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話說得好。
你不能只在帝皇犯渾的時候纔想起他其實是個王八蛋。
而對於摩根來說，這句話在絕對性方面，簡直堪比真理了。
對於某位執掌着阿瓦隆權柄的基因原體來說，這句真理最妙的地方便在於：她一直在用自己痛苦的親身經歷，一遍又一遍地驗證着真理所擁有的適用性。
每一次，當她與自己的基因之父稍微接觸時，人類之主便會在舉手投足間，將這句沒準蜘蛛女皇已經快要忘記的真知灼言，從原體的腦子裡面給重新地挖出來，然後啪嗒一聲地摔在她的臉上。
次次如此，從無拖欠。
如果他能在其他問題上展露出如此的誠信態度和執行力，那麼羅嘉和馬格努斯現在怎麼說也該有五六十歲大了吧？
摩根不由得爲之惋惜。
但很可惜，指望帝皇做出些讓身旁的人呼吸順暢的事情，簡直就是難如登天：這點在摩根決定將露西帶回到遠東邊疆，而不是當人情紅包順手送給荷魯斯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覺悟了。
誰會比已經幫帝皇處理了差不多十次大小麻煩的蜘蛛女皇，要更瞭解她的父親呢？
摩根甚至能隨手寫出所謂【人類帝皇】的配方表。
無非就是：
整體性的不似人君。
侷限性的以身作則。
強制性的衆前顯聖。
傾向性的語焉不詳。
理論性的深謀遠慮。
普遍性的顧此失彼。
長期性的尸位素餐。
週期性的爲非作歹。
多變性的舔犢之情。
以及根本性的無情無義。
湊集了這些，然後再稍微有那麼億點點的力量，你就可以宣稱自己是下一位人類之主了：別忘了帶上你手邊名爲人類至上主義和反亞空間主義的營養藥劑，然後一天兩次地定期注射服用。
不用擔心產生抗藥性：如果你真的有一天覺得異形文明也有它們和藹可親的地方，不是不能頂着祖傳單核引擎的咆哮點開種族文化多元國策的話，那麼現任帝皇也很樂意將他塵封已久的科摩羅交際會場VIP級貴賓卡贈送給你。
如果你運氣好的話，沒準你還能活着見到某幾位對於曾經的【泰拉金剛】念念不忘的科摩羅頂級交際花們：希望你能活着撐到與帝皇成爲同道中人的瞬間。
什麼？
你雖然厭惡異形：但你覺得亞空間中沒準還有着些好人？
那太棒了！
你如今的思想高度，已經足以成爲一位偉大的基因原體了。
有興趣成爲千子軍團和普羅斯佩羅的新主人麼？
莊森和黎曼魯斯會充滿熱情地歡迎他們的新兄弟的。
【呵……】
【所以啊，很多時候，事情往往就是這麼簡單。】
【但架不住這些凡人總喜歡把它們往復雜的方面想。】
在親眼目睹着她的基因之父於康拉德專屬的冷藏櫃前，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然後居然擡起手來，慢條斯理地開始了挑挑揀揀之後：蜘蛛女皇覺得在今天晚上已經沒有什麼別的事情，能夠讓她更驚訝了。
真要說的話：就是她的父親居然真的端着這麼一盤子滿滿當當的蝙蝠下水，然後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休息室後面的廚房？
摩根：……
說真的，基因原體其實不太確定所謂的恐怖谷效應，對於她這個已經活了幾萬年的混蛋老父親來說到底生不生效：反正對於原體自己來說還是有點用的。
能被蜘蛛女皇允許放在那座冷藏櫃裡面的，其實都是她和康拉德挑選過後的結果：櫃子裡面的每件冷鮮至少在形象外貌上，還可以被劃歸爲碳基生物的領域。
至於那些不太符合的……
往往都會被拉納等人誤認爲是未知的入侵物種，然後消滅掉。
這也怪不得他們，蜘蛛女皇可是真是曾經一不小心，就從自己兄弟的腹腔裡面掏出了一坨連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的東西：別說原體不知道了，原體腦子裡的那些科摩羅回憶錄同樣也不知道。
即使是那些能夠將亞空間的惡魔擺上自己的解剖臺，將混沌卵當做家庭寵物來飼養的的血伶人看到那些玩意，沒準都能拿來水上幾篇特種刊物論文了：至少一千年的學術經費是不用愁的。
所以，就連一直致力於研究原體內在生理結構，甚至不惜拿自己開刀的蜘蛛女皇本尊，對於康拉德的冰雪寶庫也一直保持着敬而遠之的態度：至於裡面的東西，更多被視爲備用器官來處理。
反正康拉德自己倒是一直在期待着一個良機，一個讓基裡曼或者其他人因爲機緣巧合，不得不換上他的胃部器官的良機。
