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
“嗯？”
“你覺不覺得我下午打你那拳打的真漂亮：嘿！正中面門！”
“……”
赤裸着上半身的午夜幽魂摘下了墨鏡，在他專屬的金色太陽椅上蠕動了一下，瞥了眼距離自己不到三米的那頭金毛。
有那麼一瞬間，第八軍團之主覺得，自己其實不是所有基因原體中最幼稚的那個。
瞧瞧他旁邊這傢伙：這個居然會穿着他的長袍，然後跑來曬太陽能浴的蠢蛋，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自己的拳頭，傻樂呢。
他也不怕他的那身長袍會把他裹成烤玉米。
這個大概就是從小到大，甚至連一巴掌都沒捱過的富家公子哥纔會露出的表情吧。
康拉德哼哼了兩下，勉強算是在附和他的兄弟。
“是啊是啊，你的格鬥技水平近些年來可是進展飛快呀，羅伯特。”
“沒錯。”
基裡曼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滿臉誠摯的看着他的陪練。
“這都是你的功勞，兄弟。”
“我在馬庫拉格上從未遇到過像你這麼棒的陪練。”
“……”
午夜幽魂深呼吸了一下。
他不得不說服自己：看在這個純淨的太陽椅，這個能擺下一臺騎士的大理石泳池，還有這如假包換的太陽能浴燈，以及這些價值連城的新鮮食材的面子上，他還是別跟東道主過不去了。
好吧，若是仔細想想，午夜幽魂每次來五百世界，都是赤條條的過來，然後大包小包的回去：除去他的一張嘴外，第八軍團之主基本上什麼都不需要帶。
他甚至不需要帶摩根：尤頓女士可以暫時客串他的媽。
反正摩根會因爲諾斯特拉莫的事情，自動來到五百世界的。
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麼？
其實，倘若康拉德能夠再不要臉一點，他甚至是可以帶上小半個第八軍團一起來：午夜幽魂不是沒有這麼幹過，但鑑於賽維塔等人的吃相實在是太丟臉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嘗試過了。
沒錯：他們的吃相丟臉到讓康拉德都覺得有些丟臉了。
尤其是某位雖然家財萬貫，但依舊熱衷於精打細算、滿場撿破爛的羣鴉王子閣下，他甚至曾嘗試過從馬庫拉格之主這裡白嫖到一艘榮光女王：天知道賽維塔在摩根身邊都學了些什麼。
而基裡曼，也許他在治國理政和個人享受方面，的確是一個堪比葛朗臺級別的吝嗇鬼，但在招待兄弟時，馬庫拉格人從不含糊：他是真的能因爲連康拉德自己都沒印象的一句隨口之言，而用大理石專門蓋上一座度假村的。
自從發現基裡曼真的會因爲他的一句口嗨，就在赫拉要塞的後面就挖出了一座陸上天堂，而且留給午夜幽魂的房間配置，比馬庫拉格人自己的還要豪華數倍後，康拉德對於這個兄弟的情緒閾值，就大大地提高了。
他甚至不介意暫時向康拉德借出自己的媽：還能要求什麼呢？
基裡曼真是個好人。
好人就該活得久一點：畢竟帝國以後有的是地方需要他們。
但康拉德就不同了，帝國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反正肯定是不需要康拉德的：如果他們絕望到需要康拉德來指揮大局的話，那這個人類帝國還是滅亡了好一點。
午夜幽魂搖了搖腦袋，感慨着自己的悲慘命運。
基裡曼只需靜靜等待，在千百年後接手人類帝國的至高權柄就可以了，而可憐的康拉德，卻只能在他短暫的區區幾百年人生裡，盡情的縱情玩樂而已。
“真是太悲慘啦。”
蝙蝠爲自己呻吟了一聲，然後他坐了起來，打了個響指：在不遠處的全自動烤架上，正被碳火烤得滋滋作響的肉串，便在靈能之手的作用下，翻了一個翻。
原體得意地吹了吹手指：在這個幾乎每一位基因原體，都有兩手靈能絕活的時代浪潮下，康拉德總算沒有被兄弟們甩開太遠。
摩根在上，他上次可是親眼看到了，莊森用他的白色火焰，燒乾了一座叛亂的騎士機甲。
“嘖嘖嘖：不愧是生來就是勞碌命的傢伙呀。”
午夜幽魂嘖嘖稱奇，隨後便專心於真正重要的事情。
