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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醫院。
趙靖很年輕,一向鋒銳眼眸如今呆住。
他忽然想到之前,大雪。
少年撐傘,立足警校外,凝視其中。
宣誓的模樣,孤獨到令人絕望。
如今馬鐵港咳嗽,發抖,衰老的如同枯骨。
他伸手指着畫面,聲音虛弱。
“你小子......”
他忽然苦笑着。
“你小子和我說啊......你......你......”
趙靖攙扶着師父,垂下眼瞼,不忍再看。
“他不會說的。”
“因爲他還要報仇,還要殺戮。”
“這種人怎麼可能願意拖累別人,或讓別人爲他糾結。”
“他甚至不願意欠別人人情。”
“成爲緝毒警,只是他的夢想,他抱有幻想,但又清醒的將之撕裂。”
話音至此頓住,趙靖沉默良久。
“可他真的是個好材料。”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當緝毒警的好材料,他如果是緝毒警,他會是最好的硬漢。”
25年初的湖南警校。
剛剛入校的兩名新生坐在宿舍,看着直播。
畫面定格在少年孤獨將自己關在房間準備司法考試畫面。
一名新生拿起警帽,端詳上面徽章,想到昔日刷題刷的頭昏腦脹。
對他們來說,無可奈何的一幕,卻是那個少年夢寐以求的。
他癡迷,陶醉,甚至樂在其中。
如果沒有人生波瀾,或許他會是警校中最驚豔的那批人,也是最優秀的緝毒警。
對嗎?
兩名新生對視,目光落在徽章上。
莊嚴氣息愈發肅穆。
“立報國之志,鑄忠誠之魂,育正義之氣,聚公道之義......”
微博。
轉播畫面出現。
彈幕在這一刻似乎醞釀了太多情緒,以前所未有的洶涌姿態出現。
不少女性看到,心疼的厲害。
[讓他當啊,爲什麼,爲什麼連他最後的夢想都不能實現]
[人怎麼可能這樣跌落淤泥一輩子,能不能讓他快樂一次,哪怕一次就好]
[自從父母離開,他人生中最後的光亮除了家人,只剩夢想,可他甚至無法欺騙自己,太清醒地人才會那麼殘忍,親手撕裂自己最後的光]
[魏瑕不喜歡當混混,從來都不喜歡,能不能讓他活一次,就爲自己,就一次]
新畫面還在繼續。
如今魏瑕離開,沒有繼續學習,做題。
他忙碌的很。
“老大,現在我們馴養的狗已經在駱丘市找到好幾處疑似地點。”
“駱丘市開新區的養殖規劃區,這裡大片廢棄的養殖場,味道很難聞,非常適合進行毒物種植和提煉。”
“老城區迎賓小區,是最近十年來最高檔的小區之一,價格昂貴,出入需要詳細記錄,現在完全被天海製藥公司佔據,名義上是高層管理公寓。”
柳黃毛彙報,神色凝重。
從這幾個疑似地點不難看出,對方心思很重。
難以出入,或者氣味濃烈區域,很難排查。
連緝毒警要調查或許都要費一番功夫。
柳黃毛繼續彙報新的。
“第二,醫藥公司已經開始發展,現在正在推廣。”
一堆報刊,雜誌開始出現在魏瑕面前。
駱丘晨報,標題是製藥巨頭或落戶駱丘,將成新晉納稅大戶。
南方報刊報道,天海製藥預計投產建設廠房,相關產業帶動將爲駱丘市解決十萬就業崗位。
數字並不誇張,都是根據之前天海製藥統計。
因此也引來各個媒體站臺,爭相報道。
魏瑕隨手拿起幾份報刊掃過,其中滑落一張名片。
“這是天海製藥代表送來的,說邀請老大參加宴會。”
“第三,現在駱丘市之前劉強等人匯聚的茶行消失更名爲駱丘市茶葉銷售基地。”
“一切都在迎合時代改變。”
彼時柳黃毛氣度沉穩,神色逐漸凝重。
“他們藏得更深了,甚至天海製藥也想憑藉這次,用商人身份混跡官位。”
說到這,黃毛甚至帶着幾分擔憂。
一旦對方在官方獲得人脈,想要對付他們,將會更困難。
魏瑕沒說話,只是在一羣資料當中看着,尋找,歸類,辨認。
養豬場,迎賓小區各自安排人手觀察。
他姿態靜默,很有耐心,眼底堅定而平靜,充滿自信。
是的,即便對方強大,不斷變化,他也不會畏懼。
“無論時代如何改變,無論未來如何,我都會找到他,抓住他。”
這一刻,魏瑕擡頭,黑髮少年聲音沙啞,但目光凌厲而堅毅。
“審判他!”
