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戰士，三十歲左右，一直戴着面具。”
“電話號碼是燕京的，但是已經註銷了。”
“憑這點信息，我要是能把這個人找出來，夏洛克來了都得叫一聲我祖師爺。”
離開霓虹的時候，張揚在心裡把這幾天的事情都過了一遍。
說贓物是海林博物館的失竊文物，聽起來有點扯。
但是當你的背後，有曾工幫忙聯繫的文物局、陳彥光幫忙聯繫的大使館一起支持時，就變得很合理了。
德川大介最後承認，有三十一件文物，是他從疑似盜竊者手裡買來的。
張揚覈對過實物，年份都在西周早期，最晚的不過公元前873年。
金屬器物和玉器的土沁，也和之前的青銅簋一致，基本可以確定，是同一個坑口裡出土的。
不過被盜文物的後續移交，還有相當多繁瑣的手續。
張揚先回國，等大使館後面慢慢推動。
還算是個比較圓滿的結局。
第二天回公司的時候，三名員工都已經到齊了。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興奮的笑容。
看上去這一週，大家過得都相當愉快。
大家都在等着張揚直播，以及問他：下一次團建/公費旅遊是什麼時候？
“看咱們直播間的效益吧，掙的錢越多，下次旅遊就來的越快。”張揚先畫個餅在這裡。
“那趕緊的吧。”高姐吃餅吃得好快，朝着化妝間做了個歡迎的手勢：“我今天給老闆你畫個美美的妝。”
“我相信是很美美的妝？”
張揚在心裡跟了一句歌詞。
等他從化妝間出來，下午的直播馬上開始。
上來的第一位寶友，說自己帶來的東西，將會是張揚見過的歷史最久的古董。
期待感拉滿了！
他展示在鏡頭裡的，是一件暗紅色的陶罐，上面畫着很多黑色的線條。
“我爸媽說，這是來路很正的馬家窯的東西。”
【馬家窯？仰韶文化？】
【新石器時期的東西，來源能有多正嘛】
【我就在臨洮，這種東西當年確實出土了很多】
“你轉一下我看看。”
新石器時期的文物，張揚還真沒研究過。
罐身上畫着很多豎着的眼狀紋飾，顯然是還處在母系社會的古人，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們對於某種器官的崇拜。
而這件陶罐顯示的信息是：
「生產時間：公元前2949年」。
竟然真的是一件有着將近五千年前歷史的文物。
軒轅帝那時候都還沒出生呢！
“寶友，伱還在國內嗎？”張揚擔心的問了一句。
“在啊，就在長安。”
“哦，那等下有人敲門你別慌。”張揚安慰道：“我估計會有博物館的研究人員上門來，借一下這件東西。”
“啊？這也要收嗎？我爸媽說，這是他們以前在文物商店買的。”
寶友口中的文物商店，就是國有的古董店。
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往前的時間裡，去文物商店買東西，閉着眼睛買都能撿到漏。
像在南京的文物商店，就有人花十根金條，換到了價值十億的元青花；
還有揚州的文物商店，十八塊收來的元代霽藍釉白龍紋梅瓶，現在藏在博物館裡，一個瓶子單獨一間展廳；
最厲害的還得是湘省文物商店總店，收購到過一共11件國家一級文物。
“來路要是這麼正，那人家真的只能借了。”張揚告訴寶友：“仰韶文化的陶罐，人家主要是研究上面的圖騰。”
“你這件上面有沒有人面魚紋？就是中間一張人的臉，臉的四周全是魚骨的圖案。”
【釣魚佬的圖騰嗎？】
【真有人魚紋，那又可能不僅僅是借了】
【沒有特殊圖騰的話，也就兩三萬塊錢】
聽了張揚的話，寶友馬上開始在罐身上尋找。
但除了豎眼紋，並沒有其他紋飾。
“可惜了，東西是對的。”
“中華文化上下五千年，你這件陶器，差不多同齡，建議寶友你好好收藏。”
“那要是他們非要我上交怎麼辦？”寶友擔憂的問道。
“不可能，如果有人打電話，要你強制上交，肯定是詐騙的，你直接報警就行。”
……
【爲什麼從文物商店裡買的就不用上交】
“大家想想你們文物上交，是交給誰了？”
張揚挑了一條直播間刷屏最多的彈幕回答。
“是給博物館嗎？還是文物局？都不是，是收歸國有了。”
“那你從國有古董店裡買出來的東西，就是官方認定東西成你私有的了。”
“這還想不明白嗎？”
