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4章 喜相逢

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峽之上,衛燃和程官印在隆隆的炮聲中,一邊閒聊一邊漫無目的遊着。

隨着時間的蔓延,海水逐漸帶走了他們二人身上越來越多的溫度。

“你覺得咱們在往哪邊遊?”程官印有氣無力的問道。

他們一直在傳來火炮聲的方向遊,但這連星星都看不到的夜裡,他們並不確定到底是在往東還是往西。

“你希望在往”

衛燃頓了頓,不由分說的探手抓住了對方揹着的大刀就要拿過來。

“我不用,我自己揹着。”

程官印執拗的拒絕了衛燃的好意,“往哪邊都一樣,我就希望上岸之後能找見我弟弟兵權。”

“肯定能找到”

衛燃說着,已經放慢了速度,他看到了一個手裡拿着手電筒和救生圈的士兵。那手電筒和救生圈,都是從程官印手裡搶來的。

不等程官印阻止,衛燃便已經潛入了水下。

片刻之後,那名士兵身體一顫,手忙腳亂的看向了水面之下,隨後便被拽進了水下,他手裡的手電筒,也換了個主人。

“走吧”

衛燃拿着手電筒和救生圈回到程官印身旁。

程官印嘆了口氣,和衛燃一樣單手挎着救生圈,繼續朝着一個方向遊着。

和剛剛那名士兵不同,衛燃並沒有急着打開手電筒,這茫茫大海上,開着手電筒屁用沒有,那是有船過來的時候纔要開的。

有了失而復得的救生圈,兩人多少輕鬆了一些,索性繼續一邊遊一邊聊着。

這一夜,並非沒有船從他們周圍經過,但即便他們打開手電筒發送信號,卻也根本沒有哪條船開過來撈起他們。

在這煎熬中,程官印和衛燃聊了很多,聊他少年時的的家境貧寒,聊他的父親決定送他去進步學堂讀書。

聊他在學堂裡認識的楊齊治以及他的妻子劉雁知,也聊他和劉雁知的婚禮以及他們的孩子懷謙。

自然,還有他決定從軍救國時的意氣風發,以及這些年的顛沛。

終於,在這愈發嘶啞的講述中,他們的正前方漸漸跳出了霞光繼而是紅日,他們也找到了方向,更看到了遠處的礁石,以及更遠處的那座島。

“那就是灣島嗎?”

程官印看着遠處的島,臉上更多的是茫然和無措,他也下意識的回頭看向了大陸的方向,並且被衛燃藏在手電筒邊的相機偷偷拍了下來。

“不是”

衛燃收起相機的同時說道,“那是金門”。

“轟!”

這話剛剛說完,那座島上的火炮已經開火,那隆隆的炮聲,卻也讓程官印嘆了口氣。

環顧四周,衛燃背對着朝陽,朝着海面上連連按下了快門,此時這海面上隱約還能看到二三十個被朝陽染成了金色的倖存者。

但衛燃知道,他們也回不去了。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了船艇發動機的轟鳴,衛燃也跟着轉身,將先一步爬上礁石正朝自己伸手的程官印,以及遠處的金門和正朝着他們衝過來的船艇全都納入取景框,在白光中按下了快門。

當白光消散,衛燃卻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驢車上。

在自己的腳邊,一個竹筐裡放着幾沓燒紙和一把線香,除此之外,還有一刀白嫩嫩的水豆腐。

這輛木頭驢車上除了自己和那個裝在竹筐裡的祭品,還坐着一個看着已經十三四歲的小夥子。

他雖然身上穿的衣服補丁疊着補丁,但卻足夠的乾淨,不止衣服乾淨,臉上和手也乾淨,就連頭髮都整整齊齊,腳上的布鞋也沒有露出腳趾頭。

是程懷謙!

衛燃一眼認出了這個正在打瞌睡的小夥子。

再看側坐在車轅邊上,手拿竹枝趕路的人,衛燃不由的露出了鬆懈的笑容。

那是陳順,他看着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紀。

他的手臂上和臉上乃至脖頸上,因爲沾染介子氣留下的那些陳年傷疤,已經被曬的和其餘位置的皮膚一樣黝黑,就像是中原大地成熟的麥粒一般的顏色。

“籲——!”

