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真有十三個泰坦軍團麼？”
在唯有風聲穿林而過的綠蔭下，卡利班人的聲音難免有些異動。
如同一縷火苗在黑暗中翩翩起舞。
【瞧你說的，莊森。】
【我難道在這種問題上欺瞞過你嗎？】
【該有多少兵力？能有多少兵力？我不是一向都說的很清楚嗎？】
而端坐在雄獅的對面，阿瓦隆之主對於自己面對的第一個問題，沒有絲毫的意外。
甚至可以說，這就是她先前要故意說出那句話的目的。
若是想要取信於莊森，那的確沒有將十三個泰坦軍團一一列出來了，並且把指揮權全權轉移給他，更快捷的方法了：倒不是在挖苦雄獅的用兵如泥，這中間其實蘊含着非常富有邏輯性的條理。
無論是對於銀河中哪股勢力來說，十三個泰坦軍團都不是可以忽視的力量，能夠掏出這個數字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要是說的再具體一些，在整個人類帝國境內，也只有不到五個人敢許下如此誇張的承諾，就連羅格多恩都沒有這種資格。
倒不是說身爲名義上的泰拉禁衛，實際上泰拉軍事總指揮，帝拳之主會窘迫到連區區十三個泰坦軍團都調不出來：而是以多恩的權力和性格來講，他根本做不到將如此高級的指揮權私下許諾給別人，哪怕這個人是在軍事方面戰功卓著，在忠誠度方面也是無可挑剔的卡利班雄獅。
羅格多恩沒有權力這麼做。
羅格多恩也根本不會這麼做。
莊森對此再清楚不過了：這也正是他最欣賞因維特人的一點。
但是同樣的情況，如果放在身爲阿瓦隆之主的摩根身上，就截然不同了。
蜘蛛女皇本就是能夠拿出十三個泰坦軍團的不到五個人之一：身爲已經親密無間上百年的手足至親，卡利班人對於摩根的管理能力實在是太瞭解了。
因此，即便在此之前，摩根總是宣稱她的麾下僅有三個泰坦軍團，而如今她卻能夠再掏出額外的十個來：反正莊森是不會對此感到太驚訝的。
恐怕只有真正的蠢蛋纔會認爲，以阿瓦隆現在的體量，真的會卑微到長期只保有三個泰坦軍團的份額。
而且，莊森也一早就清楚，他的姐妹在私下裡有個藏私的小愛好：這大概是跟她的盟友瑞扎學過來的，不過，這個愛好也不會影響到摩根在那些真正的關鍵時刻，毫無吝嗇的揮霍自己的力量。
至少在莊森的印象中，在每一個值得他們拼盡全力的場合裡，摩根從來都不會試圖保存她麾下的軍力。
即便是平日裡被寶貝得跟眼珠子一樣的破曉者，在第三次冉丹戰爭，或者是那場被遺忘的戰爭中，照樣會被整隊整排的送進絞肉機裡：而調遣他們的蜘蛛女皇，甚至不會爲此眨一下眼睛。
說真的，那種狀態下的摩根，甚至會讓莊森產生一種難得的敬畏感。
除非真的有特別要緊的事情，否則莊森是絕不會靠近彼時的摩根的：就像一頭野獸不會靠近比它更兇狠的怪物。
一般情況下，他會讓在先前的戰鬥中表現最糟糕的指揮官去代爲傳話：這在第一軍團的指揮層中，被視爲一項非常具有威懾力和效果的懲戒方式，不少心理素質不是那麼過關的受懲戒者，在直面了渾身縈繞着低氣壓的蜘蛛女皇后，全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陰影或疾病。
但也正是有這份貨真價實的印象，才讓卡利班人能夠肯定自己的想法。
僅僅是十三個泰坦軍團的承諾，就基本可以確定摩根的身份了。
不然它還能是誰？
荷魯斯？
基裡曼？
馬卡多？
甚至是帝皇？
當然，帝皇也不是不行。
但如果站在莊森面前的是帝皇，那豈不是更好嗎？
更何況：上述的幾個人，同樣不會將指揮權交到莊森的手中。
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整個銀河中也就唯有摩根會這麼做了。
這就是爲什麼。
羅格多恩是莊森最尊敬的兄弟。
而摩根卻是莊森最信任的手足。
