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
朝陽從東方升起,再次將草原照亮。
綠舟城外,一門門大口徑的榴彈炮排成一排。
這些從南境戰場運送過來的榴彈炮通過大型飛遁法器被送到了這裡。
一共一百三十四門榴彈炮的炮口對準了前方的綠舟城。
不遠處,李飛和左鈞並排而立。
兩人身後是一萬一千名白焰軍。
封禪之禮後,兩人一直在明都城內等待了近十天,等到了東境邊軍派來的人接手這座王城。
和前面六座大城不同,明都城內的所有重要資源都沒被帶走。
而且作爲草原的王城,明都城內的植入體,異獸、異兵、丹藥等等修行資源,幾乎佔據了整個草原的三成!
作爲護城大陣的白塔滿願寶瓶賜福大陣的陣基同樣沒被毀掉,所以明都城非常具有戰略價值。
等到東境邊軍接手明都城後,李飛和左鈞才帶人來到綠舟城,準備拿下草原僅存的兩座大城。
綠舟城內算上幾支強軍,一共有七個頂尖戰力。
這些頂尖戰力加上綠舟城的護城大陣,足以擋下巔頂強者的攻擊一段時間。
爲了減少損耗,那一百三十四門新式榴彈炮才被調了過來。
當然,正所謂攻城爲下,攻心爲上。
在開戰之前,幾名來自明都城的草原權貴被送進了綠舟城。
由這些親眼目睹了明都城一戰的草原權貴去勸降,效果無疑是最好的。
“你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個小時後,綠舟城的護城大陣如果沒有關閉,本侯會開始攻城。”
李飛對進城勸降的幾名草原權貴如此說道。
天光明亮得近乎刺眼,微風帶着初夏草木的清新氣息,慵懶地拂過原野。
本該是個寧靜的清晨,綠舟城外的肅殺之氣卻凝固了空氣。
時間冷酷地流淌,李飛給出的最後期限如同斷頭臺上的鍘刀——
時間到了!
綠舟城那層流轉不息、散發着七彩霞光的護城大陣,源自佛家的【蓮華淨土琉璃界】依舊穩穩地籠罩着城池,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開炮。”
李飛沒有一秒的猶豫,輕描淡寫地說道。
“大將軍下令,開炮——!”
傳令兵的嘶吼撕裂了短暫的寂靜,聲浪在嚴陣以待的炮陣中急速傳遞。
“全體上彈——!”
“調整射擊諸元——”
“一號炮位就位!”
“二號就位!”
“三號就位!”
“……”
急促的口令、金屬碰撞的鏗鏘、沉重的炮彈滑入炮膛的悶響、士兵粗重的喘息……彙集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戰前序曲。
一百三十四門大口徑榴彈炮冰冷的鋼鐵炮管如同巨獸的獠牙,齊刷刷昂起,指向遠方那座被流光溢彩包裹的城市。
轟!!!
第一聲炮響並非孤鳴,而是瞬間被淹沒在緊隨其後的、毀滅性的集體咆哮之中——
轟隆隆隆隆!!!
一百三十四門重炮同時怒吼!
大地瘋狂戰慄,彷彿地龍翻身。炮口噴出的熾烈火焰連成一片,形成一道灼熱刺目的、延綿數裡的死亡之牆。
狂暴的氣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四面八方席捲,捲起漫天塵土沙石,將附近稀疏的草木連根拔起、撕成碎片!
震耳欲聾的巨響不再是聲音,而是實質化的衝擊波,空氣在瞬間被徹底抽空、擠壓、點燃!
上百枚沉重的炮彈拖着長長的、燃燒的尾跡,如同地獄釋放的燃燒蜂羣,撕裂空氣,在湛藍的天空中劃出密集而致命的拋物線,砸向前方的綠舟城。
幾乎在炮彈羣抵達的剎那,綠舟城的護城大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嗡——嘛——呢——叭——咪——吽——”
宏大莊嚴的梵唱彷彿自九天之上垂落,響徹雲霄。
滿願教起源於佛家,所以大部分的術法傳承也源自佛家。
佛家的六字真言,在草原的上空響起。
城市上空的七彩光罩猛地膨脹、凝實,其上瞬間浮現出無數巨大的、半透明的菩薩法相,寶相莊嚴!