上好的蟻牛肉，被用極限小刀細細的刨去了幼蟲，然後只需要簡單的調理，就會變得很美味：金黃色的表皮散發着誘人的光澤，隨時撒把調料，在飽滿的肌膚要兜不住內在肉汁的焦酥上，紅藍相間的火苗燒出淺白的顏色，便能聞到些頂美的香味。
無需入嘴，無需品嚐，僅僅是仔細的看上一眼，舌頭與牙齒間就要止不住的泛出口水。
康拉德哼着小調，悠哉悠哉的看着鮮紅烤成淺白，淺白又薰出淡黃，而淡黃色最終又變成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焦金：在第一滴爽快的熱油順着飽滿的紋路慢慢滑下時，原體看向了他的兄弟。
“吃辣麼？”
“少來點。”
基裡曼伸着懶腰，他還是有些不適應這麼早就懈怠下來。
現在明明才凌晨一點，按照常理來說，他應該正批閱來自於農業部門和教育部門的文件，當做夾在兩段工作時間中的休息時間。
不過，兄弟相邀，養母則張牙舞爪威脅他一定不能毀約，而各路子嗣豪傑也拍着胸脯，保證能夠替他完成任務：再加上的確有些小問題想跟康拉德聊一聊。
鬆懈一晚上也沒什麼問題。
基裡曼接過烤串，一口咬下，細膩的溫度在舌頭上融化，香料與油脂的香味如精靈般舞動，原體滿意的享受了一下，隨後漫不經心的向康拉德點了點頭。
“不錯啊，康拉德：你出去一趟手藝倒是進步挺快。”
“畢竟是老手藝了。”
午夜幽魂笑了一下。
“好歹曾經是……吃飯的本事。”
基裡曼沒聽出來康拉德的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站起身來，走到了烤爐的旁邊，又給自己挑挑揀揀了幾個喜歡的口味，隨後，便端着一盤剛剛烤好的肉串，咬上一口，再品上一口桌邊的淡啤酒，吹着夏夜裡迎面而來的，涼爽卻又不會讓人感覺到有多冷的風，長吐出一聲帶着辣味的嘆息。
再打個飽嗝。
基裡曼笑了。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過這麼生動的活着的感覺了。
“真是不錯。”
原體再次點了點頭。
“說真的，康拉德，等兄弟們哪天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大家有時間應該聚一聚，我覺得像咱們兩個這樣：辦個烤肉會，喝點酒，吃點肉，討論一下最近的事，就是個不錯的點子。”
“等我們有時間吧。”
康拉德正在翻面的手停了一下。
“畢竟，大家都挺忙的。”
“是麼？”
這句話讓基裡曼來了興趣。
“怎麼，你這次【銀河系漫遊指南】又遇到什麼新鮮事了嗎？”
“說新鮮，也不新鮮。”
康拉德給自己拿了一串烤的兩面金黃的土豆片，他仔細的盯着這尋常的農作物，似乎想到了什麼過去的事情。
“你最近見過科拉克斯麼？”
“見過一次。”
基裡曼點了點頭。
“五年前，他領着艦隊來我這裡進行了一次國事訪問。”
“當然，主要是想給他那的工業品和農產品打開點銷路。”
“農產品？”
康拉德笑了一下。
“我記得科拉克斯的領國在農業方面可沒什麼拳頭產品：不過他隔壁的那個就不一定了。”
“是啊，我知道。”
馬庫拉格人點了點頭。
“雖然我總是聽說死亡守衛和暗鴉守衛正在鬧矛盾，雙方的凡人輔助軍圍繞着不少關鍵世界，都打出血仇來了，但實際上，他們兩個人也不是不能合作的：科拉克斯進行訪問的那一次，他的隊伍裡就攜帶有死亡守衛的代表團。”
“不過麼……”
基裡曼停頓了一下，他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困惑。
“不知道是不是疏忽：在巴巴魯斯自治領的國書上，簽署名字的人並不是莫塔裡安，而是他的一連長提豐，我派去巴巴魯斯的外交官也向我表示了同樣的問題，最終接待他們的人也是提豐，莫塔裡安似乎不喜歡見外人。”
“是麼？”
康拉德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問題並不感到奇怪。
“我還以爲只有我遇到了呢。”
“遇到什麼？”
“我之前拜訪科拉克斯，在他那塊玩了的好一會，還順便幫他嚇跑了一支泰拉的稅務代表團：別這麼看我，我可沒動手，我只是湊巧讓那些泰拉的大人們知道他們下榻的旅館一直有鬧鬼的傳說，然後就在他們下榻旅館的那幾天，每天晚上多去轉悠兩趟而已。”