就在這個時候,陳順吆喝着那頭黑皮白嘴兒花蹄子的毛驢停了下來。

“到了,下來吧。”

陳順等驢車停穩之後,先用木棍別住,然後才招呼了一聲。

他此時用的並非豫省口音,反而更接近“國語”。

“叔爹累不累?”

被叫醒的程懷謙一邊揉着眼睛一邊關心了一聲,隨後也不用扶,自己便跳了下去,又背上了那個裝有祭品的竹筐。

“不累”

陳順憨厚的模樣充滿了慈愛,以至於看着根本不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他也確實不年輕了,二十四五歲的年紀,頭上都已經有不少白頭髮了,他那雙手,也已經滿是繭子,想來,他這些年一定是沒少過苦日子。

環顧四周,這裡位於江邊,不遠處便是城區,但卻並非衡陽——周圍的地貌不一樣。

自然而然,衛燃被岸邊的一塊石頭吸引住了。

那塊石頭最多也就一米高,下面寬上面窄,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樣。

這塊石頭頂端的位置,打了個手腕粗的洞眼兒,其中還拴着一塊略顯褪色的紅布。

在這塊石頭的腰線稍稍靠右的位置,還刻着一個足有巴掌大小,塗了紅漆的“呈”字。

看這刻字,顯然是給旁邊可能出現的“禾”留足了位置。

“又是清明節了,給你爹孃多燒些紙吧。”

陳順看了眼那個“呈”字,略顯失望的說道,“給他們好好磕幾個頭。”

“嗯!”

程懷謙認認真真的應了,將竹筐裡的東西一樣樣的取出來擺在驢車上,最後從竹筐底部拿出了兩條白毛巾。

在衛燃和陳順的注視下,程懷謙蹲在江邊,將其中一條白毛巾仔細的投洗一番,隨後跪在那塊石頭邊上,將它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又用另一塊白毛巾仔細的擦乾。

等這小夥子拿出一個玻璃藥瓶和一支毛筆開始給石頭上的字描上紅油漆的時候,陳順也打開了一個粗布縫的煙囊,招呼着衛燃各自捲了一支蛤蟆煙點燃。

“自打鬼子投了降的第三年,我和他日子好起來,每年清明節我都會帶他來這兒。”陳順在噴雲吐霧中說道。

“那塊石頭就是你們立的?”衛燃問道。

“是啊”

陳順擡手指了個方向,“我們第一年來這裡的時候,從那邊的山上用驢車拉回來的,那個字兒還是懷謙寫上去,我用榔頭一點點砸出來的。”

“你們現在住在哪?”衛燃饒有興致的問道,“海邊?你去過海邊了嗎?”

“沒有”

陳順露出個憨厚笑容,“46年,整個湘南鬧大饑荒,我帶着懷謙要飯去了誼春。

特娘了個嗶的,老子帶着懷謙剛落腳,又被過敏襠強徵了,聽說還要送去俺們豫省去打仗。”

“你又逃了?”衛燃樂不可支的問道。

“逃了,可不逃了,還沒出誼春就逃了。”

陳順頗爲得意的拍了拍那頭毛驢挺翹圓潤的屁股,“那天趁着下雨,我不但逃了,還把拉糧的驢車給順走了,順便還弄死了兩個押車的長官,從他們身上搶走了不少好東西。

也多虧了那些東西和這輛驢車,我和懷謙的日子纔好起來不用繼續要飯。

等第二年手頭富裕了,我們就又來了長沙,立了這塊石頭,想着萬一程大哥或者他弟弟還活着,說不定還能回來,這一等.”

陳順嘆了口氣,“五年了”。

“這些年你們一直在長沙生活?”衛燃嘬了一口煙之後問出了新的問題。

“在這附近的鄉下紮根了”陳順說道,“離着不遠。”

“你成家了嗎?”衛燃問出了新的問題。

“沒有”

陳順露出了越發憨厚的笑容,“我這臉都被鬼子的毒氣燒燬了,誰家姑娘看得上我?