畢竟，根據摩根的研究，基因原體們的消化系統似乎具有一定的記憶性，而午夜幽魂則覺得，他有必要讓他親愛的血親兄弟們，切實的體會一下他在諾斯特拉莫童年時光裡的種種美食記憶。
以基裡曼對戰場的熱愛，康拉德覺得自己並非全無機會。
但很可惜，午夜幽魂的這個夢想似乎要中道崩殂了：因爲蜘蛛女皇親眼看着她偉大父親嘴裡唸叨着諸如【爆肚】之類的詞彙，就這麼慢慢的踱步進了廚房裡。
然後，便是讓蜘蛛女皇感覺如坐鍼氈的半個泰拉標準時。
摩根翹着腿，百無聊賴地癱軟在她的座位上，想離開卻又有點放心不下，想叫個星辰侍女過來陪她嘮嗑解解悶，卻又不太想讓她們出現在帝皇的眼前。
但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想看看帝皇的下限在哪裡。
畢竟，【露西】代表着就連現在的人類之主都選擇避而不談的那段瘋狂歲月：就像一個爲了家庭正在朝五晚九的中年疲憊禿頂大廚在三十年前也有可能是一個濫交嗑藥嬉皮士的風流君子一樣，鬼知道三萬年前的帝皇，究竟是一個多麼踐踏人類底線的貴物。
但反過來，一個如此的貴物居然都沒有墮入亞空間，那這其中就有值得盤道盤道的竅門了：通過仔細觀察【露西】的下線，摩根沒準能推測出她距離亞空間的墮落還剩下多少的距離？
得出結果，然後再除以她和帝皇之間的實力差距，差不多就是她需要爲自己劃下的紅線了：這也是原體明知山有虎，也要把這個帝皇級流放犯接上艦的原因。
當然，她不願意也沒辦法。
若是她真敢拒絕，來自帝皇的大逼鬥倒還好說，真正的問題是以帝皇深不可測的道德下限，他肯定做的出明面上偃旗息鼓，背地裡卻悄悄把他的流放犯給扔到曙光女神號上面的常規操作。
說真的：這和多上一種混沌腐蝕有什麼區別？
誠然，蜘蛛女皇對於自己旗艦的掌握力是近乎絕對的，但是在帝皇的面前，任何沒有達到百分之百的事情都和零毫無差別：不僅僅是帝皇有這水平，銀河中有的是人能往原體的眼睛裡塞沙子。
但是那位坐擁首席艦長色孽的大演唱家凱瑟琳，得到了萬千學子與辦公室文員在私下裡悄悄祭拜的萬變之主，就差把爪子摁在她的寵物身上的慈父，還有那個雖然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卻一直熱衷於爲破曉者軍團的冠軍劍士們充錢打賞的鮮血之神。
這些在冥冥之中的滲透，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逃脫蜘蛛女皇的眼睛，但看穿了又能怎麼樣：真正的陽謀都是大搖大擺的，真正的滲透也莫不是如此。
四神的態度很明確：它們有超過一萬種方法，能夠往遠東邊疆的各處滲透自己的力量，而蜘蛛女皇的選擇其實並不多。
要麼，摩根低頭，給亞空間的污染們籤合法證書。
要麼，原體就需要硬着頭皮抵抗到底，爲了清楚混沌污染而用雷霆手段掃過亞空間四神刻意針對的每一個日常生活領域，親自動手將阿瓦隆攪得粉碎。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無論是歌星、學子、寵物還有冠軍劍士，都是摩根在先前的掙扎後不得不妥協的產物：混沌的腐蝕不可能根除，蜘蛛女皇在幾次三番的大規模清洗後，也只能留下幾個通往亞空間的口子。
至少這些合法的混沌污染姑且都還在她的監控之內。
而另一方面，就像她那位親愛的父親打算把她給拋出來，引得混沌四神爭鬥，破壞它們的團結，讓它們無暇他顧，從而保護住他心中那些更重要的原體一樣。
在摩根這裡，其實也在抱着將帝皇的一部分，即【露西】給牽引到曙光女神號上，然後放任她與混沌四神爭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亞空間的污染，從而保護住破曉者軍團本體的小心思。
誰還不會一招禍水東引啊。
摩根笑了起來，她的心情終於也變好了些，於是便將手旁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晚上格外乖巧，睡得也格外沉的強腦貓，用靈能牽引到了自己的懷裡，一邊撫摸，一邊心不在焉地檢查着自己的這位小巡境官今天晚上的收穫。
嗯，巡邏、見聞、躲避、思考還有帝皇……
……
嗯？
原體皺起了眉頭。
【等等……】
——————
【什麼叫你打算在神聖泰拉上爲昔蘭尼修一座宮殿？】
當人類之主端着一盤已經烤好的下水雜碎，慢慢悠悠地回到了他女兒的對面時：帝皇是真的沒有想到摩根開口後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個？