這兩個稱呼看起來同等尊貴，但其中蘊含的意味則要差↑許多：當莊森沒有選擇站在泰拉禁衛的那一方，而是選擇相信尚且沒有表露立場的阿瓦隆之主時，整個第一軍團都沒有對此產生異議，無論是軍團當中的新人還是老人，在這個問題上，都空前團結地支持原體的觀點。
但也是相對的：莊森也必須確定眼前的這個摩根是真實的。
至於方法？
當然是有關於十三個泰坦軍團的問題上繼續刨根問底下去。
咳……
倒不是原體對於這支力量有多麼貪婪。
他主要是通過驗定摩根的闡述和託付中是否存在邏輯上的漏洞，來確定這場夢中談話的真僞性：原體有信心，哪怕是銀河中最精明狡猾的騙子，也無法完善地模仿他與摩根交談中的方方面面。
儘管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正式見過面了。
但只要存在哪怕一絲一毫的漏洞：卡利班人都肯定能看出來。
沒人能在他面前僞裝摩根。
就像沒人能在他面前就僞裝帝皇、盧瑟或者考斯韋恩一樣。
所以，審問是有必要的。
絕對不是因爲：別的原因。
話又說回來：即便摩根告訴他遠東邊疆對於戰爭毫無準備，難道莊森就會因此拋棄阿瓦隆而去麼？
哪怕他會有這種念頭，他麾下的暗黑天使們也是不會同意的。
泰拉人有泰拉人的驕傲，卡利班的騎士自然也有他們的信念，無論雙方在多少問題上保有矛盾和衝突，但他們絕不會將自己的諾言和盟友棄之若履：對同伴背信棄義之人可背不上第一軍的名號。
喜歡對自己人下手的暗黑天使，是隻會成爲笑柄的。
這個簡單的道理，莊森當然明白。
摩根也不可能不懂。
所以，面對莊森的疑問，蜘蛛女皇只是不緊不慢的掏出了她的文件。
十三個泰坦軍團，她自然會將他們的名號和兵力盡可能詳細的記錄下來。
但也只是一個大概的概念而已。
就算是蜘蛛女皇，也不可能真的對遠東邊疆的一切都瞭若指掌：泰坦軍團恰恰就處於她指邊的灰色地帶。
畢竟嚴格來說。
他們僅僅是盟友而已：終究是不可能如子嗣或者部下這般親密的。
但這並不妨礙在莊森的面前，摩根能夠挺起胸膛，將一個個名字排列出來。
每一個都象徵着足以改變戰局的力量。
【執銳軍團、王冠軍團、勝利軍團、深淵軍團、號角軍團、夢魘軍團、互爲姊妹的驕陽和薔薇軍團、鳳凰軍團、利爪軍團、哨兵軍團、斷鋼軍團，與萊瓦汀軍團。】
十三個象徵着力量的名字，在莊森面前這張薄薄的紙張上熠熠生輝。
卡利班人盯着它，面色嚴肅。
“令人印象深刻，摩根。”
“但我記得，你麾下最強大的，不應該是好戰者軍團與女王之手軍團嗎？”
【也在裡面啊。】
阿瓦隆之主指出了兩個名字。
【執銳軍團就是好戰者軍團，王冠軍團就是女王之手軍團。】
【泰坦軍團取名比較奇怪，他們一般會有一個正式的名稱，和一個別稱：就像火星的烈焰軍團別稱爲火蜂，死亡軍團的別稱則是死顱，吞世者的莽勇軍團還有着餘燼狼羣這個更有名的綽號一樣。】
“這我知道。”
莊森點了點頭。
其實嚴格來說，暗黑天使軍團在這一點上是顯得格格不入的，其他軍團多少都有配合密切的鑄造世界和泰坦軍團，但暗黑天使們的職責真是太過特殊了：憑藉着帝皇親自賜予伊卡洛斯禁令，讓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對任何一個鑄造世界動手，自然也就不太方便擁有屬於自己的機械教盟友。
畢竟，銀河中絕大多數的泰坦軍團還是依附於各個鑄造世界而存在的。
而說到這裡，卡利班人也就自然而然想起了那個最爲緊要的問題。
摩根排列出的十三個泰坦軍團目前看起來並不是作假，那麼……
“這些軍團的規模又如何呢？”
毫無疑問，這是最重要的問題。
泰坦軍團也是分等級的，等級劃分的公式甚至異常繁瑣，但其中最直白且重要的莫過於軍團能動員多少臺神之機器：像火星三叉戟這樣頂尖大軍團，極限的動員數字能夠達到兩百到三百之間，而那些最小的軍團也許僅僅能拉出十幾臺泰坦，甚至不如三叉戟刀鋒上的一支小隊。
莊森毫不懷疑摩根起家的三支老牌泰坦軍團的潛力：但其他的十個就要另論了。
