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魔頭爲了折騰這八個傢伙方便，並沒有選擇住在鎮守大殿。
而是住在城內一個剛被清掃的世家的大院子裡。
老魔頭對於住的地方是有要求的，而且要求很高。
亭臺樓閣環境優雅假山池塘流水淙淙……都要有！
但是在這等優雅如畫的院子裡面，老魔頭居然在練功場邊緣搞了個超級大糞坑。
這事兒是讓雪緩緩等八個人極其難以理解的。
不過他們在糞坑成型後，就立即瞭解了：原來是爲了吊我們的！簡單來說，這特麼就是爲了哥八個專門建造的地獄！
對於自己八人被指揮着辛辛苦苦的親手搞出來一個超級糞坑來搞自己，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後悔到了腸子腫的感受。
而老魔頭自己住的地方，則是鳥語花香的。
平常根本不到糞坑這邊來，就以神識監控着。
但那長滿了倒刺的鞭子，不知道啥時候就會抽冷子飛來。
一抽，一疼，肌肉神經一收縮，靈氣一亂，咕嘟咕嘟就滿頭埋到糞水裡面去，若是再掙扎兩下或者一聲驚叫，那就更加的酸爽了……
只要開始吐一口，基本就連續吐一天：因爲一吐，靈氣失衡，就繼續隨着繩子彈性一次次噗噗的往下扎……
必須要全身協調，靈氣完全平衡、神識完全平靜、神經處變不驚才行。
哪怕被抽了鞭子也要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才能在往下墜的時候從容提氣，在嘴脣觸碰到糞水之前，讓自己的身子彈回去……
但現在乃是夏天啊，天氣炎熱……下面咕嘟嘟……
那味兒真是，正宗。
雪緩緩風向東等六人死的心都有了。
但讓六個人非常佩服的是：東雲玉和莫敢雲安之若素。
對於這等匪夷所思的惡劣環境，兩人處之泰然，連呼吸都是正常的，而且還能在這種情況下潛心鑽研武學，心無旁騖。
這份定力，不得不說，讓其他六人都是佩服不已。
要知道在這種事兒上能得到雪緩緩這種‘慢慢’的佩服，可是絕對不容易的事情。
但現在雪緩緩對東雲玉和莫敢雲不僅僅是佩服的問題，簡直是已經上升到了崇拜的地步了！
“難怪人家東雲玉和莫敢雲比咱們進步快，戰力高，看看人家這心性，看看人家這定力！真的不知道怎麼能練出來的……”
“這不服真不行！強者就是強者！”
雪緩緩由衷的佩服。
莫敢雲也就罷了，連東雲玉這等賤逼居然也能在糞坑裡如此處之泰然！
這就不得不讓大家反思了：我們看來是真的太不努力了。
但這幾天裡，飛刀前輩明顯是很焦躁的，而且方老大一直沒出現，應該還在飛刀前輩領域中閉關。
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但是飛刀前輩爲什麼情緒不穩定呢？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天晚上。
八個人極限修煉後還在被吊着的時候…按照常規訓練時間，再有一個時辰就能被放下來的時候……
孫無天也在打算着。
再吊他們一個時辰，然後到時間了我把他們放下來。
然後我就說出去辦點事情，消失幾天看看風頭。
現在距離坎坷城太近了。
太危險。
萬一東方三三心血來潮呢？
正在孫無天這麼想的時候，突然間感覺四周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連風聲似乎都沒有了。
周圍的蟲鳴蟬唱，糞坑的咕嘟咕嘟聲音……驟然消失！
天地真空靜默了！
老魔頭渾身一炸，感覺自己的心臟也猛然停止了跳動，自己的渾身鮮血也停止了流淌。
要出事！要出大事！老子要倒大黴了！
就在孫無天毛骨悚然中，耳朵裡傳來一個溫潤的傳音：“飛刀兄辛苦。在下東方三三，不知可否有幸與飛刀兄共飲一杯？”
“！！！”
老魔頭渾身汗毛都炸開了起來。
手中的茶杯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兩眼發直，嘴都歪了。
“東東……東東東……方軍師……”
老魔頭臉色煞白，只感覺自己腦子一陣陣的炸裂。
一層層的冷汗不斷地冒出來。
感覺自己舌頭都僵硬了。
眼珠子懸在眼眶外面，好半天沒收回去，頭腦中轟轟的，一時間頭暈目眩。
老魔頭被嚇壞了。
耳朵裡東方三三的聲音傳來：“飛刀兄，三三此來冒昧，飛刀兄意外也是正常。我在外面三江茶樓恭候大駕。”
