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幾個臉上貼滿了紙條的也傻了。
“明言, 你沒事吧？發燒了還是腦子進水了？”
“還考柳大，你怎麼不說你要昇天呢。”
“我看他肯定是被家裡刺激了，是不是你爸媽打電話罵你了？我跟你說兄弟，俗話說臉皮城牆厚，咱哥幾個不着調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罵就罵唄。”
“就是，看你把亭子嚇得。”
被嚇到的鄭亭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幾聲才把剛纔嗆到的水給咳嗽了出來，他把飲料往桌子上一放，十分有兄弟情義的不管自己還難受着，三兩步走到衛明言身邊，去探他額頭的溫度。
“明言，你是不是昨天一塊去游泳腦子裡進了水？要不去看看醫生吧。”
他認真的建議被少年一巴掌打了下去。
“去你的，你才腦子進了水。”
衛明言虎着臉，“你們怎麼一點抱負也沒有！難道我們真的要混吃等死一輩子嗎！沒出息！”
綽號橋子的小個子笑的腰都直不起來, “你們看他又來了，每次比不過衛明慕就要來這麼一出，給自己定老長老長的計劃表，第二天就開始後悔, 第三天就假裝沒這回事。”
“行了行了, 咱哥幾個繼續玩，明天他就消停了。”
另外幾人恍然大悟, 都用一副‘果然是抽風了沒關係還好我們早就習慣了’的神情看了看長相俊秀的好友。
“來來來繼續玩繼續玩。”
眼看着這幾個都不拿自己的話當話, 少年險些沒有氣過去。
“我說真的，我真的要考柳大, 是兄弟就陪我一起復讀，咱們一塊考，打那些看不起我們人的臉！”
橋子洗着牌，一邊偷偷把臉上的紙條往下撕一邊笑着道，“不是兄弟看不起你，明言，就你那個語文八分，英語三分的成績，就別自欺欺人了，聽話，哥一會給你買個冰棒吃，別鬧了啊。”
衛明言一個葡萄砸了過去，“你把我當小孩哄呢？”
“反正，我就要考柳大，你們幾個必須陪着我！”
他年紀是幾人中最小的，也是最仗義最傻最好騙的，小時候長得跟個瓷娃娃一樣，四個人裡三個剛認識的時候把他當成小姑娘，信誓旦旦要保護好妹妹。
雖然很快被憤怒地衛明言打趴下了，但也就這麼一塊玩大了，衛明言性格嬌氣，另外幾個自覺是糙老爺們，平常就多讓着他。
現在聽他這麼說，都敷衍着點頭，“好好好，考考考，行了吧，你到底玩不玩撲克，不玩咱們打麻將去。”
“真的？”少年原本還在生氣着，聽了他們的回答，臉上立刻揚起了笑，“你們真的陪我一起啊？”
“陪陪陪。”胖胖的發小之一叫明三，他一邊應着，一邊丟出了最後兩張牌，“王炸。”
“來來來我親自給你們貼，橋子！！你丫又偷拿下來！”
小個子橋子一臉無辜，“你說什麼呢，我一直沒動。”
“呸！剛纔你右邊臉上還滿了的，看看你臉上那顆痣都露出來了，趕緊的給我貼上，趙因你過來幫我！”
才十八歲就已經高高壯壯的趙因猥瑣笑着搓手，“來來來，把他給朕按在地上，咱們一塊動手。”
他們都沒把這事當回事，一開始震驚只是因爲柳大太驚人了，不過想起來之前發小那些無數次發誓要超越衛明慕，又無數次因爲太累太苦而放棄的事蹟，考柳大，顯然和前面那些都是一樣的。
反正先敷衍着，要不然就明言那個少爺脾氣，能吵他們一天。
三個人玩鬧着打在了一起，三張紙條臉猥瑣笑着，完全不知道衛明言正低着頭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個小本本記錄着。
四人紈絝組中，只有鄭亭察覺到了一點不對。
他怎麼總覺得，明言好像這次格外認真一樣。
此刻見俊秀少年埋頭記着什麼，湊過去看。
結果一看，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來。
