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部片有點政治驚悚片的感覺，雖然是超級英雄片，但風格卻很現實……”
看了手錶一眼，阿蘭.莫里森興味盎然地想道，“半小時，看起來敘事節奏是以15分鐘爲單位進行劃分的，下一個單位應該要進行一些武戲了吧？”
雖然對接下來的電影內容有所猜測，但即使猜中了，阿蘭也不會因此失望——和講究靈氣的獨立電影、藝術電影比，商業電影的結構是有嚴格要求的，並不是說越顛覆越好，有時候哪怕只是小小的創新，都已經足夠讓人驚喜了。畢竟它要照顧的是大衆的需求，所以你幾乎是可以順着公式推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而很多逆反公式的安排也未必能得到觀衆和影評人的讚賞：商業電影的twist，說的是在滿足到大衆心理需求的同時給與他們一些意外，而不是‘我知道你們現在可能想看點動作戲，但我偏不給’，這叫任性，不叫靈氣。
到現在爲止，《代號shero》都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在取悅觀衆這點上做得很好，所以它的大信息量、快節奏都成了驚喜，更讓人有耐心來認真地思考凱莉現在的困境，而不是當成無腦爆米花片地不予深究，可以說，喬斯已經成功地把觀衆拉入局了，起碼現在阿蘭就在思考：毫無疑問，凱莉一直在被監控，而她本人對此並不知情，也對這個ds基因產生了懷疑，而威靈頓財團的力量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能對抗得了的，那麼現在她的局面應該就相當危險了，即使她知道了這一切，也未必能好好應對，更何況她還不知情……唯一的優勢在於湯姆似乎很喜歡她，不過那個晚餐約會是否另有用意，也值得懷疑，此外，湯姆到底是個炮灰角色還是幕後boss？
這些疑問當然大大地提高了觀影樂趣，但也讓阿蘭對之後的解釋有了很高的期待，而不是仿若觀看《變形金剛》續集時一樣，有種‘隨便你怎麼說吧，你們高興就好了’的感覺，如果電影擺明車馬就是無腦，他反而能夠也無所謂了，但現在把期待值挑起來以後，阿蘭知道，如果之後電影沒有一個合理又漂亮的解釋，他對其的評價肯定會有所降低。
“能在打戲之間把這些複雜的智力博弈說明白嗎？”他忍不住懷疑了起來，“闡述不是問題，但最大的難點在於怎麼把它說得讓普羅大衆都明白……嗯，很好，打戲來了。”
當他在過場的幾個鏡頭中難得走神的時候，電影已經過場到了夜景——隨着噼噼啪啪的摔打聲，拳頭擊中沙包那沉悶的撲撲聲，鏡頭順着打開的門切進了訓練場裡，而觀衆們頓時都振奮了起來：雖然這樣的過度有點生拉硬拽，蠻橫無理，但觀衆們可不會計較那麼多，眼前明顯要進打戲了纔是重點。開場半小時，雖然情節上精彩紛呈，也該有一場打戲了——當然啦，和劇情無關，所以淺嘗輒止就行了，不要太冗長，但也不能只是過度，只是無聊地互相撲來撲去，那種打戲已經不新奇了，而且也就是在渾身肌肉的大漢身上還有點看頭，女人的打戲那麼搞，以珍妮弗的體型來說肯定不會好看……
這些想法就像是本能一樣，在觀衆們的腦中一閃而過，他們本人甚至都未必能意識到這一點，但標準已經在悄然間設下。而在短短几秒的過度後，穿着道服的凱莉已經出現在了搏擊場上，她的對手是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光頭上青筋跳動，看起來相當猙獰，兩人正在場中對峙着繞着圈圈，而隨着一聲鈴響，在不知何時悄然興起的電音搖滾中，大漢猛地向前去抓凱莉的道服，而凱莉則靈巧地從他腋下鑽了過去，回身捉住他的衣領，再次翻身而上，使出了剛纔給觀衆留下深刻印象的‘十字固’。
“好正宗的巴西柔術啊！又是全景——珍妮弗的動作真標準——”查爾斯渾身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了，“*！這真是太爽了！珍妮弗是不是專門去學過？噢噢哦！斷頭臺！好樣的，非常出色的戰術——必須用你的體重勢能去和對手抗爭！*！這個胖子的動作也好靈活——他該不會就是柔術教練吧？噢！起橋！斷頭臺沒有做起來！噢！”