＋昔蘭尼？＋
他甚至愣了一下，然後纔拿起了一旁的刀叉。
＋你在乎這個？＋
【嗯……】
摩根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蜘蛛女皇所有的注意力已經全部的集中到了被帝皇放在膝蓋上的餐盤裡。
【你……】
就算是摩根，在面對這一幕的時候也是猶豫了。
【你真的……】
＋真的什麼？＋
露西擡起頭來，天真無邪的笑容足以令原體寒毛倒豎。
緊接着，根本沒有給摩根任何的反應時間，帝皇手中的叉子迅速指向了一塊食物：看起來是康拉德心心念唸的味道，然後一下子就叉了下去，滋滋作響的汁水與新鮮的熱氣一同升騰了起來，將露西的臉龐照的通紅。
然後，她微笑着。
將它給吃了下去。
【……】
摩根等大了眼睛：哪怕是赤身裸體的基裡曼騎着莊森在荷魯斯的面前強吻聖吉列斯，也不會給她更大的震驚感了。
【你……】
＋我什麼？＋
露西在咀嚼，聲音很響亮。
但是，她的笑聲卻更響亮。
＋我怎麼了？＋
【……】
＋我沉默的女兒，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想吃那些三無產品吧？＋
＋它們都凍了多久了：我這個人一向都只喜歡吃最新鮮的。＋
摩根悄悄地鬆了口氣：但是新的困惑也是隨之而起。
【但這些東西……】
＋啊……＋
露西咧着嘴。
＋這可不容易：你的廚房裡面也沒什麼別的食材了。＋
＋不過，算我運氣好。＋
她又叉起了一塊烤肝，慢悠悠地在摩根的眼前晃悠着。
＋當我肚子餓的時候，我正巧在廚房裡發現了你的一個女兒。＋
＋說來也怪：你居然真的給她設置了一個肉做的心臟麼？＋
【……】
下一刻。
整艘曙光女神號被前所未有的亞空間咆哮吞噬了。
——————
某位正在低頭專心乾飯的禁衛總管，猝不及防，一頭扎進了散着熱氣的紅酒焗牛肉裡面。
某位剛剛下班回家的阿瓦隆藝術總監，正擔憂的看着自己展覽櫃上搖搖欲墜的收藏品。
某位剛剛找回了自己閨女的永生者，則是一邊皺起眉頭，一邊拍了拍正吃着蛋糕，就被這股震動嗆到了的寶貝閨女的後背。
某位睡眼惺忪的星辰侍女，也是一下子從被窩裡鑽出了她有着粉色頭髮的腦袋：很快，在同一個被窩裡面就鑽出了一個又一個星辰侍女們的腦袋，還有她們手中閃着光亮的顯示屏。
某位正在擦拭着寶劍的紅盔破曉者，驚恐地發現他的基因之父馬格努斯照片掉到了地上。
而某位有着黑色長髮，深藍色的眼珠，看起來似乎是位高中生的女子，則是擡起頭來，見怪不怪地攪動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真是盛大的開場儀式呢？＋
＋受詛咒者。＋
言罷，站在她肩膀上的白色烏鴉便淒厲地叫了起來。
——————
＋她的心可真是肉長得。＋
＋明明很不爽，卻還是大老遠的去給我找了新鮮的食材。＋
【……】
＋不然呢，你以爲是什麼？＋
露西笑得很開心：全然不顧摩根臉上如此真切的殺意。
一邊吃着美食，帝皇一邊還不忘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蜘蛛女皇左手邊的那一堆文件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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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麼信息？＋
【巴達布的。】
原體冷笑了一聲。
【也許你不知道，你心愛的兒子荷魯斯在三天前，剛剛趕到了巴達布衝突的最前線：牧狼神已經自詡爲這場危機的調停人，打算邀請雙方進行和平談判。】
【馬卡多已經同意了：倒是基裡曼似乎還有些猶豫。】
＋他沒和你聯繫麼？＋
【荷魯斯倒是和我聯繫了。】
＋荷魯斯？＋
帝皇皺眉。
＋他要做什麼？＋
【怎麼說呢……】
摩根笑了起來。
【你的那個寶貝兒子不僅打算調停巴達布的危機，而且還準備藉着這次危機，向全銀河展示他剛剛謀劃出來的一種方案：按照牧狼神自己的說法，這種方案能夠保證帝國永久的和平。】
＋是什麼？＋
【它叫做：帝國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