“明言，你幹什麼呢。”
“我在算我們要一天學習多長時間，誒，亭子，這個暑假你不是說要去國外度假嗎？別去了，就在我家跟我一起復習。”
還整的挺像一回事的。
要不是認識他這麼多年，還真的被這小子給騙了。
鄭亭僵硬呵呵笑着，“好啊，那你明天叫我。”
反正，按照這張表上面的六點起牀，衛明言肯定起不來。
確定了自己最好的四個朋友都答應下來了，少年訂好計劃，正好放進包裡時，包達帶着書回來了。
天氣熱得不行，他也沒打傘，爲了買到衛明言要的書專門跑到了學校外面的書店，他要的書多，包達抱着書就跟抱着一摞磚一樣的再跑回來。
越是熱，越是累，他心裡就越是記恨衛明言。
從前他跟在衛明言身後跑前跑後，出謀劃策，但衛明言還從來沒有讓他幹這種要體力的活。
他雖然不怎麼受家裡的待見，但從小到大也是沒幹過一點活的，抱着書回來的時候，心裡幾乎要恨得滴血。
可偏偏，包達又一點怨憤都不敢表露。
他總覺得今天衛明言的態度不太好，心裡疑心是鄭亭他們又在他面前說自己壞話。
又覺得，是作弊耳機還有西山賽車的事。
如果是前面還好，如果真的是後面的話……
包達被自己的設想嚇得不輕。
他雖然幹這事的時候心裡想着痛快，可如果事情曝光，讓衛家知道是他攛掇的……
衛明言雖然又傻又蠢，但衛家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他還那麼受寵。
大熱天的，包達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之前之所以敢這麼做，就是仗着衛明言這人標榜仗義，就算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他肯定也不會供出自己，但今天他這麼順暢的就說了西山賽車是自己的提議這一點，讓包達有點不確定了。
心裡擔驚受怕，包達更是一點怨氣都不敢外泄，臉上帶着笑的，把書放在了正翹着二郎腿打哈欠的少年面前。
“明言，我都給你買回來了，你看，都是新的。”
看也不看面前衝着自己諂媚笑的跟班，衛明言拿起一本書翻了翻，滿意的點頭，“不錯不錯。”
還不等包達露出笑，就聽見面前的少年用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就照着這個標準，再買四套。”
包達險些沒有吐出血來，“四，四套？？”
這一套就弄得他差點累死，四套還不直接把他壓趴下！
“嗯，鄭亭他們也要，是吧亭子。”
鄭亭已經加入了紙條大戰中，聽到好友的話也顧不上聽詳細意思，“對，我也要。”
“行了，趕緊去買啊，愣着幹什麼。”
衛明言上下看了眼滿頭大汗的包達，“對，你搬不動。”
“我說包達，你都這麼胖了，怎麼還這麼虛，讓你乾點事，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
包達很努力的，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明言，要不我讓別人買吧。”
“用不着，你要是搬不動，就多跑幾趟。”
少年輕飄飄的說完，見包達還沒動，眼中立刻露出了不悅來，驕縱道，“你怎麼還不去，我們等着用呢！”
包達慢慢站起來，看了一眼正打撲克打的熱火朝天，完全看不出一點着急看書的四人組，“我現在就去。”
他忍，他忍！
他特麼的忍不住了！！
包達嫉妒衛明言，很久之前就開始嫉妒。
一樣是重組家庭，一樣有個出色的大哥，憑什麼衛明言就可以肆意妄爲，每天耍小少爺脾氣。
他每天抱怨爸媽偏心，抱怨衛明慕想要和他搶東西，可明明，這傢伙一點苦都沒受。
就連衛明慕，都小心翼翼的照顧着他，生怕他哪裡受了委屈。
要是光是這樣也就算了，可每次跟在衛明言身邊，看着他明明傻不愣登還是想要什麼有什麼，他父親讓他跟在衛明言身邊打好關係。