金剛菩薩怒目圓睜,手持金剛杵,幻化出萬千杵影,精準地迎向最先抵達的數十枚炮彈。劇烈的爆炸在光罩表面炸開,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金剛杵虛影與炮彈碎片一同崩飛,光罩劇烈波動,但菩薩法相巍然不動。
千手千眼觀音慈悲面容顯現,背後千隻手臂瞬間舞動,每一隻手掌都綻放出柔和的琉璃淨光,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炮彈撞入光網,彷彿陷入粘稠的泥潭,動能被急速消解,爆炸的火焰和衝擊波被層層疊疊的光網包裹、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巨大的能量漣漪,卻未能破網。
地藏王菩薩盤坐蓮臺,身下涌出無數金色蓮瓣,形成旋轉的護盾,將落下的炮彈捲入其中。蓮瓣綻放、閉合,每一次開合都伴隨着沉悶的巨響和刺目的閃光,將爆炸的威力層層吸收、分散。蓮臺穩如磐石,護持着下方的城池.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綿不絕,各色佛光與炮彈爆炸的橘紅火焰、濃密黑煙交織、碰撞、湮滅。
【蓮華淨土琉璃界】輕易擋下了第一輪齊射的狂瀾。
而無論是李飛還是左鈞,對此都無動於衷。
比起讓白焰軍損耗煞器,強行攻城,不如消耗那些從戰場上繳獲的炮彈。
這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
“裝填——!”
“快!快!”
“第二輪,預備——放!”
“.”
炮兵陣地如同一個高效運轉的殺戮機器,炮管在極速射擊下變得通紅滾燙,蒸騰起扭曲空氣的熱浪。
裝填手赤裸着精壯的上身,肌肉虯結,汗如雨下,吼叫着將一枚又一枚沉重的炮彈塞進炮膛。
口令聲、金屬撞擊聲、炮閂閉合的鏗鏘聲……匯成冷酷的節奏。
轟隆隆隆隆——!!!
第二輪齊射接踵而至,然後是第三輪、第四輪……
從清晨到日暮,【蓮華淨土琉璃界】一共承受了近百輪炮擊!
雖然給足了冷卻時間,但連續的炮擊還是讓十幾門榴彈炮出現了問題。
不過綠舟城上空的菩薩法相也開始變得黯淡。
“休息一晚。”
李飛下達命令。
就算機器承受得了,那些操控榴彈炮的炮手都是普通人,沒法一直高強度作戰。
炮聲停下了,但比一百多門大口徑榴彈炮一起開炮更加巨大的轟鳴聲,在黑夜下響起——
李飛孤身飛至綠舟城上空,一式【不知天高】轟在【蓮華淨土琉璃界】之上!
‘替補’累了,現在換主力上場!
璀璨天光如流星墜落,接連不斷轟擊在那一尊尊法相上。
雷霆轟鳴,天地俱震,華光閃耀!
持續了一整晚
炮手們幾乎都沒睡着,所有人都用看神仙的目光看向那襲重新回來的金袍。
他們打了一整天的炮,幾乎人人累到散架。
而李飛一個人硬是打出了比他們整個炮兵團聲勢更大的進攻,且持續了一整晚!
左鈞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李飛一人攻城,同樣被震撼到了。
他比那些根本不懂修行的炮兵更加明白這其中的‘含金量’——
哪怕換成是一名真正的巔頂強者,也很難做到像李飛這樣一直維持高強度的進攻。
他轉身看了一眼身後,從後方的白焰軍將士們眼中看到了極度崇拜的眼神。這讓他心情複雜。
他用了三十多年,率領白焰軍百戰百勝,在草原上打出‘白色惡魔’的威名,都沒能讓將士們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清晨,激烈的炮聲繼續響起。
炮聲持續到晚上,然後換成李飛出拳的雷鳴聲。
10月9日晚。
這次當李飛出手時,白焰軍也動了!
耗到現在,已經到了一錘定音的時候——
【白晝心焰】穿透了千手觀音光網的薄弱處,將其本體點燃。
咔嚓!
隨着李飛一拳轟下,一聲彷彿琉璃盞被巨力碾碎的脆響在夜空下炸開——
金剛菩薩那巍峨的法相轟然崩碎,化作漫天飛舞的、失去靈性的金色光點!
緊接着,千手觀音的光網開始大面積崩潰,無數光絲寸寸斷裂,化爲虛無。
地藏王菩薩的蓮臺哀鳴一聲,驟然黯淡,旋轉停止,蓮瓣紛紛凋零
【蓮華淨土琉璃界】的核心防禦節點隨之被摧毀,那層絢爛的七彩光罩如同被戳破的巨大肥皂泡,猛地向內塌陷。
轟!!!
如同億萬片琉璃同時破碎的巨響。
【蓮華淨土琉璃界】終於徹底瓦解,漫天流光碎片如同墜落的星辰,紛紛揚揚,黯然消散。
巨大的衝擊波卷着灼熱的沙石和死亡的氣息,第一次毫無阻礙地狠狠撲向綠舟城那高聳卻已赤裸的城牆。
綠舟城,破!