“至於科拉克斯嘛，他在治國理政的方面是真沒什麼天賦，但也比我強，而且勝在用心：他堅持走訪自己的每一個世界，親自選拔每一個總督和官員，他治理國度雖然說不上有多麼富饒，但基礎設施和社會福利都不錯，而且總的來說，是個很團結的國家。”
“不過嘛，我覺得科拉克斯還是有幾個地方做的不太好：他的國家還是有點太散了，每個星系的獨立性實在是太高了，我很少看見有大規模的集體計劃和行動。”
“而且，過於偏袒民生了：我覺得第十九軍團的軍備一直都不怎麼合格。”
“該可以吧。”
基裡曼提出了他的反對。
“科拉克斯跟我說，他打算維持一支二十八萬人的軍團。”
“你覺得這個數字很多嗎？”
康拉德輕哼了一聲。
“在他隔壁的死亡守衛軍團，至少有三十萬人，這還沒算上那個駐守域外的第七大連呢，在他另一邊的吞世者也是三十萬出頭：哪怕是我的午夜領主，在一直沒有大規模招兵的情況下，也能維持二十七八萬左右的人數。”
“你以爲誰都像摩根那樣，到現在還就只有十三萬人嗎？”
“十三是不太夠。”
基裡曼折身返回，又給自己拿了幾片肉串。
“畢竟，我作爲預備役的文員戰士都有十萬人了。”
“文員……戰士？”
“啊，是這樣的。”
馬庫拉格之主語調模糊。
“我將一部分對於軍旅生涯有些厭倦的老兵，還有一些比起戰鬥更偏向行政的新兵，下放到了奧特拉瑪的核心世界上，他們將協助與監督當地的行凡人官員：這批人總計有十萬左右，他們同時也作爲第十三軍團的預備役存在。”
“十萬人啊。”
康拉德搖了搖頭。
“你不覺得有點太奢侈了嗎？”
“奢侈？”基裡曼笑了一下。
“拜託，兄弟，我們現在可是生活在前所未有的和平年代：近二十年徵召的極限戰士新兵，他們從來就沒有打過仗，爲數不多的戰鬥也不過是追剿海盜艦隊，或者和一些如同散兵遊勇般的綠皮殘寇，進行治安作戰罷了。”
“這根本算不上戰鬥。”
“而那些跟隨我參加大遠征的老戰士，他們在烏蘭諾和尼凱亞後就沒怎麼摸過槍，也有差不多三四十年沒打過仗了，雖然平日裡的訓練並沒有落下，但很多人也不能一直待在艦船和軍事基地裡面，就這麼無所事事一輩子，對吧？”
“與其讓他們閒着，倒不如讓他們嘗試一下進行行政管理。”
“我現在在推行試點，如果情況順利的話，我打算讓一半的極限戰士都去從事文員工作，剩下的一半作爲常備軍：二十五萬人到三十萬人對於守衛整個五百世界來說，已經足夠了。”
“嗯，的確……等等？”
康拉德剛點了點頭，就意識到了某些不對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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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剩下的一半是指：二十五萬到三十萬人？”
“你總共有多少人，基裡曼？”
“五十五萬。”
馬庫拉格人聳了下肩膀：雖然對於任何一個軍團來說，像總體兵力這種事情，都是絕對的機密，但對於基裡曼來說，他沒有任何理由在自己最信任的兄弟面前隱瞞。
“我預計在下一個十年裡進行最後一輪大規模徵兵，完成後，極限戰士軍團的總兵力大概會維持在六十五萬人的樣子：刨去那十萬名進行試點的文員預備役，我還有五十五萬的可動員兵力。”
“不多啊。”
康拉德歪了下腦袋。
“我記得懷言者軍團的第一十字軍遠征艦隊都有十一萬人了。”
“不是誰都是羅嘉。”
基裡曼哼了一聲：自從那次事件後，他對於第十七軍團的觀感就又下降了一個臺階。
“我敢打賭，羅嘉治理的國度一定不怎麼樣。”
“那你可要失望了。”
康拉德笑了起來。
“我去過羅嘉那裡。”
“是麼？”
原體來了興趣。
“我記得羅嘉的十字軍國不是杜絕任何外人進入嗎？”
“拜託，我可是他的兄弟。”
“嗯，所以你有什麼見聞麼？”
“怎麼說呢……”
康拉德舔了一下自己的尖牙。
“如果你排除掉極少數的會讓人感到不對勁的地方的話，那裡的確是一個天堂，雖然在絕大多數的世界上，凡人的生活水平都只能用荒謬來形容，但他們的確活得很自得其樂，社會穩定且安全。”
“……愚民統治？”
基裡曼的臉色有些不太好。
“一個宗教立國的地方，你又能指望什麼呢？”
康拉德倒是很看得開。
“對了，還有個細節。”