包達越是跟着，心裡的不平衡就越是多。
他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周圍的人，各個站出去都是囂張霸道，偏偏對着他衛明言就一口一個明言，護着他跟護着小雞崽子一樣。
就連他喜歡的人……
“包達！你傻了？趕緊去買啊！”
少年清越的聲音響起，包達低下頭，沉沉應了一聲，陰着臉出去了。
鄭亭皺着眉擡起頭看着門關上，“明言，包達這人你趁早別來往，他眼神不對。”
“我知道。”
衛明言吹了聲口哨，“今兒才知道他耍了我這麼長時間，小爺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耍過，不報復回來怎麼行。”
“對了，我給你們製造了個大大的驚喜，不用謝我。”
四人組一愣，“啊？”
“想知道？來和我一起看書，看完了我就告訴你們。”
“得了，反正你知道包達不是好東西就行，來來來接着打，臥槽！！明三你丫的又換牌！”
“說什麼呢，誰換牌了！”
“鄭亭你說，剛纔四個二是不是都下了！”
“哪有，照你這麼說，那橋子手上還有個二呢！”
“呸！倆大王八，明天考完試別想我跟你們出去玩着！”
衛明言正不知道在想着什麼，聽到身後趙因的話，掏出小本本又記了一筆。
拒絕娛樂活動，走上巔峰人生。
明天，就正式開始吧！
****
晚上，四人組笑鬧着分別回了家。
臨到家門，他們按照攻略，臉一垮，做足了悲痛欲絕的沒考好表情。
雖然不會捱打，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做的。
這幾天就低調做人，沒錯的。
但今天，事情開始變得不對起來。
鄭亭回到家，首先就迎接到了母親笑成一朵花的臉，她看見鄭亭眼睛一亮，眼中滿是慈愛的迎了上來。
“亭子，快點來吃飯，媽媽今天親自下廚，做了你最喜歡的飯。”
這位溫柔的母親在看到鄭亭手中的書後笑的更加慈祥，“快點放下書來吃飯了，你今天累了，一會吃完飯早點上去休息啊。”
鄭亭一臉懵逼的看着母親接過衛明言強行塞過來的書。
他都多長時間沒看見他媽對他這麼笑過了，好像自從他升了初中，成績下降的厲害之後，每天他媽看過來的眼神不是恨鐵不成鋼就是麻木，之前還親手拿着棍子追着打過。
春風般溫柔的母親讓鄭亭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戰戰兢兢地去了餐桌上，看見正拿着報紙看的父親，眼皮子就是一跳。
鄭亭怕他爸，從小就怕，尤其是在曾經早戀差點沒被打斷腿後。
一桌子的美食在鄭亭眼中彷彿成了鴻門宴，而面帶笑容的母親也成了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鄭父眼角餘光早就看到兒子進來了，一直裝作認真的在看着報紙，結果等了半天也沒見鄭亭坐下，抖了抖手上的報紙就擡起了頭，“怎麼還不坐下？”
這平和的聲調差點沒讓鄭亭把眼珠子瞪出來。
他老爹不是每次看見他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嗎？
那說話的聲調都恨不得高到天上去，今天這是怎麼了這是？
難道，是他上次打了老爹花瓶被他發現了？這是打算給他吃頓好的然後就一頓暴打？
還是說他媽口紅被他拿出去哄小妹妹的事情暴露了？可他都成年了不至於這麼慘吧。
難道是飆車那事……
他小心翼翼坐下了，雙腿用力繃緊，將自己調整在了隨時會逃跑的狀態。
“爸……”
聽見兒子叫自己，鄭父擡了擡眉，“嗯？”
“你知道包達嗎？”
“包達？”鄭父皺眉，“就是總跟着明言那小子？”
“對對對就是他，我跟你說爸，他今天讓我們去西山玩賽車來着。”
“賽車？”
