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
警方在公佈【關於97年12月逃犯抓捕通告】
警方通告不斷髮出。
魏瑕之前在父母墳墓前留下罪證,警方據此先後抓捕了二十多人。
其中有七名犯罪嫌疑人已經重病,還有三人已經死亡。
被抓捕犯罪嫌疑人都匯聚一起,也被警方納入直播鏡頭。
如今長子對比不僅是一檔綜藝節目,更是警方破獲犯罪勢力的重要證據。
高效抓捕,也能儘快挽回警方形象。
鏡頭畫面中,這些犯罪嫌疑人已經老邁不堪,最年輕的也有六十多歲,有些人低着頭。
養尊處優慣了,便身軀虛浮。
但他們也在看着節目,眼神惡毒,死死盯着黑髮少年,恨之入骨。
記憶中關於三十年前這個瘋子的畫面浮現。
一切似乎恍如昨日。
但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這個混蛋從來都不叫何小東!
“魏瑕,你踏馬個瘋狗!”
“將近三十年啊,你把老子抖出來!”
“你呢?”
“等着吧,那些老傢伙要真被你拉下水,你不得好死!”
“你還活着嗎!?”
“你個瘋子何必要這麼做呢!!我們本可以一起享福!”
蒼老沙啞聲音此起彼伏,不啻最惡毒的咒罵咆哮響徹。
直播畫面出現,抖音,微博,今日頭條彈幕幾乎瘋漲。
[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魏瑕所在時代,接觸的那些人,到現在依舊死不悔改]
[他們害了多少人,依舊逍遙法外,養尊處優三十年啊,整整三十年!]
[你看他們藏得多深,但這些還只是魏瑕根據腦波記憶挖掘出來的首批外圍成員,可想而知,那些真正潛藏在最深處的老傢伙,究竟有多可怕,簡直難以想象]
追溯畫面繼續。
97年12月22日。
柳長江還在扮演魏瑕,今天開車去了至尊玉器店,查賬。
現在魏瑕剛剛收拾自己,衣服穿的整齊乾淨,前所未有。
他在回家。
回姥姥姥爺還在的出租房。
出租房門前,魏瑕有些拘謹和小心翼翼再度整理自己衣服,姿態,形象,包括頭髮。
確保自己現在看起來沒有以前那麼混蛋,才終於伸手,敲門。
如今弟弟妹妹都被送走,他有些惶恐,害怕老人着急。
但沒人迴應。
已經是常態,魏瑕也沒在意,繼續敲門。
直到十分鐘後,對面房東開門,皺眉看着魏瑕,眼底帶着幾分嫌棄。
“敲什麼敲!煩不煩!”
“裡面的人早就搬了!”
房東不耐煩,但還是說着,嘟囔着:
在房東的話語中,魏瑕得到消息。
那就是姥爺和姥姥徹底心寒,搬家離開,根本沒打算告訴魏瑕。
“裡面的人是你姥爺吧,他還說了,如果看到你來,告訴你。”
“他沒你這種畜生外孫。”
“以後你願意死哪就死在哪。”
兩三句話,隻言片語。
比刀還鋒利。
魏瑕忽然沉默,抿嘴。
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但他還是倔強笑着,央求房東開門,讓他進去看一眼。
少年眼睛有些紅。
房東收了二百塊錢押金才同意,因爲魏瑕如今形象真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誰知道這人會不會偷東西。
中年男房東不屑撇嘴,將鑰匙扔在地上才離開:“趕緊看!順便把裡面垃圾收拾好!”