巴西柔術是不分量級的，所以這樣的對決的確可能出現，而整場規範的對決裡並沒有腳踢、出拳等激烈動作，而是以鎖技、防守爲主，很明顯，這是一場教學賽，而雖然凱莉的動作非常的靈活，就像是花蝴蝶一樣在對手的身邊翻來翻去，但在對方體重佔絕對優勢，而且動作也一樣靈活的情況下，她還是沒能佔到優勢，最後被大漢以鎖臂控制，只好拍地認輸。當大漢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率先站起身以後，在一個正面的俯拍鏡頭，道服被掀起一角，露出了纖腰的凱莉吸了一口氣，腰往上一擡——鏡頭陡地放慢，在這個慢動作中，本來的馬甲線更加明顯，兩條漂亮的肌肉從腹部脂肪中清晰地浮現了出來，凱莉藉着吸氣沉腰的力量，陡然間從地上衝鏡頭彈跳了起來，利落地站在了地上。
“*！”
在滿場的詫異抽氣聲中，查爾斯不禁把髒話罵出了聲，這並不是因爲他對劇情有什麼不滿，而是他實在已經興奮得難以自制了：這樣的出屏還是第一次見到！整個鏡頭實在是太酷、太瀟灑了，還有，珍妮弗的硬功夫實在是——帥得讓人快要爆炸！剛纔的鏡頭又是全景拍攝，從臉到腰，無法有絲毫的替身作假！
“剛纔的柔術應該有替身吧？那個造詣太高了，珍妮弗應該短期內是不可能達到的，不過即使如此，她本人的功底也要很紮實，才能剪輯得那麼自然。”他擦着臉上不知何時沁出的汗珠，滿臉凝重地想道，“《殺死比爾》從這點說根本就不夠看了，男演員還好，太多的女演員功底虛浮，就算經過剪輯，還是能一眼從鏡頭裡看出是替身還是原演，那樣的武打讓人怎麼入戲？根本是軟綿綿的舞蹈，只會讓人生氣——但珍妮弗的武打永遠都是她的一大亮點！天啊！凱莉真是太帥了！她要超越伊麗莎白，成爲我最喜歡的角色了！”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內行，能夠說得出門道，但熱鬧大家都還是會看的，而很多人對於超級英雄是否討喜的判斷，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他是否足夠帥、足夠super，足夠‘令人信服地完成一般人無法辦到的事’——這條標準不是每個人都能說得出口，但凱莉的這一條卻完美地符合了所有要求：夠親民，不是那種一掌舉起整個地球的超玄幻能力，一般人也可以學，夠帥，整個鏡頭的力量感，以及凱莉本人的平靜感讓人顫抖，還有呈現方式是如此的新奇——
“酷！”零星的幾個孩子們都叫了起來，聽起來打算回家後就開始模仿這個起身動作——和一般的鯉魚打挺比，這可酷得多了。“太帥了！”
“嘩啦啦啦。”此時的主廳更是沉浸在了有些調侃的掌聲中，不少熟人都叫了起來，“l！”
“loveyou，j.j！”
“以後別揍我！”
在一片笑聲中，不少導演都是一邊鼓掌，一邊含笑地搖了搖頭：能和這樣的演員合作一部動作片，應該是很多導演夢寐以求的體驗，不過，以珍妮現在的咖位，片約註定是接連不斷，在生態鏈上的位置比導演更加高端，所以這個念頭也是隻能想想了。全場只有詹姆斯.卡梅隆和未到場的薩爾維.圖齊有資格真的把想象付諸實踐，在下一部電影中滿足自己的趣味。
儘管這個動作激起了一片叫好，但在大屏幕裡，凱莉跳起身後，卻是非常禮貌地和大漢相對行禮，而剛纔還猙獰滿面的壯漢，此時卻露出了可愛憨厚的笑容，雙手合十地行了一禮以後，便和凱莉一邊擦汗、喝水，一邊閒談了起來。
“，”當凱莉說‘也許剛纔我應該採用‘袖車’，這樣就能反敗爲勝’的時候，被叫做sensei的大漢嚥下了礦泉水，連連搖着手指地說道，“當然，袖車可能是更好的對策，但你是不可能贏的——雖然在巴西柔術裡，以小制大很常見，我和你的體重差距太大了，你能堅持這麼久已經是技術高超的表現，所以，凱莉，一定要記住——當你在酒吧裡，不要招惹和我一樣的壯漢，他們也許沒有和你一樣練習過搏擊，但力量差距是你無法逾越的障礙。”
