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在安格班坍塌的黑色尖塔之下,翻涌的黑霧如受傷的野獸般痛苦扭曲。而隨着一聲壓抑的咳血聲,狼狽無比的米爾寇踉踉蹌蹌地現出了身形來。
這位初級聖人此刻的模樣狼狽至極,左半身軀呈現不自然的透明狀,彷彿被某種不可違逆的力量生生抹去;右側身軀似乎每時每刻都在不斷潰散又重組,亦有漆黑霧氣自他的身上飄落,將這本就焦黑一片的土地融出一個個空洞來……最諷刺的是,那個清晰的巴掌印依舊深深烙印在他的臉上,任憑他如何努力,亦是無法消除。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做到?
感受着自己面頰上的巴掌印,米爾寇的眼中首次浮現出真實的恐懼。作爲曾與曼威爭鋒的黑暗主宰,他比誰都清楚剛纔這不可磨滅的傷勢究竟代表着什麼!
對於聖人來說,肉身不過虛妄幻影,他們的軀體本就是純粹能量的具現,即便遭受重創也能轉瞬重構。這般“執掌能量“的偉力,於他們而言確如呼吸般自然……但區區“能量”一道,又如何能與楊雲這聚合了四大元素的攻擊相匹敵?
縱使此刻,米爾寇仍難以置信。那看似樸實無華的一掌之中,竟匯聚地風水火四大元素的奧秘於一爐。時光凝滯其身,虛空鎖死退路,能量崩解形骸,物質禁錮神魂……這返璞歸真的一擊,不僅將他打得重傷之下倉惶逃遁,更令他那亙古不滅的聖位都爲之震顫。若非及時遁走,只怕連永恆不朽的聖道根基,都要被這一掌打出永久性的“道傷”來!
強,強到令人絕望,強到顛覆認知!
米爾寇的靈魂與意識都在戰慄,他並非沒有見識過所謂的“臨聖“——“臨”之所以爲“臨”,那便代表着他們最多不過能夠在短時間內與聖人相互匹敵,即便偶有驚才絕豔者能稍占上風,乃至於力壓聖人,卻也無法表現得如此輕描淡寫……
——他媽的,這已經是高級聖人,乃至於接近先天聖人的範疇了吧?
在這一刻,米爾寇滿心悲憤,身爲聖人的他自然知曉做到這種事情究竟有多麼困難。別說他一個小小的初級聖人了,便是伊露維塔本人也未必能做到如此舉重若輕……
“……對了,伊露維塔!”
回想起先前伊露維塔的意志降臨,米爾寇立刻就想到了什麼。他擡頭望天,看着世界之外的方向,用一種扭曲的聲音低聲嘶吼了起來:“你在看着我吧……剛纔那一擊,是不是你出的手?”
“我怎麼說也是你的聖人軍團軍團長,你竟做出這種令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首先,是前任‘聖人軍團軍團長’。”
伴隨着一聲輕嘆,伊露維塔的意志自空虛之境降臨於此,儘管對方似乎是在打所謂的“感情牌”,她的話語中的那股生疏之意卻依舊揮之不去:“自你妄圖在我的‘創世大樂章’內融入自己的理解與聖道,又與曼威他們決裂之後,你早就不是我聖人軍團的一員了。”
“呵……”
米爾寇只是冷笑不止,倒也沒反駁。他清楚伊露維塔所說之言都是事實,卻也清楚對方的嘴硬心軟。雖說是想要藉助聖道磨礪,光暗雙生突破更高境界,但倘若伊露維塔對自己毫不容情,對方就不會放任自己進入這個世界……「這就是你的弱點啊,伊露維塔,心慈手軟……」
雖然心中如此之想,但米爾寇還是道:“那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可沒有聽說過臨聖居然能夠強到如此之地步!包含四大元素的一擊……”
明明只是猜想,但米爾寇這一刻卻堅信不疑,他帶着臉上顯眼無比的巴掌印,對着皺眉不語的伊露維塔低聲嘶吼道:“不,一定是你纔對!這個世界是由你所創造,不可能有外來者能夠越過你的權限,動用如此強大的力量……”
面對米爾寇充滿怨懟,比起“指責”更似“甩鍋”的話語,伊露維塔保持着神性的沉默。祂的目光掃過這位昔日風光無限、如今狼狽不堪的墮落維拉,金色的瞳孔中流轉着難以解讀的複雜神光。
而這份沉默,在米爾寇眼中卻成了最直白的默認。他殘缺的軀體突然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令得更多的地方潰散開來,但米爾寇卻渾然不覺,而是怨毒地笑了起來。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伊露維塔你早就提前下好了重注,就如同在開天戰役的那時候一般。”米爾寇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已然幾不可聞:“畢竟精靈族,永遠只會站在贏家那一邊——”
“嘭!”
話音未落,米爾寇那如霧狀的身影忽然炸了開來,分化萬千道漆黑流光在天空中劃出淒厲的軌跡,向着四面八方遁逃而去。而伊露維塔也並沒有試圖去追趕,反倒是面色複雜地仰首凝視着那些倉皇逃遁的黑芒,眼眸中倒映着方纔所看到的東西……
“……當真是冥頑不靈,自尋死路。”
或許米爾寇自己還沒有發現,但在伊露維塔的眼中,這名被打成重傷的初級聖人身軀上早已是烏雲蓋頂,劫氣纏身。而那黑雲之中,竟是還有着一抹金色光輝隱藏其中,令得所有與之接觸的漆黑流光,都在不自覺地朝着某個既定的目標偏移……
「地精王國……麼?看來,那裡便是一切因果匯聚之地了……」
擡眼望着遠方仿若凝成實質的劫雲,伊露維塔在這一刻的面色愈顯悽苦,她搖頭低聲道:“原來如此,人皇陛下,這就是您的佈局嗎?不僅是借我的世界還了轉世重生,重新歸來的那一位因果,連米爾寇這名不知多久以前就叛出我的聖人軍團,輾轉多時終究成就初級聖人,在整個多元宇宙也算有數的強者,在您的這盤棋局之中……”
“也只不過,是一枚所謂的‘棄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