【你是想問數量麼？】
相處這麼多年，雄獅不開口，蜘蛛女皇都知道他肚子裡的蛔蟲。
她看着被握在掌中的清水，慢慢地將其搖晃出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的確，數量的確是最重要的。】
【比起精銳，海量可堪一用的武器纔是制勝的關鍵。】
【當然，如果是海量的精銳更好。】
【不過，有一件事我要說明，莊森。】
蜘蛛女皇豎起一根手指。
【就算是我，也無法說清楚麾下到底有多少臺泰坦，就像我也說不清我的旗幟能招來多少臺騎士，同樣不清楚那些鑄造世界會爲我提供多少護教軍：他們畢竟只是我的盟友而非我的下屬，而且在很多時候，都和我一樣擁有着藏私的習慣，沒人知道他們在關鍵時刻又會掏出來什麼東西。】
【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只會比賬面更多，不會更少。】
“那就足夠了。”
雄獅點了點頭。
他好歹也是指揮過數次大戰的人，對這些事情早已輕車熟路，想讓一個鑄造世界說清楚他到底藏有多少底牌，是一件近乎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即便那些大主教和機械神甫們願意如實相告，他們也很難統計清楚熔爐和管線下的真相。
更不用說在摩根的麾下，至少有二十個有名有姓的鑄造世界了。
“告訴我一個大致的數字就可以了。”
莊森的身體稍微向前傾。
他現在已經不再考慮眼前這個摩根的真實與否了：這肯定是他的血親。
他現在更關心的是，他到底能在遠東邊境的土地上得到多少的軍隊和幫助。
這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畢竟，他註定不能將太多的軍事力量帶到阿瓦隆的土地上，摩根留下的財富將會是莊森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甚至是在整場銀河戰爭中的主要力量。
【別這麼急，我們得分開來看。】
摩根伸出一根手指，沾了點水，在石頭桌面上飛速寫下一串串數字。
【如果只算紙面數據的話，那麼以最樂觀的情況來看。】
【通過充分且徹底的動員，遠東邊疆能夠提供超過四千臺泰坦：至少。】
“……多少？”
哪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莊森，在這個數字面前，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四千臺泰坦？
哪怕是當年打冉丹的時候……
……
哎，等等……
當年與冉丹帝國的數次戰爭，的確吞噬了差不多相同的數字……
天吶：他曾經這麼寬裕過麼？
爲什麼現在就不行了呢？
“……”
果然還是盧瑟的能力不夠麼？
沒有任何猶豫和思考，卡利班之主近乎本能地得出了這個答案。
然後他又好好琢磨了一下。
嗯，沒問題：應該就是這個道理。
而正當莊森陷入思索的時候，摩根的手指已經在石桌面上畫下了第二個數字。
【當然，四千是最理想的數字。】
【它是整個遠東邊疆在一場全面戰爭中能夠投入到戰場上的泰坦的總和。】
【而如果你想知道你真正擁有的。】
【就這麼說吧。】
【刨除各類損耗和不可抗因素：真正能夠被充分調動起來的泰坦大概是三千多。】
（如果覺得三千或者四千這個數字實在是太過誇張的話，那請欣賞官方的說法：在帝國成立的十個千年裡，僅僅是強大的戰將級或者說是軍閥級泰坦，就已經被生產出了上百萬臺。）
“多少？”
莊森皺着眉頭，追問到。
三千到四千？區間未免太大了。
【我也不知道。】
摩根只是搖了搖頭。
【我只能告訴你一個基準，具體的情況要看戰局的發展……甚至是運氣。】
【但三千是一個穩定的數字。】
【除此之外，我在離開阿瓦隆前已經進行了一次部分動員：有一千臺泰坦已經處於前線的戰備狀態了，隨時能夠投入使用。】