“哦，現在的武力值還有限制啊，嗯，也對，一般人凱莉是沒問題，但要說能打這樣的壯漢，那就太玄幻了……”查爾斯認可地點了點頭，“風格還是很寫實的……”
引出了這個信息之後，有些失落的凱莉孩子氣地嘟起嘴，結束了對話，鏡頭滑動到了更衣室裡，她又換上了宅女服飾，一邊擦頭髮一邊打電話，“是的，我現在就過來，蟲洞漫畫店，明白了。”
果然是geek，聚會居然都在漫畫店！人們普遍都笑了起來，而很快的，鏡頭從更衣室加速又滑到了安靜的漫畫店裡——凱莉同另一個也是十足宅妹打扮的印度胖女孩坐在一起，桌上擺了兩本漫畫和一個手辦。
“而我就和那個小鬼說，‘嘿，再作弊的話信不信我打電話給你老師，告訴他你逃課玩遊戲’？他說你怎麼知道的，我說你猜呢——”印度胖女孩停住了說話，“凱莉？怎麼了？你今晚的反應有些遲鈍。”
“噢，parv，”的確有些心不在焉的凱莉停下了在桌上飛快敲擊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她左右地看了看，發現沒人在注意她之後，便壓低了聲音，“好吧，也許我能用得上一點意見——”
聲音壓得更低，她說道，“是關於我的工作，你聽說過湯姆.威靈頓嗎？”
噢！凱莉不會是要談些戀愛的話題吧——
許多男影迷都因此大爲掃興，而有些女觀衆也覺得節奏有點不搭，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被暱稱爲parv的帕爾瓦蒂就說道，“知道，威靈頓財團的執行副總裁，贊助了我們學院的一個項目，怎麼？他給你施加壓力了嗎？”
“nope，但我覺得這個項目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凱莉皺起眉，豎起了指頭，語速開始變快了，“第一，今早我剛接到876化合物反應積極的報告，他就到了實驗室門口要聽取介紹，第二，我看了報告的出具時間，不是在昨晚，而是在今早8點半，而從湯姆的住所——我們都知道的，市中心的威靈頓大宅——趕到園區起碼需要一小時的時間，他九點半趕到，和我到實驗室的時間差不多，所以他出發的時間應該早於8點半——”
“你是說，他在文本報告出具之前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帕爾瓦蒂反應極快地說道，“如果不是實驗室有人通知他的話，那就是他通過別的途徑得到了結果——你懷疑你們的實驗室裡有內置監控嗎？”
“我指定兩個碩士爲我做876組的觀測，”凱莉說，“他們之前從沒見過湯姆，所以，現在有兩個可能，1，有人私自查看了我的報告，並告訴了湯姆，湯姆因爲別的原因一早來到園區，所以他來得很快，這樣湯姆暫且是無辜的，另外那個‘有人’的動機很可疑，2，有人一直在監視實驗室，並從凱文和詹姆的對話中知道876化合物有了作用，他告訴了湯姆，湯姆立刻趕往園區——這樣‘有人’可能只是奉命做事，監視命令是湯姆下達，這樣湯姆就並不無辜。”
她停頓了一下，有些擔憂地看着帕爾瓦蒂，“跟得上嗎？”
帕爾瓦蒂翻了個白眼，“當然，我可不是耶魯的水博士，別忘了你在哈佛的第一個學期是誰幫你熬過來的——”
凱莉吃癟的表情讓觀衆們輕笑了起來——很多人都沒搞懂邏輯，只是不明覺厲，但明白了現在的局面——凱莉意識到有問題了，但湯姆的嫌疑還沒落實。
“拋開讀取報告和暗中監視實驗室的倫理問題不談，無論如何，他們對876化合物的反應都過分熱切，這讓我有點擔憂，parv，你知道我們在做的東西有些真的非常危險，如果落入不恰當的手中……”
“會帶來非常大的問題。”帕爾瓦蒂爲她說完，“是的，我們就是那種在英雄片裡經常會被綁架的無辜科學家，弱不禁風，但掌握了能毀滅世界的秘密——談談876號化合物，你爲什麼覺得它危險？”
“它是……一個被用來激活一段基因的化合物，如果你擁有這段基因，它會激活它，目前來看沒有別的副作用，但如果你沒有，而又注射了足量的化合物……代謝後的蛋白質毒性足以致死。”凱莉說道，她又補充了一點，“目前來看，這個過程不可逆。”
