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歡,昭定三年,也就是差不多五六年前的時候,他便是江東軍之中的都尉,奉李雲之命,鎮守東南。
那個時候,便是孟青,也就是個都尉。
餘野,賀鈞這些人,甚至還沒有當上都尉。
如果於歡活到現在,能不能受命大將軍很難說,但是多半是跟陳大,餘野這些人地位類同的,甚至比餘野還要高上一個檔次。
但是昭定三年的時候,於歡因爲壞了軍規,被李雲給一刀殺了,正了軍法。
這件事,當時遍傳整個江東軍,更是遍傳整個緝盜隊。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江東軍上下,軍紀爲之肅然,再沒有人敢拿出舊軍隊的做派,也沒有人敢違背李雲的軍規軍紀。
此時,差不多六年時間過去,李雲再一次提到於歡這個名字。
薛城跟李默,都是渾身一顫。
他們當然知道於歡這個名字。
因爲緝盜隊時期,於歡就已經是緝盜隊之中的“小領導”了,當年在江東軍早期,於歡還曾經管過他們。
一瞬間,這兩個都尉,俱是冷汗涔涔。
李雲看着他們倆,伸手敲了敲桌子,冷着臉說道:“你們兩個人,當年俱是山寨出身,我收編了你們之後,沒有殺你們,這些年,給你們的餉錢也從來沒有少發過,到現在,你們二人的年俸,差不多已經在兩千貫錢左右了罷?”
“當初我離開金陵,要分出一些軍隊鎮守東南,東南那裡最富庶,我就把你們兩個人分去了那裡。”
“姑蘇城,錢塘城,俱是江南最富庶的地方,沒有錯罷?”
李雲看着兩個人,緩緩說道:“將你們分到這裡,我也沒有指望着你們能夠兩袖清風,你們從地方上拿點錢花用,我哪怕知道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沒有看見。”
“但是你們幹了什麼?”
李雲伸手,狠狠敲了敲桌子,怒聲道:“搶掠民女!”
“暴起殺人!”
他大步走到兩個人面前,厲聲喝道:“收受賄賂,佔據田產!”
“還他孃的大興土木,起了大宅子。”
“是不是?”
聽到這裡,兩個人已經面如土色。
李默更是被嚇得癱倒在地上,顫顫巍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薛城臉色蒼白:“上位,上位…”
“上位都知道了?”
李雲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沙啞:“怎麼,我不應該知道?”
他擡頭看着李雲,又低下了頭:“上位,屬下的確好色了一些,在錢塘這段時間,迎娶了幾個妾室,但,但…”
他擡頭看了看李雲,想說李雲,又不敢說,只能低着頭說道:“但是男人不都是如此…”
“至於傷損人命。”
他低着頭說道:“也不是屬下授意的,是下面的人下去的時候,錯手傷了人。”
“屬下已經賠了錢了…”
說到這裡,他嚥了口口水,再也說不下去。
因爲他雖然沒有擡頭,但是的的確確感受到了李雲想要殺人的目光。
李雲惡狠狠的看着他,一腳踹在了他的肩膀上,怒聲道:“一年時間,四五條人命了,俱是錯手嗎?”
薛城從地上爬起來,疼得臉色蒼白,解釋道:“上位,只三條人命與我府上有關,其餘,其餘…”
“都是別人所爲。”
李雲深呼吸了一口氣,也沒有跟他多說,而是看着李默,問道:“你呢?你怎麼說?”
李默這會兒,已經緩了過來,但是被李雲這麼一喝,他嚇得渾身一哆嗦,喘了一大口氣之後,才哭喪着臉說道:“本來,本來屬下也不敢,是…是家裡,招了個管事的管家,管家跟屬下說。”
“說上位已經離得很遠了,說屬下跟上位親,別人不敢告發屬下…”
“他還說,他還說…”
李默帶着哭腔說道:“他還說,屬下跟着上位打天下,上位得了天下之後,把屬下分在了吳郡,就是把吳郡分給屬下了…”
他顫聲道:“屬下…一時糊塗。”“分給你了?”