【另外，有幾個軍團你要注意一下。】
摩根又沾了點水，開始了書寫。
【最重要的是好戰者軍團。】
【自從我爲我的鑄造世界盟友瑞扎爭取到大漩渦的主權，還有對於大漩渦以東所有鑄造世界的督導權後，他們就在以能同時對抗火星三叉戟爲標準，加強他們自己的好戰者軍團：好戰者軍團如今的泰坦總數已經超過了六百臺，這個數字的基準是建立在可以與火星三叉戟同歸於盡的前提下的。】
“我覺得並不行。”
雄獅搖了搖頭。
“我有準確的情報：火星三叉戟的泰坦數量已經超過了一千二百臺。”
“其中的主要力量是死顱：他的軍力媲美另外兩個泰坦軍團的聯合。”
【是麼，倒也不奇怪。】
摩根挑了一下眉頭。
【畢竟有五十年的和平時光：但是聰明人都沒有限制軍備的理由。】
【除此之外，還有驕陽和女王之手，他們都是超過四百臺的大軍團。】
【至於剩下的那些軍團，由於他們成立的時間普遍都不長，所以其軍隊數量和戰鬥力也都相差不多：我在阿瓦隆那裡爲你留下了一份更詳細的參考資料，你在指揮的時候最好注意到每個軍團的不同點。】
【像鳳凰軍團習慣使用大型泰坦，哨兵軍團更加註重機動性，號角軍團對保護弱者有着不可動搖的使命感，勝利軍團的底子不是那麼幹淨，需要小心防備，萊瓦汀軍團可能與你配合默契，畢竟他們從不忌憚於使用場外的一些陰險招數，另外，最好不要將薔薇軍團和獵神玫瑰分隔開，她們之間的淵源遠遠比你想象的還要更深。】
“……”
對於這些話，莊森只是默默點頭：他已經在有關於泰坦軍團的話題上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現在，他的心思早就已經飄到了其他的問題上面。
“你剛纔說，你在離開阿瓦隆之前，還進行了一次部分動員？”
【是的。】
摩根點了點頭。
【除了一千臺泰坦，還有超過五十個騎士家族的精銳，三百名來自不同鑄造世界的統御大賢者和他們的護教軍團，以及大約十億人次的，全員參與過大遠征中至少五次星區規模戰爭的凡人輔助軍：還有包括四艘榮光女王在內的八千艘大小戰艦。】
“四艘榮光女王？”
【有一艘嚴格來說還沒完工，你最好別將它派上戰場。】
“……” 在面對這些誘人的數字時，莊森的臉龐維繫着波瀾不驚的平淡。
不過，眼眶後方拉伸的肌肉，瞳孔中央緩緩燃起的火苗，還有嘴脣旁的鬍鬚因爲粗重的呼吸聲而傾倒的姿態，無不出賣了原體內心中的真實想法。
摩根自然將這一切都看的清楚。
她的心中也沒什麼擔憂，既然都已經決定動員出如此多的力量，並且決定將整個遠東邊疆的命運都交到莊森手上，那麼該有的覺悟早就已經做好了。
不過，唯有兩個問題。
【莊森。】
摩根伸出了手。
本就冷到幾乎毫無溫度的手指，在沾染了清水的溼潤，與石面的苦寒後，輕輕點在了他的眉間時，即便是一向堅硬如鋼的卡利班雄獅也不禁皺了下眉頭：但是在蜘蛛女皇近在咫尺的，微笑的青藍色瞳孔面前，這絲不滿很快被捋平了下去。
摩根的聲音很近。
吹拂他額頭上的髮絲。
莊森做的正了些：他能感受到血親想跟他說什麼重要的事情。
【有兩件事，我必須特別點出。】
摩根豎起了兩根手指。
【第一。】
【雖然這次部分動員的確將阿瓦隆最精華的力量調動了起來，但我在隨後，又抽走了其中的中堅主力：有整整十二萬破曉者戰士將追隨我遠征網道，這就導致了部分動員的成果已經大打折扣，如果想讓遠東邊疆參與到一場全面的銀河戰爭中，那你最好還是進行總動員比較妥當。】
莊森點了點頭。
“以銀河爲標準來說，十億輔助軍的確不是一個穩定的數字。”
“他們的士氣和戰鬥力怎麼樣？”
【一言以概之，他們並不缺少與阿斯塔特戰士爲敵的信心和手段。】
【遠東也許什麼都缺，但爲這些精銳戰士人手配齊一把能夠擊穿動力甲的武器的產能還是不缺的：去看看那些倉儲世界，它們能支撐到世界末日。】
【尤其是三重星系，在帝皇的允許下他們已經成爲了我的私人工廠，這裡生產的武器和子彈，數量多到足以讓你和銀河中最強的對手打一場爲期百年的啓示錄戰爭，也不會消耗乾淨。】
