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開我的手衝出餐廳的時候,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一頓好好的晚飯會突然發生那樣的變故。她的反應那麼奇怪,當然不會是因爲被燙傷了手而發小孩子脾氣。
因爲她看我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複雜,複雜到我現在想想都心有餘悸。那雙本來只盛着堅持跟猶豫的雙眼裡突然多出了震驚、憤怒、不解的情緒,更多的還有——心痛。
當我想明白她眼神裡的深意時,她早已跑得不知去向。我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這些日子以來苦苦隱瞞的真相還是在我的一時疏忽下攤在了她面前。就像突然開閘而出的洪水般毫無前奏、毫無準備地在她心裡蜂擁而至。
我能想到她內心的彷徨無助與痛心疾首,卻是來不及懊惱,趕緊追出去找她。在那樣的情緒下,她根本不可能再理智地思考問題。剛纔那樣毫無目的地衝出去,萬一發生什麼意外我就是後悔也沒用了。而讓我更加惶恐不安的是她會就此請求歸隊,那我與她便再也沒有機會相見了。
可是,我能去哪裡找她呢?
我想到她可能去見陸洋川,於是我連忙打的去了他所在的醫院。好在那家餐廳離醫院不遠,我很快就到了陸洋川的病房外面。但是我沒有見到她,卻聽到陸洋川在講電話,神情跟語氣都顯得很焦急。
我以爲是她,便躲在一旁偷偷聽着,沒想到他也是急着在找
她。我一下子明白過來,想到她的身上應該是裝有竊聽器和跟蹤器的。那麼只要我跟着陸洋川應該就能找到她了。
在等待回覆的時候他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而我也是等得心急如焚。十分鐘之後,陸洋川的電話終於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聽了一會就馬上掛斷,發了瘋一樣地衝出了醫院。而我也連忙跟了上去,坐上一輛出租車遠遠地尾隨着他。
真的是關心則亂。以陸洋川的年齡跟身手來看,他應該是個老警察了。按理說很容易就會發現有沒有人在跟蹤。可那天晚上,對於我的存在,他一直都沒有察覺。
最後,我看到他上了天橋,下來的時候,她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由於怕被發現,我站的地方跟他們隔着很遠的距離,只能看到他們的身影,卻看不清具體的狀況。但我知道她肯定不是睡着了。因爲陸洋川的臉色很不好,而她的身上則蓋着他的外套。
之後我跟着他們去到了一家小旅館,看着他將她抱進了房間。我相信,一個肯爲她擋下子彈、又會因爲擔心她的安危而不顧自己傷勢是否復原的男人是不會趁人之危,對她怎麼樣的。
所以今晚,在我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她之前,就暫時讓他照顧一下吧。而事實上,我也的確沒有立場出現。畢竟她這樣,都是因我而起。
回家之後的我,一夜無眠。滿腦子想的都是明天她
會不會回來——如果回來我該說些什麼?是坦白一切還是繼續裝傻?萬一她不願意再回來了,我又該怎麼辦?
計劃纔剛剛開始,我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快就發現,甚至我以爲自己真的可以一直隱瞞下去。就算最後還是會分開,但至少也會預留一下告別的時間。說到底,我還沒有做好失去她的準備。我承認,不是沒時間,而是我根本不敢也不願意去想。
路燈已經滅了,外面的夜空變得格外得黑沉,壓抑得讓人心裡憋屈發慌,像極了我現在的心情。而我跟她的未來也像那一片黑暗的無邊無垠的夜空一樣,看不到一絲的光亮。難道,等了五年之後的重逢真的只有這短短的幾天嗎?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徐廣圖一起去了那家小旅館。之所以願意帶着他一起,是因爲我知道他不會問,而我也就不用解釋。
經過整整一夜的思考,我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自己就是陸梓允。至於那把紙槍,我也有理由可以爲自己開脫。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讓她離開。
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很殘忍,但是我真的捨不得就這樣放她走。我想,我應該還是可以再做些什麼的。至少再讓我多看她一段時間。我發誓,到了該放手的時候我就算再怎麼不捨得,也不會強求的。
只是我沒想到,等我們出現在那間房的門口時,竟然會看到那樣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