10月21日。
玉石城外。
明都,綠舟兩城被拿下,玉石城成爲了草原王庭最後一座還沒有被大藍朝掌握的大城。
和攻打綠舟城時一樣,上百門新式榴彈炮在城外一字排開。
李飛先派人進城勸降。
片刻後,玉石城內有火光沖天。
竟是發生了內訌!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主動打開了護城大陣。
“恭請大藍朝靖安侯——”
城內傳出這樣的呼喊聲,同時還伴隨着激烈的戰鬥聲。
顯然,內訌還未平息。
左鈞轉頭看向李飛,伸手示意他先請。
於是李飛邁步走進玉石城.
元興元年,10月21日。
草原王庭九座大城全部落入大藍朝之手!
雖然草原還有兵甲百萬,大部分的人口也並不在城市裡。
但大滿祁連觀世不知所蹤,十支最強騎軍全滅,頂尖強者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
這種情況下,縱然草原還有百萬大軍,也難以再掀起波瀾。
10月26日。
李飛和左鈞還有一萬一千名白焰軍離開玉石城。
一行人一路向西,行了大約七十多裡後,前方出現一條浩蕩的河流。
“這就是滿海。”
左鈞指着前方的大河給李飛介紹道。
傳說中,滿神降臨草原後,因爲草原缺水,於是,滿神隨手在草原上劃了一筆,便形成了一條大河,橫貫千里,養育了無數草原兒女。
這就是草原的第一大河,被稱爲滿海。
接下來,左鈞要率領白焰軍沿着這條大河持續掃蕩,將草原上那些大的部族一一擊潰!
攻破草原王城明都城,行了封禪之禮。
之後又連續攻破綠舟和玉石這兩座大城。
左鈞距離立下滅國之功,已經相差不遠了。
如果他能率白焰軍親自擊殺祁連觀世,那這功勞就算徹底坐實,兵道修爲能借巔頂強者散落的氣運以及草原被擊潰的國運而上漲一大截!
到了那一步,左鈞就有不小的把握去嘗試破境成聖!
可惜祁連觀世至今下落不明,有可能對方已經被‘魔槍’殺掉了。
所以左鈞還要繼續率領白焰軍掃蕩草原。
一方面是近一步打擊草原王庭,擴大戰果。
另一方面也是借勢提升自己的兵道修爲。
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會嘗試着尋找祁連觀世。
但即便最後沒能找到對方,只要擊潰草原王庭的最後一步是由左鈞率軍完成的,他就仍有機會破境!
“祝左帥一路凱旋。”
李飛笑着對左鈞說道。
他並不會繼續和白焰軍一起作戰。
一來,他不打算和對方爭奪軍功。
二來,他也不修兵道,繼續參與只會影響左鈞的兵道修爲提升。
三來,秦子恆已經下了聖旨,召他回京。
在祁連觀世已經被重創的情況下,白焰軍即便單獨對上對方也不會有事。
李飛已經沒必要再坐鎮東境。
“借靖安侯吉言。”
左鈞也面露笑容,抱拳行禮。
明都城一戰後,這位曾經冷冰冰的‘白色惡魔’,如今看上去都有幾分‘眉清目秀’的感覺了。
李飛點點頭,並沒有急着動身,而是看着白焰軍中一部分有坐騎的御營軍牽着他們的坐騎去到滿海邊上飲水。
而在河對岸的不遠處,有一座陡峭的山峰。
李飛心中一動,指着那座山峰:
“左帥知道那座山叫什麼名字嗎?”
左鈞一怔,搖搖頭:
“應該沒有名字。”
李飛笑了:“那本侯給它取一個名字吧。”
說着,他一步踏出,施展【無距】神通快速朝那邊移動。
很快,他來到這座無名的山峰之上。
左鈞御風而來,有些好奇地看着李飛,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這座山就叫——燕然山!”
李飛笑道。
左鈞:“燕然山?有什麼.講究嗎?”
他並非葉經賦那樣的儒將,兵書倒是讀了一大堆,但詩詞典籍那是一本都沒讀過。所以聽李飛這麼說,以爲這是什麼典故,頓時有些心虛。
武力比不過李飛也就算了,怎麼文化也.
事實上哪怕是葉經賦在此,也不會明白燕然山有什麼講究。
這是隻有李飛才懂的‘浪漫’——
他擡手,並指爲劍,凌空以劍氣在山峰的一面石壁上刻下三行大字:
元興元年,大藍朝靖安侯李飛同左鈞率白焰軍,大破草原!
以此燕然山爲記,見此石壁者當知——
敢犯我中原者,雖遠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