“這樣啊……”
莊森摸了摸下巴。
他聽說過三重星系，這個曾經強大的鑄造世界從帝國的名單中消失，還一度在火星上引起過不小的波瀾：但人類之主最終選擇站在他的女兒這邊。
同時，莊森也算明白了那句勝利軍團並不完全可靠的意思了：這支軍團就是曾經隸屬於三重星系的泰坦軍團。
“那麼第二點呢？”
卡利班人接着追問道。
【怎麼說呢……】
這一次，反而是摩根有些猶豫了。
【這句話聽起來可能會有點兒複雜。】
【莊森。】
【我邀請你去遠東的主要原因，就是希望你能夠主持阿瓦隆的總動員。】
“總動員麼？”
聽到這個詞，獅王猶豫了一下。
原體思索着這個詞。
但很快，源自於卡利班森林深處的本能讓原體覺察到了什麼。
他稍微眯起眼睛，瞳孔中閃過的一絲冰冷讓摩根的脊椎爲之顫抖。
阿瓦隆之主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的嚴肅讓自己有一種別樣的快感。
“告訴我，摩根。”
莊森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
顯而易見的，卡利班雄獅那野獸般的殺手本能在此時已經再次發動了，從摩根口中的這句總動員裡，原體聯想到了一些更加深層次且致命的東西。
“你讓我開啓總動員，就說明你已經準備讓阿瓦隆參與到戰爭中。”
最開始，尚且猶豫。
但很快，隨着邏輯的理順，卡利班人的聲音變得快捷且堅定起來。
“而以你的性格。”
“你知道誰是真正的叛徒，對吧？”
【……】
摩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莊森則是繼續說道。
“你也不是自我推測出來的，對吧？”
再點點頭。
“也就是說，帝皇還活着？”
“至少你知道他在哪兒。”
“你和破曉者在這個時候離開，也是因爲我們的父親親口下達的命令。”
“他同時告訴了你，在神聖泰拉與戰帥荷魯斯間，到底誰纔是真正的叛徒？”
“……”
“我說的應該都沒有錯吧？”
蜘蛛女皇笑了。
她輕哼了一聲，豐饒的胸膛中洋溢着對於兄弟的驕傲感。
【我永遠不會懷疑你的直覺，莊森。】
【是的，我可以告訴你。】
【嚴格來說，我和我的軍團，還有帝皇和他的禁軍，正處於另一場戰爭中。】
【一場比銀河中燃燒的戰火，還有更加重要的戰爭。】
“更重要的戰爭麼……”
莊森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完全消化掉這句話語中的所有意思。
“我知道了。”
而在這幾秒鐘的時間裡，蜘蛛女皇都在專心致志的盯着雄獅的瞳孔：摩根在這短暫的區間內，可謂收穫良多。
儘管之前早有猜測，但當蜘蛛女皇親口告訴他，此時的帝皇正在參加一場真正重要的戰爭，一場他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戰爭時，即便是雄獅這樣的人，在臉上也難免閃過彷徨和落寞。
倒也是，對於莊森來說，也許他不會在乎所謂的榮耀和名聲，但被隔絕在這種最核心的事情之外，這種不信任感，這種身爲利刃卻不被拔出的感覺，無疑讓卡利班的雄獅感受到了最接近於【悲傷】的情緒：儘管這點悲傷還打不倒一頭雄獅，卻也足以短暫的擾亂他的精神。
所幸，悲傷來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眨眼的功夫，這種能在不少基因原體心中形成一個心魔的事情，就被卡利班之主輕描淡寫的抹去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好奇，還有責任感。
前者自然是人之常情。
哪怕是最冷漠的人，都會對帝皇此時的所作所爲感到好奇：到底會有什麼事情比帝國的存續本身更重要？