孫無天用了全部的控制力，才聲音平穩的發出去一個字回覆：“好。”
那邊沒音了。
孫無天趕緊的鑽進臥室，一頭扎進棉被，蒙着被子給雁南發了個消息：“五哥，大事不好了，東方三三來找絕命飛刀聊天了。”
雁南那邊當場就急了：“我草！你沒暴露吧？”
“我還沒去呢……”
“我操你可別暴露哇！”
“我想跑……”
“你咋跑？你咋跑？”
雁南急了：“你一跑怎麼辦？你是絕命飛刀你又不是無天刀魔你跑什麼？”
“我心裡慌……五哥，我走吧……”
“別慌！打死都不能慌！不就是和東方三三聊個天？！”
雁南安慰：“他還能吃了你不成？你比他也不差！”
孫無天哭咧咧的道：“不不不，我比他差很多。”
“沉住氣，和他聊聊天……只是聊聊天而已，絕命飛刀和守護者一個陣營的……只是崇尚自由而已……”
雁南安慰了幾句，最後來一句哀求：“兄弟，五哥求你，你可別露出來你那無天刀魔的氣勢啊，那可就全完了……”
孫無天扭曲着臉無語說道：“五哥……你還真看得起我啊……在東方三三面前我哪敢露……”
“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雁南催促，這話說的就好像一個催促兒子去見面相親的老孃親，說不出的不放心。
隨即切斷通訊。
孫無天那邊怎樣且不說，雁南是直接毛了。
頭皮都在一陣陣的發炸。
站起來在自己書房裡來回踱步：我天！
我神！
我滴娘！
孫無天啊孫無天，你特麼可一定要給老子撐住！
頂住！給我頂住！！
你可萬萬不能露出馬腳啊！
怎麼會突然間出這事兒真的是特麼的這叫什麼事兒？雁南憤怒的罵道：“東方三三你特麼就這麼閒啊？”
但是轉念一想，同樣作爲至高領導者的雁南卻又很理解東方三三：他去，其實是最應該的。
絕命飛刀這麼多年一直給守護者幫忙，從不露面，從未要求過任何回報。
這次又爲守護者生殺巡查做出來滔天貢獻，而不具名。
凝雪劍宇天旗去絕命飛刀直接沒見，更沒坐下談話。
如今距離坎坷城不是很遠的情況下，東方三三是無論如何也要來見一面的。哪怕是推掉別的要緊事情，也要來見一面。
這份尊重若是不給，對東方三三來說反而是最大的失禮！
無論從人情世故，還是從多年貢獻，還是從……反正從任何一方面來說，東方三三都必須來！
因爲絕命飛刀是不可能上坎坷城去見東方三三的！——他想去早去了！
但若是讓絕命飛刀到了坎坷城下，守護者總部無動於衷的就讓人家這麼走了，然後還要繼續爲守護者幹活——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所以東方三三這一趟，必須要來，只有東方三三親自來這一趟，絕命飛刀多年的付出纔有意義！
雁南完全想通了，忍不住嘆息：“這特麼的……這邊剛按下一個葫蘆，那邊就又起來個瓢！”
手裡捏着通訊玉。
焦急地等待孫無天回消息，但自己卻又不敢發消息過去，而且還要祈禱別人在這等要命的時候也不要給孫無天發消息啊。
“千萬不能暴露啊……”
雁南是真正的度日如年了。
“東方三三不能發現什麼吧？按道理來說，他早已經先入爲主，這是絕命飛刀，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哎，孫無天這個粗枝大葉的……真不放心啊。”
那邊。
孫無天已經收拾停當，依然是用方徹的面目。
一步走了出去。
對面，是三江茶樓。
但此刻在孫無天眼中，氣象卻已經不同。巍峨肅穆莊嚴！宛若天上仙宮，玉宇瓊樓，無邊氣象，無邊氣勢。
因爲東方三三在裡面。
孫無天走到三江茶館門前，忍不住停下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
正要一步踏進去。
卻看到前方白霧瀰漫，居然瞬間改變了天地一般。
一個青衣人影，溫文儒雅，漫步而出，笑容溫和爽朗：“飛刀兄，呵呵……終於見面了。你還是用的方徹這小子的容貌，哈哈哈……”
笑聲親切，充滿了自家人的味道。
雖然從未謀面，卻是見面就不輕不重的開了個玩笑，卻只讓人感覺暖心。
孫無天都忍不住笑了一下，道：“習慣了。” 趕緊的轉換容貌，幻想着當年的奪命飛刀的面容，幻化成了一個老農的形象，憨厚而拘謹：“飛刀……見過九爺。”