鄭父眼中閃過不悅，“小孩子家家的，那是你們能玩的嗎？”
“對啊！”
鄭亭小心偷覷父親臉色，見他不像是生氣了，一拍大腿，“我也覺得不能玩，直接就給拒絕了！明天還要考試呢，大晚上的怎麼能出去玩，包達真的是，一點事都不懂！”
鄭母正好端着補湯過來，聽見了點頭應着，“那種東西可不能碰，有生命危險的，你以後少更這樣的玩。”
“跟明言他們不是玩的挺好的嗎？他們是好孩子，你好好跟着學學。”
好孩子……
鄭亭簡直懷疑自己母親被掉包了。
之前氣性上來了勒令他不準跟明言玩的不是她啊？
“來來來，趕緊把這碗湯喝了，你最近辛苦，得好好補補。”
鄭亭眼睜睜看着一碗湯放在了自己面前。
他這幾天，都辛苦躲在被窩裡半夜打遊戲來着。
這裡面，不會下了毒吧……
不對，這是親爹媽，雖然看不上他，但肯定也不會害他。
“鄭亭。”
他剛端起碗來要喝，就聽見父親叫自己，連忙正襟危坐，擺出一副端正等待指示的模樣來。
“誒，爸。”
“你有這個上進的心，是好事，爸爸支持你，但是你也要注意身體。”
鄭亭：“啊？”
“別裝了，我和你爸都知道了。”鄭母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兒子的頭，“你看看你這黑眼圈，亭子，媽雖然希望你上進，但是還是身體重要，你想讓我們滿意，想孝順我們，我們都知道，以後看書就在白天，晚上不準看。”
鄭亭：“？？？”
他，他看書？
“說起來，是我們對不住你，之前對你那麼兇，害得你厭學，當時我和你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起躺在牀上嘆氣，擔心以後我們倆走了，你什麼也不會，也沒個兄弟幫襯，可該怎麼辦……”
“你爸還偷偷哭了……”
“咳咳。”鄭父咳嗽一聲，打斷了妻子的話，臉上端着嚴肅的神情對着一臉懵的兒子道，“以前的事就過去了，之前打你，是我們不對，爸爸跟你道歉。”
“亭子，你真的不用爲了讓我們放心把目標定那麼高，只要你能有管理公司的能力就行，學習雖然重要，但是身體纔是本錢，你要是真的爲了考柳大不眠不休的學習，結果身子垮了，爸怎麼指望你接管公司。”
鄭亭：“啊……”
他什麼時候說要考柳大了，不眠不休打遊戲還行，不眠不休學習？？？
白天衛明言的話猛地出現在腦海中，鄭亭眼睜大，“是不是明言跟你們說的？”
鄭母手還放在他頭上，“你也別怪他，明言是不想你太辛苦，你們哥幾個能有這份心，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夠高興了。”
“媽支持你復讀，但是咱目標不要放的太大……”
“不是，媽，我那個……”
“媽一直都擔心，你不學好，每天就知道玩，以後我和你爸萬一出了個意外，自己守不住家，留再多錢都要留不住，以後吃苦受罪，沒人照顧你，你自己也照顧不了你自己……”
“亭子啊，你想上進，想讓我們放心，媽打心底裡高興……”
鄭亭還未出口的話被母親的眼淚給堵了回去，他見過憤怒的拿着棍子追打自己的，也見過冷着臉懲罰他的，偏偏，從來沒見過她這樣，高興的哭。
“媽……媽你別哭了……”
十八歲的少年手足無措的站起來遞紙巾，心裡又迷茫又慌亂。
“好了，在兒子面前哭什麼，他懂事了不是好事嗎？以後咱們就不用發愁了。”
鄭亭看着父親眼中滿是笑意，衝着他說，“傻小子，趕緊吃飯，吃完飯爸帶你去看車，你不是總想要一輛自己的車嗎？以後啊，你就是大人了，來，吃菜，你喜歡這個，你媽特地多做了些，快吃。”
看着面前夾到自己碗裡的菜，從記憶裡就沒對他笑過的父親，和帶着笑擦眼淚的母親。
鄭亭不知道怎麼的眼眶就紅了，他低下頭吃了口飯，再沒說自己不想復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