眼下能把懷謙拉扯大我就沒念想了,他都讀了好幾年學堂了,識不少字,比我強,再等幾年,給他說媒找個媳婦,我也算對得起程大哥了。”

“讓我給你們父子拍張合影吧”

衛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陳順夾着旱菸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見他一時間有些恍惚,衛燃朝不遠處剛剛焚了香磕過頭的小夥子說道,“懷謙,讓我給你們父子照個合影吧?”

“好啊!”

程懷謙連忙拍打幹淨腿上的泥土,理所當然的走到了陳順的身邊,和他並排站在了毛驢車和那塊石頭的中間。

看了眼忍不住抹眼淚兒的陳順,衛燃如釋重負的笑了笑,後退幾步,用手中那臺羅伯特相機的取景框圈住了他們父子以及兩邊的驢車和石頭,以身後水光粼粼的湘江爲背景,給他們拍了一張合影。

“衛衛大哥?咳!咳咳咳.是.是你嗎?”

就在衛燃放下相機的時候,他的身後也傳來了一聲夾雜在咳嗽裡的激動詢問。

下意識的回頭,衛燃的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是程兵權!

“太好了!你還活着?!”

程兵權發出了一聲驚呼,隨後便是一連串的咳嗽。

此時的程兵權身體愈發的消瘦了一些,他的頭髮也已經花白,可他明明纔不過三十歲出頭的年紀。

“你們也還活着”

衛燃徹底鬆了口氣,此時來這裡的不止程兵權,還有他的妻子和兒子,而且看他們母子手裡挎着的籃子裡放着的那些祭品就知道,他們也是來這裡祭拜的。

“這是.”程兵權不由的看向了程懷謙,“這是.我.我侄兒懷謙?”

“叔爹?你是我叔爹嗎!”

程懷謙顯然也認出了程兵權,隨後便嚎哭着跪了下來。

“是啊,是我!”

程兵權在連連的咳嗽中費力的將已經是個大小夥子的程懷謙攙扶起來。

“這字是你刻的?”

程兵權將這孩子抱在懷裡,指着那塊石頭上剛剛描過紅漆的呈字問道,“我以爲是你爹”。

“是我叔爹幫我運石頭過來刻下的”

程懷謙看向臉上神色有一瞬間茫然和無措的陳順,換上長沙方言說道,“我娘活着的時節,跟我講噠,哪個活得下來,就到老嗲嗲搖櫓的當噻鑿個‘呈’字等起。”

“你你爺老倌.他.他還”

程兵權小心翼翼的用方言問道,卻只換來程懷謙一邊流淚一邊搖頭。

“你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衛燃開口問道。

“纔回來”

程兵權抹了抹眼淚嘆息道,“去年冬天開始我就咳血了,這身子骨怕是堅持不了幾年了,我想着死前回來看看,萬一我大哥還活着”

“這是陳順”

沒有辦法據實相告的衛燃只能在暗自嘆息中換了個話題,“是他在衡陽城的時候救了懷謙,他.”

“陳小哥大恩,我替我咳咳咳!我大哥謝咳咳咳!”

在無法壓抑的咳喘中,程兵權朝着陳順跪了下來,他身後的妻子和兒子,也跟着跪了下來。

“使不得,這可使不得!”

陳順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將這一家人攙扶起來,隨後說道,“既既然懷謙找着家了,那那我也.”

“叔爹,你別不要我了。”

程懷謙眼淚汪汪的一句話,卻也讓陳順終究是沒能忍住眼淚。

“當年的王律活下來了嗎?還有黃大叔還好嗎?”

衛燃問出一個無關的問題,也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他看的出來,剛剛程兵權其實是想把懷謙帶走的,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來。

“王律大哥活下來了,不過他去年就去潮蘚戰場了。”

程兵權的老婆似乎看出了懷謙和陳順之間的不捨,也跟着轉移了話題,“我爹也還好,還在當木匠呢。”

“那就好”

衛燃徹底鬆了口氣,晃了晃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相機說道,“難得重逢,讓我先給你們拍張合影吧?”