李雲看着他,已經被氣笑了:“吳郡上下,差不多十萬戶,分給你了?你還真是面子大,朝廷封國公,也只分一千戶食邑,給你封了十萬戶,是不是?”
“那是不是,應該封你做個吳王?”
李默癱在地上,額頭不住滲出汗水。
過了好一會兒,他癱坐在地上,垂淚道:“上位,上位,屬下知道錯了,屬下有好幾個兒子,屬下不想死…”
他跪地討饒:“求上位,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饒我一命,饒我一命!”
李雲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閉上了眼睛,緩緩說道:“當初把你們帶出來,實指望着你們能夠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你們心裡也知道,咱們親近。”
他睜開眼睛,滿眼都是失望:“你們在地方上胡作非爲的時候,就沒有想到,正是因爲咱們親近,你們乾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丟老子的人!”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李雲對着二人好一陣痛罵,然後怒哼道:“實話跟你們說,緝盜隊的老兄弟,不是你們兩個人被送到洛陽來,算上你們在內,已經十三個人了。”
“從前於歡坐罪,老子一刀把他殺了,但是那是以前,以前還沒有立國,現在立國了,就按照國法規矩來。”
李某人面無表情道:“朝廷該怎麼判你們,就怎麼判你們,朕不會給你們重罪,也不會包庇你們。”
“來人。”
李雲喊了一聲,立刻走人進殿應是。
“把他們帶下去,押入大牢。”
“是。”
很快,有人把他們帶了下去。
到了下午,杜謙,費宣,薛嵩以及許昂四人,奉詔見駕,四個人見到李雲之後,俱都對着李雲低頭行禮。
李雲看了看幾個人,示意他們落座,然後淡淡的說道:“到今天,新朝立國,已近半年了。”
“半年時間,朝廷大有進益,但是不少當年的老人,已經開始張牙舞爪了。”
他看着幾個人,緩緩說道:“緝盜隊出身的那些將領,犯了罪的,朕已經派人拿了,文官之中有不法情事的,最好也抓一抓。”
“今年,要抓一批出來,以儆效尤。”
四個人,俱都低頭行禮,應了聲是。
跟這幾個人交代了之後,李雲又把樞密院稽查司的主事之人叫了過來,命令軍中,也抓幾個典型出來。
這一輪抓典型,並不會有太大規模的清洗,畢竟現在的朝廷,處於整體缺人的階段。
但是李雲,還想要給各方一個警告。
同時,稍稍遮掩一些緝盜隊的醜事。
畢竟丟人,不能他李雲一個人丟人,各個系統都有人坐罪,緝盜隊舊人,纔不會那麼突出。
…………
這一輪忙碌之後,這天下午,舊周的河東節度使李禎,求見天子,進了太極殿拜見天子之後,李禎低頭行禮道:“陛下,臣這段時間,在兵部已經學到了不少東西,蒙陛下不棄,臣願意在新朝,任兵部侍郎。”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然後低下頭,開口說道:“臣之家小,也俱都願意,搬遷到洛陽來定居,從此久侍新朝。”
“好。”
李雲拍了拍手掌,笑着說道:“李侍郎願意出仕就好,本來朕還打算,派人勸一勸你來着。”
他笑着說道:“既然要住在洛陽,回頭朕給洛陽府打個招呼,讓他們給李侍郎準備一套宅邸。”
李禎跪地叩首,拜謝聖恩。
李雲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將他扶了起來,開口笑道:“河東軍規模龐大,李卿願意化干戈爲玉帛,這是莫大的功德,不僅免去了一場廝殺,還帶來了整個河東道,可以說爲新朝開地千里。”
“這份功勞,朕銘記於心。”
他拍着李禎的肩膀,笑着說道:“朝廷正在準備丹書鐵券,獎給功臣,以彰功績。”
“到時候,一定發給李卿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