剛要躬身行禮，卻已經被東方三三扶住，佯怒說道：“飛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我雖然沒有謀面，卻是神交已久的兄弟。這麼多年明暗的配合，我如何能受你的大禮？”
“九爺，我……”
“還叫九爺！？”
東方三三不悅，皺眉：“難道我東方三三就當不得你叫一聲九哥？”
“……九哥。”
老魔頭叫這一聲九哥，心裡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但是，他自己都感覺奇怪的是：我居然能替絕命飛刀感覺到了一絲欣慰與激動。
“這就對了嘛。”
東方三三哈哈笑着，非常歡暢：“我來之前就多次揣摩你的脾氣，果然和我揣摩的一樣木訥，不善言辭，不善交際，哈哈……我知道兄弟你不想在大庭廣衆下露面，所以乾脆將見面地方改在了領域裡。兄弟你看如何？”
“……好。”
老魔頭有點木怔的說道。
“哈哈哈哈……”
東方三三笑着，拉着他手往裡走。
一邊走一邊說道：“飛刀兄弟，我的領域佈局，是以我年幼時候居住的環境所做的，那時候，我家就居住在這種高峰上，身邊全是白雲繚繞，就好像居住在仙境一般。小時候……有母親在，不管多麼皮，不管藏到哪裡，母親都能將我找到。”
他指着路兩邊有些山洞，樹根，土坡，樹窩等地方，充滿了感情的道：“那時候，我特別皮，而且非常討厭唸書，每次一讓我念書，我就藏在這些地方……但是總是隔不了一會兒，就被我娘抓出來。哎，一直到了我自己也修練出來神念才懂得……我娘原來是用神念找我的。”
“但小時候母親總是給我一段時間，假裝找不到，最後才把我找到……”
“如今想起來……往昔如夢，慈恩如海……”
東方三三一路緩步上山，一路充滿了回憶感情的說道，搖搖頭，輕聲道：“如今，哪怕我再想讓我娘找我一次，都做不到了……她老人家……早就不在了。”
“但是我這麼多年擁有領域，卻始終不敢將她老人家幻化出來……”
東方三三悵然的搖頭，臉色是說不出的懷念與感傷。
孫無天看着這片景色，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領域。
自己的領域，也是自己的老家。
和東方三三一樣，那也是自己最美好，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那裡也有自己的母親，自己的爺爺，自己的父親……
但是自己也和東方三三一樣，不敢將他們幻化出來。
唯恐褻瀆了自己心中的美好。
“這是彈劍峰，那是聽雨樓，那是吟風閣，那是觀雪亭；那是煙雲軒……”東方三三一路行走，一路介紹。
“這些名字，都是我娘取的，我娘是個才女。我爹是個糙漢……呵呵。”
東方三三臉色雋永而懷念，眼神溫柔，孫無天能清晰感覺到，對方眼中，似乎又看到了母親。
忍不住有些羨慕，輕聲道：“既然如此……那以後爲何……因何……”
“當年東方世家……受風家邀請，幫忙鎮守黑天神崖；父母帶着十幾個哥哥姐姐，一起前去……遇到了嶽無神……那一戰之後……只有父親一人重傷而回。其他人……無一活命。”
東方三三目光凝注空中，淡淡道：“我沒能見上母親最後一面，她就沒了。”
孫無天身子震動了一下。
嶽無神。
這是一個古老的名字，提起這個名字，現在很多人都不會知道了。
但在當年，卻是震撼天下，壓制的整個天下江湖都不敢喘氣的人物。
唯我正教創教前身的十八兄弟之一！
鄭遠東之下，第二號人物！
無論是位置武功修爲，都在封獨之上。乃是當時天下公認的絕頂型人物。
“多年後，我出山第一絕殺策，就是佈下了天罡埋伏陣，五百里星斗墜，以陣爲熔爐，煉獄大地爲陷靈沼澤，五百里絕滅陷阱作困，風雨雪幾大家族同步調遣，平生所學竭盡催谷，在鄭遠東趕來救援之前，一戰擊殺嶽無神！”
東方三三看着觀雪亭，目光眷戀。
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地方。
她老人家最喜歡大雪時候，靜靜地站在亭前看落雪。她說，那一刻整顆心都是安靜的。
我佈陣擊殺嶽無神的時候，母親知道麼？她是爲我終於爲她報了仇而欣慰？還是爲她兒子成長成了人物而欣喜？
如今想來，定然是後者吧？
您可知道您當初那頑劣的兒子之所以變成後來這樣子，不眠不休不要命的學習修煉，初衷就只是爲了給您報這個仇？
可知道您兒子寧可不要現在的成就？因爲……竟然是以失去母親爲代價！
不值啊！
孫無天是知道那一戰的，因爲那一戰，乃是大陸公認古往今來第一軍師東方三三的成名一戰！
