罷了!不管他,咱們趕緊進去喝酒,回頭去白雲樓,老子此次用錢砸,也得把寧玉給砸出來!”
“砸出來有屁用,又不能睡。”
“那是蔣慶之的禁臠。你去碰試試?”
“瑪德!蔣慶之此次可把我家中給惹毛了,我爹說了,田地人口一律不申報,有本事他蔣慶之便提刀上門,一家老小擡著頭,等著他來砍殺!”“我爹也是這般說的,要田地人口沒有,要命有一條!”
一羣紈絝提及此事都少了喝酒的興致……田地人口關係到他們以後的日子。
“咱們從出生就衣食無憂,錢財無憂,前程也無憂,這都是靠著祖輩的遺澤。若是沒了田地人口,坐吃山空,終究有吃完遺澤的時候。到時候咱們別說是酒樓,酒肆都不敢多去。”
隨即就是狂飲。
一羣紈絝一邊狂飲,一邊咒罵著蔣慶之。
叩叩叩!
有人叩門,門開,有人進來,“少爺,伯爺讓你趕緊回去!”
一個紈絝擡頭,不耐煩的道:“有什麼事兒非得要馬上回去?”
來人說:“家中申報田地和人口,有些地契當初是放在了少爺這兒,伯爺讓少爺回去找出來。”
“你說什麼?”
一羣紈絝愕然看著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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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報?瘋了?”
紈絝們看著那個震驚的同伴,都笑了起來,捧腹大笑。
“你爹……你爹這是被蔣慶之嚇壞了嗎?哈哈哈哈!”
紈絝羞惱的道:“爹是瘋了不成?”
“少爺!”
“少爺!”
這時來了幾個家僕,找到自家少爺後,催促著他們趕緊回去。
“回去作甚?”
“家中如今在清理田地人口,老爺讓少爺回去盯著,萬萬不可出了紕漏。”
“什麼?”
一羣紈絝衝出酒樓,上馬就瘋狂打馬疾馳。
今日五城兵馬司的人發現了多起‘超速駕駛’的事兒,上面讓他們睜隻眼閉隻眼。
朱時泰回到國公府後,先去看了妻子杜娟。
杜娟的肚子看著有些規模了,看到夫君回來,歡喜的不行。
“丈人那邊最近如何?”朱時泰隨口問了老丈人杜賀的近況。
“爹最近在家讀書。”杜娟笑道:“我爹說,長威伯說了,讀書第一讀史,第二讀兵書,不讀史,遲早會惹禍上身。不讀兵書,遲早會兵敗。”
朱時泰這纔想起自己許久未曾去新安巷求教了,他有些心虛的想到叔父。
杜賀都要讀書,我呢?
“小國公,二老爺來了,讓你過去。”
朱時泰一怔。“怎地那麼巧?”
……
“這孩子回來就板著臉,彷彿是誰欠了他錢沒還。”
國公夫人嘆息,蔣慶之坐在斜對面,笑道:“這年紀的孩子便是如此,叛逆。”
就在先前,國公夫人令人去新安巷請蔣慶之,說是教子。
“你大哥說了,這孩子咱們管不了,還得你來。”國公夫人很是苦惱,“管的太嚴苛吧!擔心他又會犯老毛病,裝瘋。管的太鬆,又擔心他走老路,這孩子……”
“沒事兒,我來管。”
朱時泰進來,“見過二叔。”
國公夫人起身,“你們說話,對了,晚飯慶之就在家中吃吧?順帶你們叔侄許久未曾見面,也該多說說話。”
蔣慶之點頭,“也好。”
等國公夫人走後,蔣慶之看著朱時泰,突然喝道:“站好!”
他在軍中的威望太高,特別是在虎賁左衛,提及蔣慶之,無論是誰都是一臉敬仰或是崇拜。
朱時泰被環境影響,聽到叔父一喝,下意識的按照軍中的站姿猛地站直。
蔣慶之端著茶杯,緩緩品茶,不時看看兩側牆壁上的字畫,晚些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拿著一個古董瓷器把玩。
侍女站在兩側,看著這陣子脾氣不好的小國公乖巧的站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就像是被誰施了定身法一般,而且低眉順眼的,壓根不見往日那等驕矜之色。
大夥兒暗中交換眼色……看來,還是二老爺才能制住小國公。
不知過了多久,蔣慶之回身。“我第一次上沙場,便親自衝殺。彼時我身邊就石頭。僥倖未死,歸來後不敢有半分嘚瑟。第二次上了沙場,依舊是親自衝殺……直至北征之戰告捷,我依舊未曾有半分得意。那麼,你得意什麼?”
朱時泰一怔。“叔父,我未曾得意。”
“人就這樣,烏鴉落在豬身上,只看到豬黑,看不到自家也是烏漆嘛黑。”蔣慶之淡淡的道:“你爹孃對你從嚴苛到放縱,不是懼怕什麼,而是愛子之心罷了。聽聞你在家對爹孃頗爲不恭?”
“二叔,我……”
呼!
古董迎面而來,朱時泰想躲,卻下意識的站好。
呯!
不知是漢代還是秦代的瓷器砸在了朱時泰的臉上,落地粉碎。
“急不可耐了?覺著自己牛氣沖天了,總旗滿足不了你,爲何不讓你直升百戶,千戶……你在抱怨爹孃,抱怨他們不肯爲你走關係,抱怨我壓制你!”
外面,剛回來的朱希忠止住了門口僕役開口,就靜靜站在那裡。
國公夫人不知何時也來了,夫妻並肩。
“二叔!”
朱時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