老舊房門發出吱呀聲響,酸的刺耳。
魏瑕看了一眼合頁,伸手輕輕觸碰。
明明之前修好了。
魏坪生牀頭牆上,貼着泡泡糖貼畫,上面貼着葫蘆兄弟。
小生最喜歡千里眼,看得很遠。
泡泡糖貼畫已經卷曲一角,有些泛黃褪色。
魏坪政小牀挨着,牀頭牆上用鉛筆歪歪扭扭寫着雞兔同籠的算題。
只寫了個解字,後面模糊有被擦掉的解題痕跡。
他幾乎可以看到三弟他小小的身影光着腳站在牀上冥思苦想,撓着腦袋可愛樣子。
另一個房間,魏俜央牀頭有個小櫃子,夾了一片書籍上裁剪下來的牛頓畫像。
科學家,她從小就喜歡。
牀另一側,丟棄着一根褪色的紅色頭繩。
魏瑕撿起來,拍拍灰塵,想到小央那張圓嘟嘟的可愛小臉,呲着牙衝着爸爸媽媽撒嬌,咧着嘴。
所有東西都被他收起來,房間裡似乎哪裡都殘留着弟弟妹妹的痕跡。
魏瑕把東西裝進口袋,放着,傻笑。
客廳老舊的木沙發在初冬泛着涼意。
魏瑕就端坐在正中間,衝着飯桌看着。
似乎下一刻,就有經常扮酷的小生,虎頭虎腦的小政,自信的小央,和抱着娃娃不肯撒手的小靈衝到飯桌前。
“哥,我們去打球吧?”
“我自行車又壞了,哥。”
“哎呀,你幫我看看這道題,我不會做。”
“哥哥,我的兔子娃娃,好不好看!”
沙發上,魏瑕忽然喉嚨哽住,咧嘴笑着,眼淚從臉上滑落。
“好,哥陪你打球。”
“自行車,哥哥馬上就修給你看。”
“小央真笨,這道題算錯啦。”
“兔子娃娃好看,那你等着,哥哥再給你買一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小豬玩偶。”
越說眼淚越多,像是擦不幹。
少年近乎癡呆,咧着嘴笑着任由眼淚滑落,一一回應。
大風夾雜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揚起的雪花,從窗戶縫隙灌入,發出尖銳聲響。
吹到淚痕上,生疼,冷的很。
魏瑕回過神,忽然舉目四顧。
老桌子還在,沙發也在。
只是,沒人了。
早就沒人了。
沒家了。
昏黃破敗的房子冷冷清清。
魏瑕沉默,擦乾眼淚,忽然笑了。
“真好,他們都安全了,都在走正道。”
“爸爸媽媽肯定很認可這些小傢伙。”
“小傢伙們啊,十二月了,都記得在月底吃餃子。”
“98年的除夕,哥就不陪你們過了。”
“自己得多穿衣服,笨重是笨重了點,總比感冒好。”
“小政,現在可不能騎自行車亂跑了,就在家裡好好待着,別調皮。”
“小生你別放炮仗,上次差點崩到眼睛,這次萬一崩傷了怎麼辦?”
“還有你,小央,最不讓人省心,看個書就忘記吃飯,哪有這樣的。”
“還是我們小靈最乖,抱着娃娃好好唱歌,媽最喜歡聽你唱歌......”
少年一邊打掃,一點點清除牆面痕跡,抹去一切關於魏家孩子的痕跡。
直到房間什麼都沒有,空蕩蕩一片,才鬆了一口氣。
敵人就算找到了,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再次在房間待了很久,魏瑕才提着垃圾,提到小倉庫。
他開始在還原,將舊家的生活器物重新擺放。
按照魏家老宅昔日的樣子。
客廳要放什麼。
臥室要放什麼。
廚房放什麼....
老舊只剩一半的醬油桶,捨不得丟的玻璃瓶,壇檐缺角的醃菜罈子,掉漆的搪瓷缸,印着喜字的洗臉盆......
開始擺放.....
他擺放的很細心,按照昔日,像是家還在。
魏瑕甚至癡呆一樣自言自語着。
“小生,剝蒜了。”
“小政別玩了,帶妹妹們看電視,春晚要開始了是不是?”
然後他忽然愣住,手無力垂下。
什麼都沒有,只有空蕩蕩的倉庫。
他用力晃動腦袋,呆呆聽着下雪。
“我這是怎麼了?”
然後忽然笑了。
“下雪了,小靈,哥帶你堆雪人。”
推開門,鏟子堆積大雪。
魏瑕咧嘴笑着,快樂又認真,像是瘋了。
“兔子耳朵要長,不然小靈不喜歡。”
“她最喜歡可愛的小兔子了......”
幾十年後的時空,魏俜靈站在父母墳墓前伸出手。
25年的駱丘礦鎮在下着小雪,她伸出手捧一抔雪。
魏俜靈忽然聲音很抖,歌手的聲音怎麼會抖呢....望着逐漸融化的雪花,她抖極了。
“哥,我看到雪兔子了。”
“真可愛。”
“哥,我們堆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