而後者纔是摩根真正欣賞的。
即便是在情緒起伏之時，卡利班雄獅的頭腦依舊在保持着運轉，他很快就想清楚了這其中蘊含的邏輯：摩根既然敢在這裡把事情跟他說開，那就代表着帝皇計劃中，他有了新的職位和任務，熊熊燃燒的責任感本身就是爲了此時而存在的。
這種燃燒配得上蜘蛛女皇的笑意。
【說真的，兄弟。】
摩根無不挖苦地打趣道。
【我還以爲你會因爲這種差別對待而多少變得有些患得患失呢，就像……】
“就像荷魯斯那樣？”
莊森補充上了她的話。
在雄獅的嘴角閃過了一絲輕蔑。
“我跟荷魯斯不一樣，摩根。”
“我沒有他那麼執着。”
“也沒有他那麼憂慮。”
“但最重要的是。”
“我永遠不會像他那樣：將自己侷限在過去。”
“荷魯斯無法想象沒有帝皇的世界。”
“……”
莊森頓了頓。
“但我可以。”
【……】
摩根因爲這句話而沉默了。
“所以，我的任務是什麼？”
想明白了這些，暗黑天使的原體自然沒有虛以委蛇的打算。
而他的血親同樣直率。
【任務很簡單。】
【無論帝皇還有我在網道中，究竟在經歷着一場怎樣重要戰爭？】
【歸根結底，這場網道戰爭都是爲了現實中存在的一切而打的。】
【泰拉、人類、帝國和銀河。】
【儘管目前看來，網道的戰爭要比上述四者更加重要。】
【但它的目的就是爲了保護它們。】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莊森點了點頭。
“你是說。”
“即便帝皇能夠贏得他的戰爭，但如果現實中的一切被毀了，那也毫無意義。”
【就是這樣。】
蜘蛛女皇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尤其滿意於莊森的態度：卡利班人甚至沒有去詢問網道到底是什麼。
要麼他早就已經知道了。
要麼他已經想清楚了，對於他本人的位置和職責來說，網道無關緊要。
知道自然最好。
但一無所知也不妨礙履行責任。
“那麼，我需要去消滅誰？”
莊森低下頭，看到石桌上的最後一絲水汽也伴隨着太陽的焦灼而蒸發掉。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摩根搖晃自己的第二根手指。
【還記得我說過的嗎，莊森？】
【我希望你能負責在阿瓦隆的土地上開啓總動員：但我不希望立刻總動員。】
【我希望你能……看準時機。】
“時機？”
卡利班人皺起了眉頭。
顯然，他有些無法理解。
在莊森樸素的觀點裡，既然帝皇和摩根已經確認了叛徒是誰，那麼直接將需要清理的名單交給他，然後莊森自然會動員起阿瓦隆的一切軍事力量，用他的怒火和摩根的利刃焚盡一切帝國之敵：這個方法在之前的兩百年裡一次次地證明了它的行之有效。
而時機，在這其中沒有位置。
【你看，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
摩根停頓了一下。
【簡單來說，這其中包含了帝皇對於現實宇宙中的戰爭的最終看法。】
【也就是說。】
【在他解決完網道中的麻煩，解決他心中的肘腋之患，能夠抽出身來，折返回現實宇宙之前。】
【他不希望這場戰爭失控。】
【他不希望荷魯斯或者神聖泰拉中的任何一方會邁過那條紅線。】
【至於會流多少血，他不在乎。】
“失控？”
莊森咀嚼着這個詞。
“什麼算是失控？”
“要我說的話：軍團之間爆發武裝衝突本就已經是失控了。”
【這就是我要跟你細細講述的東西。】
摩根將她的水杯放在一旁，原本有些慵懶的身子開始向前傾斜。
【聽好，莊森：接下來的事情，會是我和帝皇共同的核心訴求。】
“……嗯。”
雄獅只是點了點頭。
【首先，莊森。】
【帝皇有跟你講述過混沌四神嗎？】
“提及過：但是沒有深入過。”
【很好。】
摩根露出了微笑。
【那麼：就讓我來帶你深入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