“是該拍一張”程兵權連忙贊同道。

“用我爹留給我的這臺拍吧”

程懷謙手忙腳亂的從那個竹筐裡翻出個已經破破爛爛的太郎包,從裡面取出鬼子飯盒,又從裡面取出了那臺相機。

“我來拍吧”

衛燃說着接過了對方的相機,等這一家人在那塊石頭邊站好,他這才按下了快門。

當白光漸漸升起,衛燃頗有些擔憂的最後看了一眼程兵權和陳順。

他不知道程兵權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他也不知道,陳順是否能在有生之年去一趟海邊看看。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活到了戰爭結束,看到了戰爭結束,這無疑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在他又一次嘆息中,白光漸漸消退,他也再一次回到了克拉拉夢境中的農場。

習慣性的看一看周圍,衛燃將目光投向金屬本子的時候,那支羽毛筆也已經寫出了新的血紅色字跡:

第五幕

角色身份:藍燈籠衛燃

迴歸任務1:爲程官印拍下至少三張單人照

迴歸任務2:每天售出至少50個燒餅,不得低於定價,不得虧本經營。

迴歸任務3:撞傷巡邏兵林阿勇

迴歸任務4:爲程官印拍下遺照

藍燈籠?又是藍燈籠?

衛燃不由的心頭一動,他有預感,接下來說不定能見到李小五。

在他的胡思亂想中,白光重新遮蔽了眼前的一切,他也看到了這次能用的道具。

尼康SP相機、攝影箱、隨身酒壺、純銀煙盒、打火機。

除了這些小件,還有安裝了航空相機和帳篷等物的威利斯MC吉普車。

當白光開始消退,他最先的感受便是撲面而來的火熱炙烤,緊隨其後,他便聞到了來自灌腸的肉香味。

等到周圍的一切開始清晰,他也立刻注意到,自己正在一個並不算很大的房間裡。

自己的身上穿着粗布衣褲以及一條薄帆布做的圍裙,胸前的口袋裡,還有一些不同面額的零錢,脖子上則是一條白毛巾。

再看周圍,這房間不大,看起來更像個廚房,裡面除了靠窗位置有個用油桶改造的吊爐之外,還有個快要熄滅的煤爐子,旁邊的案板上放着剛剛做好還冒着熱氣兒的灌腸。

再看旁邊,除了案板以及麪缸、鹹菜缸之類的擺設之外,牆角還堆了不少煤球。

挪開弔爐看了一眼,衛燃將裡面烙好的燒餅撿出來,隨意拿了一個切開,又切了一截灌腸夾進去用力一捏。

左右手來回倒讓被燙的雙手緩了一下,衛燃拿起一張草紙包好這個燒餅送到嘴巴咬了一口,隨後走出了這個悶熱的小房間。

這就是個面積不大的三合院,正房三間,廂房左右一間,中間青磚鋪地的院子裡,還停着一輛鬼子生產的SB7三輪摩托車。

只不過,在看到這輛三輪車上的物件時,他的表情卻難免有些古怪。

這輛車的貨鬥並不算大,貨鬥一側綁着根竹竿,其上掛着一盞帶有燈罩的照明燈。

貨鬥內部,靠近車頭的位置有一半的空間擺着一個木頭箱子。

這箱子的蓋子上,還用紅油漆寫着三行繁體字:

正宗吊爐燒餅

夾后羿灌腸一元一個

夾鹹菜一元兩個

掀開這木頭箱子的蓋子,衛燃不由的啞然。

這箱子裡,包括蓋板都有厚厚的一層白色塑料泡沫用作保溫,裡面有一半的空間鋪着一條白棉布的小棉被,上面整整齊齊的擺着少說也有五六十個熱氣騰騰的燒餅,另外還有個竹夾子。

