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這麼多年臥底,各種各樣的執行理由我幾乎都聽遍了。可是當王隊告訴我上頭之所以決定派楊鑫執行這一次任務,是因爲這個集團的中國區負責人是韓莘,也就是她從前的戀人陸梓允時,我還是驚訝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我想反對,因爲我不認爲這樣的決定有多明智。這樣的身份雖然可以加大她接近韓莘的機會,但是也有可能她會因此受不了誘惑以及內心的煎熬而被他所用。
要知道每年從警校畢業的新警員數不勝數,每年投到臥底工作中的也多如牛毛,但是能堅守信仰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還有就是我不由自主地就心疼起這個小丫頭來。我沒有想到她的背後竟然有這樣一段複雜而沉痛的故事。我似乎可以理解她在面對危險時的那份勇氣跟堅決是從何而來的了。
我比誰都瞭解,在經歷了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後這份堅毅要多麼辛苦才能獲得。破繭成蝶雖然美麗耀眼,卻必須承受着常人所無法想象的痛楚。
然而,我很清楚自己的反對一點作用都不會有。上頭決定的事情根本就改變不了。那麼就讓我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這個與我同病相憐的接班人吧。
我暗暗下定決心要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護她,即便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沒有關係。很多時候爲一個人付出並不需要多麼偉大的理由,只是因爲某種不知名的衝動而願意去做她的保護傘,僅此而已。
半個月的嚴苛訓練下來,楊鑫的表現令我十分滿意。她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學員:反應敏捷,領悟力高,偵查力也比之前提高了很多。這些素質對於一個即將成爲臥底的人來說無疑是護身符般重要的東西。但有一點始終讓我放心不下——
要知道如果想成爲一名出色的緝毒警察就需要絕對的理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小時候那些經歷的緣故,楊鑫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太過感性的人。
我曾經不止一次地警告過她,要是不克服這一點她一定會自食其果。儘管她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她一定會改正,而我也見到了她的努力,只可惜這種近乎刻在骨子裡的天性又哪裡是一天兩天可以去掉的?
從她第一天在“哈貝大酒店”門口見到韓莘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在心裡情感上她還是從前
那個楊鑫。而在看到徐廣圖鉗制住她而我無法出手的那一刻,儘管知道她不會有什麼閃失但我的心裡還是很難受:
即便是這樣近距離的觀望我都無能爲力,要是以後真的發生什麼事情我又怎麼保證自己可以保護得了她呢?
所以在她上車跟我炫耀自己完成任務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用了前所未有的溫暖語氣肯定了她一次。但是當她問到爲什麼這一次的行動非她莫屬的時候我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些生氣了。我不僅沒有說出實情,還責怪她剛剛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該分神發愣。
說是莫名其妙,我卻不得不承認是因爲我害怕了。我害怕她知道真相,害怕那些不幸再一次侵蝕她的內心。那樣無疑會造成更深更難以癒合的傷口。
還有就是我也看到了韓莘的臉,即便是隔着很長的一段距離我也能感受到那是一個十分優秀的男人。我害怕就算楊鑫不知道他是誰也會被他吸引,進而愛上他。
我必須承認自己那個時候的膽怯不單單是因爲擔心任務會失敗。我很清楚不應該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摻雜進私人情感,但是我卻控制不住自己。
也正是那一次,我才發現這段時間以來我已經那麼在乎楊鑫了。如果說以前對她是因爲“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與憐惜,現在已經毫無疑問地轉成愛情了。是的,我必須承認,我愛上楊鑫了。
韓莘沒有因爲被楊鑫偷了錢包而從“哈貝大酒店”裡追出,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給了楊鑫韓莘家的住址,並告訴了她韓莘的生活工作等情況。三天後我讓她到“軒民苑”跟韓莘上演一出不期而遇的戲碼。
爲了效果的真實性,我除了按照事先說好的安排了一個同事做她的下手對象外,還額外安排了三個同事扮成跟她“搶飯碗”的“同道中人”。
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韓莘這麼快就願意幫楊鑫,而她居然也沒有通知我一聲就上了他的車。我來不及想韓莘有沒有發現楊鑫的身份,我只知道她這樣做已經超出了我事先安排的範圍。顧不上許多,我也臨時改變了計劃,開着車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們。
韓莘的車子經過的地方漸進偏離了市區,而那個方向只能是郊區。我就抄了近道比他們先到,把車藏好之後自己找到了一個既可
以藏身又可以看到四周情況的地方躲了起來,靜靜等着韓莘他們的到來。
大概過了十分鐘的樣子,韓莘的車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之內。我很慶幸自己沒有猜錯。之後,我看到了他們。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我知道楊鑫的處境不容樂觀。因爲談話進行沒多久徐廣圖的槍口就對上了她的後腦勺。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人幾乎就要衝出去了。但是令我詫異的是韓莘居然一把拎起楊鑫,對着她不知道問了一句什麼話。而他臉上那種詫異、震驚和一種近乎可以形容爲驚喜的神情我至今都記憶猶新。
我不明白爲什麼短短几分鐘之內他的轉變會這麼大。難道他認出楊鑫來了嗎?怎麼會呢?不過疑惑歸疑惑我也終於放下心來——
憑這麼多年的經驗來判斷,韓莘是不會再爲難楊鑫了,至少暫時她是安全的。於是在他們離開之後我也就離開了。後來我在那三個扮作小偷的同時口中知道楊鑫被韓莘帶回了家裡。
我將見面的地點安排在了一家醫院的天台。當我看到楊鑫興沖沖地朝我跑過來時,我就知道她是想跟我炫耀她的戰果。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想捉弄她一下,便先她一步說出了她想說的話。
看到她的表情從激動萬分一下子變得錯愕僵硬,我不由得在心裡笑開了花。當然,表面上我還是裝作一本正經地跟她解釋了一下。
但是我沒有跟她說當徐廣圖的槍指着她的時候我也在現場。因爲在回來的路上我想到了楊鑫情急之下做的那個小動作。那個,應該是她以前跟陸梓允的什麼暗示之類的吧。韓莘也一定是通過這個才發現什麼端倪的。
我不想承認,可是騙得了所有人也騙不過自己:我這個三十歲的男人居然吃起他們的醋來了。說真的,我自己都鄙視我自己起來。
我將那天楊鑫從韓莘身上偷過來的錢包交給她,讓她找機會還給韓莘。這裡面我已經裝好了定位跟蹤器。儘管知道她跟韓莘的特殊關係,但畢竟現在的韓莘不是五年前的陸梓允了。我還是免不了擔心她的安全,特意囑咐了她幾句,也是我的真心話:
希望無論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她都可以保護好自己。我想要看到的不僅僅是任務上的成功,還有她的全身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