從那一戰之後，東方三三這個名字，才越來越是震動天下！
孫無天想象良久，才終於嘆息：“想必嶽無神也絕不會想到，他竟然是因爲這個而死。”
“是的。”
東方三三微微仰頭，出神的看着遠方，輕聲道：“嶽無神臨死之前，我問他可還記得殺了我的母親，我今日乃是爲母報仇而來。嶽無神哈哈大笑說，他畢生殺人無數，早就不記得了，死在誰的手裡，都是無所謂。沒必要知道是爲何而死！”
孫無天嘆口氣。
心中有一句話：不愧是大魔頭。
因爲，作爲無天刀魔來說……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畢生殺人無數，死在誰手裡都無所謂！
一路雲霧悠悠。
兩人到了一個亭子裡。
亭子裡，有桌椅。
“這個亭子，是我的。”東方三三指着亭子下面竹林中的幾間房子，笑道：“那裡就是我年輕時候的住所。我們兄弟們，都有自己的領地。這是我的領地！”
“這是母親的意思，雖然平日裡都住在一起，但是每個人都給我們準備了私人的空間，她老人家說：男兒要有屬於自己的那一片天地。”
“真好！”
孫無天發自內心的說道。
“請坐。”
東方三三伸手，笑道：“萬年兄弟，今日首次相見，飛刀，今日三三，不勝歡喜！”
孫無天有些拘謹的坐下來：“承蒙九爺……九哥禮遇。”
“我在來之前就猜測你這人有些悶。”
東方三三哈哈一笑：“但是卻真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悶。來來來，喝茶，現在的時間，是屬於咱倆的，別的都不用想。”
“是。”
老魔頭規規矩矩的坐下來，眼觀鼻鼻觀心。
心中鬆了一口氣。
既然你說我‘木訥’‘悶’‘不善言辭’，那真是太好了。
我說的越少，就越不容易暴露。
“飛刀兄，這麼多年裡面，在這幾年之前，你一共出手過七百三十二次。”
東方三三微笑着，道：“到最後的一百來次的時候，能讓人感覺出來，你的飛刀，已經大成。”
“有這麼多次？”
孫無天有點愣。
“你自己自然不會注意，但是我們守護者那邊，卻一直記着。”
東方三三笑了笑，道：“而且，根據你的活動範圍，在五千年前，我就知道，你應該是居住在太蒼山脈某處。”
孫無天身子震動了一下。
“但是，在查到了太蒼山脈之後，我就讓他們停止了調查。因爲，我們都很清楚，你若是真的想要出來，早就出來了。”
“是。”
孫無天心中更放鬆了一些。
絕命飛刀真正居住的地方，可不是太蒼山脈啊。
“不過，你這次出來，還是讓我意外。”
東方三三神情凝重：“飛刀……你這次出來，對於守護者意見很大，而且……出來後就沒有再回去。”
他沉思着，謹慎道：“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孫無天心中震動，東方三三連這個都猜到了？
於是輕輕嘆口氣：“的確是出了變故。”
“方便說麼？”
東方三三將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孫無天憨厚木訥的老農民一般的臉上，露出來一絲悲傷，輕聲道：“沒什麼不可以說的……就在三年前，無天刀魔無意中找到了我的居處。”
“孫無天？！”
東方三三身子震動了一下，兩眼射出奪目的神光，眉頭猛然憂慮的皺起：“……然後？”
“我的家人族人……盡皆死在他手裡。”
孫無天淡淡道：“我重傷逃走，僅以身免。”
東方三三意外的愣了半晌：“竟然有……如此變故！飛刀兄，這……這是我守護者的過失啊。”
孫無天悠悠道：“後來我的確是怪罪過守護者……但現在……也淡了。這事兒硬說守護者過失，我就太不講理了。”
東方三三嘆口氣：“飛刀，難怪，難怪你前後稍稍有些變化……原來如此。”
孫無天喃喃道：“人是不可能不變的。”
“是的。”
東方三三對這句話表示贊同，輕聲道：“那……也就是這次重傷，機緣巧合下……認識了方徹？”
“對。”
孫無天臉上露出來一個笑容：“這孩子挺好。”
“是挺好。”
東方三三謹慎的說道：“之前，這孩子還有一心教的那個，我心裡嘀咕了許久；飛刀兄，你和他接觸得多，這孩子……你看如何？”
孫無天心中一笑。
你這可是問對了人了！
斬釘截鐵道：“方徹這孩子，絕不是魔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