箱子的另外一小半隔艙裡,嚴絲合縫的放着一個長方形的搪瓷茶盤,裡面堆着幾圈灌腸,其上還有個帶蓋子的搪瓷奶鍋,裡面裝的全都是油汪汪的炒鹹菜絲。

“還真特孃的專業呀”

衛燃扣上蓋子的同時不由的看向車尾,這貨斗的後半部分,一半的空間擺着一口小吊爐。

扯淡的一點在於,這吊爐根本就是自己去趙老先生家拜師學藝的時候,老家父子用商用天燃氣瓶給自己改裝的那一個。

貨鬥裡剩下的最後約莫着四分之一的空間是另一個木頭箱子,兩個箱子之間僅有的縫隙裡放着一塊並不算大的案板以及一把同樣不算大卻格外趁手的菜刀,和旁邊欄板的縫隙裡則是裝在檔案袋裡的厚厚一沓草紙。

而在最後這口箱子裡面裝的,卻是一袋袋裝在大號牛皮紙袋子裡的煤球。

特麼至於這麼精緻嗎.

衛燃在暗自腹誹中吃完了手裡的燒餅夾灌腸,隨後去這小院的另一側廂房乃至那三間正房看了看。

這一圈下來他也發現,這個實在是不算大的院子裡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住,另一側的廂房是閒着的,正房也有一半是閒着的,那裡面也只是放了一桶汽油罷了。

不過,他倒是從正房臥室裡找到的一張報紙得以確定,此時是61年的4月。

除此之外,他也在一面鏡子裡看到了自己——一個看起來怕是已經40歲的老男人。

擡頭看看天色,衛燃不敢再耽擱,將廂房裡那些剛剛做好的香腸和燒餅全都裝進車裡,又把爐子裡的煤球鏟到吊爐裡並且續上煤球之後,立刻打開了院門,啓動那輛三輪摩托,突突突的將其緩慢開了出去。

只看門外的街景他便知道,這裡應該是眷村,這一點,只從那些充斥着對大陸各個城市回憶的小店名字,以及遇到的每一個人,他們嘴裡來自大陸各地的口音就能看出來。

就在衛燃琢磨着要不要開始吆喝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卻讓他下意識的捏住了剎車。

“打燒餅的,給我來六個燒餅夾灌腸,四個夾炒鹹菜。”

循着聲音看過去,衛燃不由的喉頭有些酸澀,喊住他的並非程官印,而是李小五,曾和自己一起在銘鄉戲班子做學徒,曾和自己一起在申城殺鬼子的李小五!

“哎!來了!”

衛燃用格外洪亮的嗓音應了一聲,也徹底熄滅了這輛纔開出家門沒多遠的三輪摩托車——他和小五竟然是鄰居。

“生意怎麼樣?”

同樣已經不年輕的李小五拎着一個竹籃子走到車邊問道,順便還散了一支萬寶路給衛燃。

“謝謝長官!今天剛出來呢!”

衛燃熱情又洪亮的應了,同時也將香菸接過來夾在了耳邊。

“別叫長官了,叫我老李就行。”

李小五寬和的說道,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衛大哥,要不我幫你找個差事?”

“不用”

衛燃一邊取出燒餅丟進吊爐復烤一邊低聲說道,“這個就挺好。”

聞言,李小五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將幾張紙鈔遞給了衛燃,就在一邊看着他熟練的取出一截灌腸切成片夾在燒餅裡,又熟練的用草紙包好,然後又看着他夾了四個鹹菜燒餅,並且將它們整齊的擺在了竹籃子裡。

恰在此時,一個看着七八歲的小男孩兒也光着膀子跑了出來。

“銘華,喊衛叔叔。”李小五抱起這個小傢伙說道。

“叔叔!”

李銘華,這個年輕之後會成爲苔版季馬的小傢伙脆生生的喊了,而且帶着一絲絲申城的慵懶口音。

“哎!”

衛燃高興的應了,同時也慷慨的將切剩下的一截灌腸丟進了李小五的籃子裡。

他開心,他當然開心,他真的又一次見到了他原以爲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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