“激活一段基因——什麼基因？”帕爾瓦蒂敏感地問。“是爲了治癒艾滋病做的那種研究嗎？”
“這也是讓我憂慮的一點——我不知道。”凱莉攤開手，“研究所的保密制度和安保措施非常嚴格，除了它要你攻克的課題以外，基本上你什麼都不知道，它把一切都依賴於完備的電腦系統……目前來看還可能有無處不在的監控，即使有你的電腦技術輔助，我不知道，要繞過防火牆也不是那麼的簡單——這段ds基因的用處迄今爲止依然是謎，但我知道威靈頓非常重視它，他說他贊助了十幾個大學的研究小組在做激活試驗，只有我的進度最快——”
“wait！”帕爾瓦蒂忽然伸出手，阻止了凱莉的話，她眯起眼，用力地思考了一會，“ds基因、ds基因……我想起來了！”
她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引得附近安心看漫畫的幾個宅男投來了不滿的目光，帕爾瓦蒂連忙壓低了聲音，有些鬼祟地說，“還記得野口傑克嗎？那個日本小子？他現在在耶魯生物系做post-doc，我記得他提過ds基因幾次，他們現在在做的研究似乎和這個有關——也許他們的電腦裡會有資料！”
但她又迅速地沮喪了起來，“但你知道野口，他不可能幫我們查閱資料的，該死的保密協議和職業道德——”
凱莉咬着下脣，手指又開始飛快地敲擊桌面，明顯進入了思考階段，而此時，小白鼠在玻璃箱中痛苦抽搐的畫面，以及湯姆眉眼彎彎的表情閃現式地回放了幾秒，觀衆們自然地明白了凱莉心中的顧慮和傾向——很多人都暗自地點了點頭：雖然劇情是要往夜闖大學做鋪墊，觀衆也希望看到這樣刺激性的畫面，但不管怎麼說，這多少是有點違法的感覺，這邊的兩個回放讓凱莉的決定變得更容易讓人接受了。
“帕爾瓦蒂，你會幫我嗎？”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凱莉手一擡，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帕爾瓦蒂的聲音一收，她注視着凱莉，立刻明白了過來，壓低了聲音，不可置信地說，“no————”
沒有多餘的大驚小怪，‘no’了一會，她忽然坐直了身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等等，這是最符合邏輯，也最有效率，最安全的選擇——”
不是凱莉說服她，而是她自己說服自己——看到這裡，影院裡又響起了輕輕的笑聲，而在大屏幕上，凱莉高高地挑起眉毛，和帕爾瓦蒂互相交換着眼神——
“走吧。”她站起身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們現在就得出發。”
“wait——what？”帕爾瓦蒂剛接受自己要去偷入耶魯的決定，現在還有點跟不上，她一臉憨態地站起身，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一邊走，一邊舉起手搖晃着催她的凱莉，攤開手做出了一臉‘到底發生什麼事’的表情，成功地又催化了一個笑點，讓影廳裡響起了輕笑的聲音。
“很好，果然是武戲……過度也非常不錯，整個推理讓人信服，起碼體現出了凱莉和帕爾瓦蒂的高智商，而不是讓人質疑這幫天才和常人到底有什麼不同……”阿蘭.莫里森推了推沉重的3d眼鏡，他有種‘奢求被滿足’的驚喜感，到目前爲止，《代號shero》不論是節奏、笑點、劇情邏輯、武打戲都近乎完美，合格之餘又有新意，“難怪試映會好評如潮……就商業片來說，到目前爲止，這是9分的經典！”
他很快又期待起了之後的耶魯之旅，“凱莉會在那裡獲得超能力嗎？——嗯……現在是40分鐘，從時間來看，也該有一場較爲正式和豐滿的打戲了，這個‘遊戲關卡’，會是怎麼樣的設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