新畫面再度出現。
魏瑕安排的人手開始前往迎賓小區,僞裝後遠遠觀察。
養豬場那邊也有人負責三班倒,時刻監視。
現在,他租住的老舊房子裡,牆壁泛黃發黴,帶着潮溼。
但魏瑕不在意,只是盯着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照片,關係網圖,還有各類證據。
包括昔日從春花招待所,老範農家樂提取指紋信息,照片,衣衫。
還有省醫院各類DNA對比報告,各種毒照片,昔日倉儲記錄和運送路線。
甚至還有從魏家老房子裡拿出來的手印。
爲此,魏瑕不惜高價購買相關設備,開始辨認特徵。
電容傳感器,去噪處理器,自學增強對比度和二值化處理。
現在他看着昔日從春花招待所拿出來掌紋提取照片。
在短暫處理,轉化圖像爲黑白二值圖後,仔細觀察紋路端點,分叉點。
分辨弓形,環形,螺旋形等諸多不同形狀。
每一個細節都放大處理,直到完全保存清楚。
而另一邊,放着一臺嶄新電腦。
其中還有算法運行,雖然沒有數據庫進行匹配,但魏瑕自行創建簡單對比模型,只等找到對方指紋,開始對比。
相似度和閾值設定很難,包括平衡誤識和拒識。
這不是一個簡單工程,對比很難,只是魏瑕從沒放棄。
之後他將資料打包好,裝入之前準備好的牛皮紙袋。
泛黃的牛皮紙袋被線圈纏繞封口,上面赫然寫着三個字。
柳長江。
是的,這是黃毛的名字。
彼時魏瑕起身,如今常年酗酒,被迫碰毒,加上早年打架鬥毆留下的傷痕。
他沒有很高,看起來也比同齡人更加蒼老,虛弱。
但他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語。
“長江,如果我突然死了,拿着袋子去找駱丘市緝毒大隊大隊長馬鐵港。”
“把這些交給他。”
窗外陽光明媚,唯獨照不到這個房間。
牆壁上黴斑遍佈,少年咳嗽着,平靜的處理一切。
像是在交代後事。
現在醫院病房。
彼時看着這一幕,健康魁梧的魏坪生有些恍惚。
97年,自己在做什麼呢?
被稅務科科長蘇建功收養之後,自己成爲學校風雲人物,組建的足球隊也在東昌省踢出好成績,被帶到南方旅遊。
魏俜央也在看着,眼眸不自覺垂落。
那一年的自己,似乎還沉浸在有無窮書籍的快樂中。
每天在陽光明朗的客廳,蜷縮柔軟沙發上,看書,學習。
甚至還一度認爲自己認真刻苦。
不時有養父母關心,溫暖快樂。
這一刻,魏俜靈看着一旁錄音機,拳頭攥緊。
那一年,她還在唱歌,有錄音機陪伴,開始融入歌唱快樂,不時幻想自己成爲大歌唱家。
他們記得爸爸媽媽嗎?
有人臉色開始發白。
他們好像不記得了。
魏俜靈眼神恍惚。
因爲悲傷的事情沒人願意記得,沒人願意始終活在回憶煎熬中。
時代在發生大改變,魏瑕未曾變一絲一毫,他始終活在95年那年除夕夜,一直都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