張揚懟了下彈幕，看到申請連麥寶友的ID，興致來了。
“歡迎【賽博卸嶺力士初代機】。”
“張把頭，出大事了！”寶友一上來就咋咋呼呼的。
“什麼事？”
“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拿陰沉木車的珠子、串的手串，賣給了一位粵省姓楊的老闆？”
寶友這麼一說，張揚想起來了。
自己這個卸嶺把頭的名號，就是這位寶友弄出來的。
他這個“初代機”的名字，倒也名副其實。
“怎麼了，楊老闆噶了嗎？”張揚猜測道。
“那倒沒有，不過他家裡的企業，叫桂圓的一個集團，好像是暴雷了。”
張揚：“……”
那還不如噶了呢！
【罪魁禍首找到了】
【粉絲行爲，主播買單】
【張大師，這次真的誰都保不了你】
“寶友，這種事別往自己身上攬，我們要破除封建迷信。”
張揚激勵寶友，說道：
“別說陰沉木車的珠子，就算拿人家的棺材板做牀板，也照樣能睡得香。”
“把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寶友贊同道。
他拿出一塊方形的枕頭模樣的器物，展示在鏡頭前。
物體的表面有很明顯的木頭紋理。
“你這手機畫質咋回事啊，是拿智能門鎖拍的嗎？”
張揚盯着看了半天，實在太模糊了。
“這是我剛換的愛瘋啊，好像不能聚焦，我拿遠一點你看一下。”
寶友把視角擡高，終於聚焦了。
“把頭，這是一個木枕頭。”
“我知道是枕頭，但是你是不是忘記說，這件東西的來源了？”
“死人枕的唄，這你還能不知道嗎？”寶友理直氣壯的說道。
卸嶺力士，就是這麼猛。
張揚聽完，心裡一點波動都沒有。
他已經習慣了。
物品信息顯示，這是一件東漢末期的金絲楠木枕。
至於它爲什麼會在墓裡面，就要靠這位寶友自己交代了。
張揚還沒開始問呢，寶友先等不及了：
“把頭，這枕頭的材質，能車珠子不？”
“什麼意思，現在必須用死人用過的東西車珠子唄？”張揚反問道。
“不是這個意思。”寶友解釋說：“我感覺啊，不是封建迷信，就這種東西，總還是有點說法的。”
“我想車珠子，送給幾位老闆，祝他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我去，你這想法太陰暗了。”
張揚撇撇嘴，趕緊把話題扯開，不能老聊這種東西。
“你還是交代一下，東西怎麼來的吧。這是金絲楠木的料子，能用它當枕頭的人，非富即貴。”
“說說吧，東漢的墓葬，好挖嗎？”
“靠！金絲楠木啊，那我賺了！”
寶友笑出了聲，接着他那邊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
原來是拿出了一塊銀錠。
“不是我挖的，是我跟工友換的。”
“我就是拿了一塊這樣的銀錠換，應該沒虧吧？”
【金絲楠木肯定沒銀子值錢】
【準確的說是拿銀子錠買，跟古人一樣】
【這一錠銀子，在古代都夠娶一房姨太太了，你就買塊木頭？】
“你這不是銀錠啊，兄弟。”
“銅鎳合金帶點鉛，摸多了不長個。”
“你拿這個換，人家虧死了！”
張揚假裝嘆了口氣，這寶友，不地道啊。
“但是我這個銀錠，也是找工友買的。”寶友趕忙解釋道：“如果是假的，那就是集團貨。”
“造謠，純屬造謠，集團的銀錠都不含鉛，非常環保。”
張揚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塊集團出品的銀錠，展示在鏡頭前。
東西他鑑定過，和寶友手裡這塊的成分確實不一樣。
“你說不含鉛就不含啊？除非你舔一下！”寶友質疑道。
“咦～你太變態了。”張揚搖搖頭：“我們還是聊你那件東漢的、金絲楠木枕頭的事吧。”
“因爲我感覺你再不說實話，普利曼要出警了。”
寶友被張揚噎了一下，沉默了兩秒鐘，道出實情：
“這個是我幾年以前，在湘省的工地上幹活的時候分的。”
“一直放在老家的牀底下，今天第一次拿出來。”
“你還記得是在哪裡發現的嗎？”張揚問。
寶友搖搖頭，說他那時候乾的是工地上的小工，哪裡有活兒就去哪。
“羨慕你們這些記性差的。”張揚摸着下巴說道。
寶友說的如果是實話，這東西警察調查完發現，確實來源不明。
那東西最後大概率就歸他本人了，即使是文物局，也只能勸他上交。