“什麼細節？”
“在羅嘉的陪同下，我走過了很多個世界：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哪怕是一個殘疾人。”
“嗯，而且除了某些地方，嬰兒和老年人好像也不多。”
“不過，這些還都不是最重要的，基裡曼。”
“那什麼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我很確定：現在你的軍團不是第一大團了。”
“懷言者纔是。”
“羅嘉麾下有至少七十萬人。”
“至少。”
“而且，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他在外的遠征艦隊到底還有多少人。”
“當然啦：我覺得懷疑你的戰鬥力依舊是得不到保障的。”
說到最後，午夜幽魂的嘴角勾起了一個輕蔑的微笑。
“他們還是……很懷言者。”
兩位原體的輕笑聲，在夏夜的時羣星熠熠中迴盪。
“說真的，康拉德，在身後議論兄弟是不好的。”
基裡曼微笑着搖了搖頭。
“但我不得不承認，這的確很有意思。”
“你還有什麼見聞麼？”
“再就是些陳詞濫調了。”
康拉德瞥了眼他的兄弟。
“你確定要讓我主導話題？”
“當然。”
基裡曼伸出了一支手，指向康拉德手中的烤翅。
“畢竟你是【男主人】。”
（在部分歐美的文化中，在家庭燒烤宴會上，負責烤肉的一般默認爲是大家庭的男主人。）
“哈！”
康拉德叫了一下，隨後利索的裝好了幾個錫紙盤，和基裡曼一起走到了泳池邊上，兩位原體挽起了他們的褲腿，坐在地上，將肉和酒放在了腿邊，感受着水池裡的清涼液體滋潤着皮膚。
“那我可要說了：你不會趁機拿小本子偷記吧？”
“不會：我記在心裡呢。”
基裡曼無不驕傲地笑着，慢慢的打開一聽淡啤酒。
“說吧。”
“我去了趟泰拉，不過沒見到我們的父親。”
“沒進去皇宮？”
“進去了，不過皇宮中的禁軍衛隊出乎意料的少，我估摸着總共也就只有幾百的樣子，但他們嚴禁我進入的皇宮的核心區域：而且，除了我之外，包括高領主，所有人都不被允許進去。”
“馬卡多呢？”
“不知道。”
“多恩呢，他不管管？”
“多恩有另外的事兒要忙。高領主一直在和他爭論。”
“爭論什麼？”
“說出來你肯定不敢信。”
康拉德笑嘻嘻地湊了上來。
“聽好了啊。”
“高領主議會強烈要求，多恩的帝國之拳必須進行擴軍，但多恩認爲沒這個必要，帝國之拳現有的兵力足以守備泰拉，不過聽說高領主們強行簽下了行政令，要求甚至懇求第七軍團必須擴軍。”
“……啊？”
基裡曼愣了一下。
“你沒聽錯，兄弟。”
康拉德等的就是這個表情。
“按照高領主的說法，他們覺得帝國之拳的兵力太不保險了。”
“多恩現在有多少人？”
“十二萬人：甚至比摩根的破曉者還要少一萬。”
“……”
“對於他的職責來說，這的確是個不太保險的數字。”
馬庫拉格人點了點頭。
“十二萬，嘖嘖嘖，大概是最少的軍團之一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連鋼鐵之手都快有十七萬人了吧？”
“何止啊，帝皇之子現在都有二十八萬人了，倒是白色傷疤的人數要少一點，才二十三萬，火蜥蜴好像也就是十四五萬的樣子，太空野狼有人說是二十八萬，但也有人說他們有三十多萬人，這要看你要不要把那些諾曼新軍算在其中了。”
“不過，這些不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麼？”
“最重要的是，我在泰拉還聽到了一個很火的流言。”
“流言？”
基裡曼啞然失笑。
“所以不是真的？”
“真不真到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在傳它。”
“所有人？”
“上到宮廷，下到市井：我懷疑過不了多久。運輸船和外交團隊就會把這些消息給散播到帝國的四境八方去。”
“你知道泰拉人在聊什麼麼？”
康拉德悄悄地湊近了馬庫拉格人的耳旁。
“他們都在聊。”
“馬卡多和高領主：其實已經悄悄的把帝皇給害了。”
“……”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